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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尊的瞳仁,徹底晦暗了下去,雪琪兒慘白的臉上,寫著一絲絲惶恐和憂懼,她輕輕地拍了拍於尊已無血色的面頰,喊道:“呆子,呆子”。

然而,於尊僵硬的身體,卻無絲毫的反應,倒是本有些溫度的身體,亦在一瞬間,變得寂寒無比,輕觸他手臂的雪琪兒,陡得將手縮了回來,慌張的瞳仁裡漸多了一絲無助,她用力拍打於尊的額頭,嘶喊道:“呆子,呆子,你快醒醒啊,快醒醒啊”。

她望向於尊手裡的那柄寒刃,神色恍惚道:“對,定是你搞得鬼,定是你讓他變成這般的”。

她奮力掰開他的手指,想要將那柄寒刃從他的手間剝離開來,然而那柄寒刃竟似生在了他手中一般,無論怎麼用力,卻也難以撬動分毫。

焦灼的雪琪兒,不知該如何是好,走來走去,卻發現眼前的十餘個土包,盡皆炸開了,她低喃道:“這呆子不會這麼不幸吧,被這寒刃附身不算,還被些荒鬼奪舍了?”。

正當她無助幾近絕望時,於尊的周身,卻漸漸多了一絲玉光,而那玉光竟承接了天上血月散下的一縷縷月華,那月華似一縷縷玄氣,順著他的毛孔,輕柔的浸漬其中。

此刻,他周身的冰寒卻更盛了,但令雪琪兒心生安慰的是,方才她似感觸到,他的指尖似輕輕撅動了一番。

這並非是她的錯覺,因為接下來的一幕,已證實了她的感觸。

他的手臂竟輕輕地抬了起來,只是他的動作,卻令雪琪兒一陣心慌,他竟手持著那柄彎刀,衝著自己的左手動脈割了過去。

奈何雪琪兒想攔也攔不住,他冰寒刺骨的身體,只要輕輕一觸,便會將雪琪兒的肌肉關節凍得僵硬,她又怎麼阻攔?

彎刀輕輕地在他的左手動脈一劃,一片血紅的血柱,順著他的手腕迸濺了出來,那鮮紅的血液,在幽冷的月華下,爍著一絲淡淡的金芒,那金芒若是不細眼觀察,是決計察覺不了的。

而更詭異的是,他右手所持的彎刀,在潤澤了些許血液後,破爛的刀身,竟猶如長了血肉一般,慢慢地生出了一片片堅硬的玄鐵,那玄鐵一層一層重鑄了刀身,而那層腐爛的刀身,則猶如昆蟲退掉的軀殼般,輕輕地落在地上,之後與土石混融為了一體。

而此時,於尊的周身竟慢慢地結出了一層層冷霜,但他無神的雙眸中,卻又燃燒著一片能夠隕滅天地的赤炎,那團紫白色的赤炎,單是望一眼,靈魂便會生出一絲刺骨的灼痛,可想而知,若是觸之後果將是何等恐怖。

雪琪兒的眼底,漸多了一絲悲楚和無助,現在她便是輕微觸碰他一下也不得,他腳底下那片亂石,竟因他體表極致的冰冷,而被凍裂成了一片齏粉,若觸之到他,活物靈魂會在瞬間寂滅,死物則會如亂石一般,直接化為塵屑。

而且,這種狀況還在繼續向更惡劣的方向發展,與此同時,更詭異的一幕,亦展現在雪琪兒眼前,天邊懸著的那輪被血紋包裹的雪月,此刻已如鮮血一般殷紅欲滴,雪月爍閃爍滅,一刻前,它是一輪血月,一刻後,它又變成了一輪與天地共融的黑玄月。

而自那月輪上散出的月輝,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浩蕩不覺的匯向一座古寺,那荒廢已久的古寺,似惡鬼集聚之地,說不出的陰森詭異,然而此時,卻隱有一股更龐大的力量,再重塑古寺的氣場。

若是說之前,那古寺不過是鬼魅夜宿之地,那現在的古寺便是惡鬼甦醒之所,一絲絲陰冷的怖意,如一片裹屍布一般,將身處此地的生靈羸弱的內心,包裹的密不透風。

一縷縷鬼影,伴著一片片陰風,在古寺的上空遊弋戲耍,而卻僅在一瞬間,這一切全都變了,怒號的陰風,化為了一縷陰氣,聚集在一畔風口,詭譎的鬼影,則變成了一團黑氣,同樣匯聚在那畔風口處,風口處一股瘋狂的吞噬力,在牽引著它們,墮入其中。

那陰風鬼氣雖依舊在頑強抵抗,然而終究逆不過大勢。

轟!

天地轟然變色,隨著那飄蕩在古寺上空的陰風鬼氣,整片幽泉幻海竟似被抽空了一般,浩蕩不絕的陰氣,源源不斷的彙集到一座看似古樸羸弱的古寺內,而這風口的始作俑者,卻正是立於古寺前殿的一位瘦削少年。

血月不停地將幽冷殷紅的月輝融入少年體表,黑灰混融的陰氣源源不斷的從少年的瞳仁裡滋流而入,少年無神的雙眸中,既有熾烈無比的赤炎,亦有冰寒無比的陰氣。

而在少年神識內,卻隱藏著一片滄海,那滄海波濤洶湧,駭浪如巔,而在那滄海的上空,卻隱隱有一輪漸成形的月輪懸掛其中。

這月輪詭異十分,卻非人世間那輪雪白的月牙,而是一輪密縛著一道道扎眼血紋的赤月,那赤月忽明忽暗,映澈著漫漫無邊的滄海,隨著一波波狂起瞬跌的荒潮,一息一漲。

而就在此時,那黑茫茫的滄海,卻隱有一絲變異,一團團黑氣,從海水中洇出,疾速飛旋的黑氣,化為十幾縷,隨著黑氣飛速疾旋,他們竟漸漸地化出四肢軀幹,又過了不多時,一團團人形氣團,渾然成形。

從海水漫出的黑氣繼續凝聚,他們源源不斷地匯入那一團團人形氣團中,而隨著黑氣的匯入,那十餘具人形氣團,也漸漸凝實了些,他們不但生出了毛髮等細微處,卻連惟妙惟肖的五官亦孕生出來。

又過了稍許時間,那十餘具人形氣團,儼然已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物。

吼!

不知是誰狂吼了一聲。

哈哈哈!

又不知是那位鬼怪,放肆的大笑了一聲。

嗚嗚嗚!

竟還有女子抽泣的聲息。

“一萬年太久,十萬年太短,老朽終於脫身了”

一道無比滄桑的大笑,竟覆過了浩蕩的狂潮駭浪,在偌大的天地間迴響著。

而一直佇在古寺前的雪琪兒,略皺的眉目,漸漸地舒緩些了,她低喃道:“看來父親所述不假,這裡當真隱著些厲害人物”。

她輕聲莞爾,眸子中漸多了一絲笑意,可那笑意中卻也藏著些憂色,忖道:“呆子,方才我還以為你真要折在這裡了,卻未料到你竟因禍得福,只是至於這福禍是否會轉換,還要看你的造化了”。

而此刻,那片瀚海的正中央,卻懸浮著一位面色蒼白的少年,少年緊閉著雙目,煞白的臉上,忽青忽紫,那薄薄的眼瞼,爍著一層層熾烈的炎光,似包裹著兩顆熾熱的火球一般。

少年躺在半空,瘦削的身體,耀著一層淡淡的紅芒,那紅芒煞是幽寒,隨著紅芒的一息一漲,他身下的那片滄海,也隨之忽漲忽落。

而離他不遠處,則佇著十幾位神色各異的男女,他們其中有滿頭銀髮,慈眉善目的老者,有英俊瀟灑的青年,亦有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自然也不缺容貌光鮮,年輕窈窕的絕色女子。

方才便是他們發出的一聲聲詭譎的笑聲或抽泣,一白眉長鬚老者,面色苦楚,幽幽道:“看來,我們雖從荒宇寺內抽身而出,卻也同時入了另一道禁制”。

一位英挺俊秀的青年男子,眼中略帶一絲惆悵,道:“天下原本就沒有免費的餐食供你我享用,但即便如此,卻也是託了那上天老兒的福了,至少我們不用再六神無主了”。

青年男子身畔的女子,點了點頭悠聲道:“蘇秋說得倒也是事實,在那荒宇古寺內,我們過得是何等悽慘悲滄,如今雖被另一道禁制禁錮在了此處,大家卻也能聚首,多些樂趣”。

一位身披龍袍,雍容華貴的中年男子,哀嘆了一聲,悲愴的語氣中仍帶一絲豪氣道:“那又如何?以寡人之見,大家倒還不如泯滅了魂靈,到下界投胎為好,若是有來生,寡人仍舊能披掛上陣打下一片江山”。

“皇堅老兒,十萬年了,你心底怎還存在如此庸俗的想法,灑家真是服了你了”一位身前掛著一串骷髏佛珠的僧人,狂放不羈道。

“哎,你這酒水僧人,怎能理解寡人心中所寄?這麼說罷,你便是能戒了那酒色美人兒,寡人也戒不了那金戈鐵馬下的壯麗山河”皇堅顏色黯然道。

“什麼戒得戒不得,全是一番鬼話,照貧道的想法,若是能逃出生天,倒不如去尋找仙途,早日破了束縛,向天外探一探”一位身披青袍,面色蒼白的枯瘦道人不屑道。

“風緣道長,生前定也是一位逍遙快哉之人,不過依小女之見,若是逃得出去,倒不如尋些男賓來整日簫歌豔舞,把酒竹籬下,既能悠然見南山,享用天地美色,亦能得齊人之福,受身心歡愉之快”一位美豔的女子,嬌滴滴道。

“你們莫要你一句我一句了,且隨我去看看那孩子,在這說些空話作甚”那白眉老者名作塵鷹,乃是十餘萬年前東荒境內呼風喚雨的一方霸主。

塵鷹提到這孩子,眾人心底卻皆是一怔,繼而大嘆一聲:“好罷,我等難不成皆因這孩兒入得此地?若是如此,那這孩兒便是從此地脫逃出去的唯一出路”。

眾人緊隨塵鷹身後,漫步向於尊走去,待近之一覷,原本喧譁的嬉鬧聲,卻在一瞬間,盡皆沉了下去。

蘇秋劍眉略皺,道:“難道這孩子是......”。

而站在蘇秋身畔的靚麗女子月纖則微張著小口,難以置通道:“傳說竟然是真的......”。

酒水僧人餘然之手中的權杖,噗通一聲從手間滑落,驚愕的眸中,帶著一絲不相信,喃喃道:“灑家活了十餘萬載了,什麼詭事未曾見過,只是這傳說若是真的,那這天下......”。

雍容華貴的皇堅,臉上則登時多了一絲興奮,他口齒不清道:“寡人......寡人的霸業......這......這小子......”。

而枯瘦道人風緣,則一揮長袍,道:“你們還愣著幹嘛?”。

說罷,欲試圖抱起橫躺在半空的於尊,卻被塵鷹攔住了,塵鷹忽喝道:“你這衰人,難道不想要命了?你沒看到他身上的陰陽氣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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