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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道組織將自己的大本營稱作是“事務所”或者“辦公室”,進入現代社會,極道當然也要與時俱進,其內部運作,也頗似現代化的企業,眾人各司其職,效率不低。
因而,就算稻川會內部對抗的氣氛再緊張,組織本身也還是正常運轉著。該有的事務往來,每天如常送去稻川會設在六本木的事務所,屬於稻川裕紘陣營的小組幹部們,也仍舊若無其事,每日在事務所裡露面。
極道組織的事務所駐地,周邊環境清靜,附近還有警方貼心設定的“前方有勐禽”提示,確保路過的行人不會被在那附近晃來晃去的西裝男子們嚇到。
相比起名聲在外,幾乎是曰本極道代名詞的山口組,稻川會來得低調隱秘。而稻川聖城,作為能和田岡一雄喝兄弟交杯酒的大人物,也始終隱於幕後,收斂鋒芒,不似田岡一雄,高調的如同一位明星教父,甚至還讓高倉健來扮演自己,拍了部以他為原型的任俠電影。高倉健也因為扮演了這位大老,從此跟田岡一雄兄弟相稱,每到一地拍攝電影,都有山口組的小弟幫忙打點生活,清理片場。
山口組一直以來積極參與藝能界,極道電影的黃金時代所拍攝的任俠電影,多有山口組從中協助。相比之下,稻川會即使是在極道電影興盛時,也並沒有過多參與。正因如此,在這個極道電影式微的當下,這一封突然送上來的信函,就顯得尤為特殊。
現在這個年頭,還有人要拍極道電影,並且找稻川會協助?
這樣的一個協助請求,按說也不是什麼值得格外費心的事。只需輕輕掃過電影的大致劇情,確定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便給予對方適當的協助——這種賣好人情,顯示自己是和善的好極道份子的機會,基本沒有組織會拒絕。
然而,這部計劃要拍攝的電影,劇情介紹怎麼看也很奇怪。
一片待開發的街區,一樁無頭命桉掀起的極道組織內部鬥爭……過於強烈的既視感,讓讀過了這封信函的稻川會涉外事務委員長,不可能不把這個故事的背景,和當下圍繞著新宿五丁目的一切聯絡到一起。
立川興產的背景,有心的話,要調查也不難。
怪不得不去求助一直以來與藝能界關係密切的山口組一系來幫忙,而是找到了稻川會的頭上。
這麼明目張膽的影射還不夠,竟然還要請求稻川會的協助?
“豈有此理!極道也是有極道的面子的!”
是哪個製作人做事這麼囂張,戲耍到極道的頭上來了?
這一封信函,是以巖橋慎一的名義送過來的。
巖橋慎一,這幾年攪動藝能界的那個風雲兒。
……
送去稻川會的請求信函,其中當然不會附送電影的劇本。實際上,這一會兒,最終的劇本也還沒有敲定。覺得三谷幸喜的想法大有可為不假,但就巖橋慎一看過的那個劇本來說,只能算是個半成品。…
確定了思路,接下來,巖橋慎一還要再跟三谷幸喜見面商討,決定電影裡的那個核心陰謀到底應該是什麼。
稻川會那邊收到的,僅僅只是巖橋慎一給編劇們出題時的那個開頭。當然,即使有個劇本,巖橋慎一也不可能現在就放出來。
巖橋慎一預料得到,那個劇情介紹,稻川會內部一看,就會知道這部電影是取材自哪裡。
這種做法,一定是要承擔一些得罪極道的風險。然而,手裡的牌面不能在一開始就亮出來,這是常識。就是要在曖昧不清的時候,才能進行相應的操作。
因為,在事情還不明朗的時候,要做點什麼,就一定會帶著對對面的想象進行操作。
倘若一開始就讓稻川會知道他這邊的想法,那麼,就等於是把決定權直接交到了稻川會的手裡。那就不是談判,而是等待被決斷。
在想象的階段,給對面製造假象,是基礎的操作手法。
極道組織是最注重面子的。這種“面子”,有的時候甚至到了被外界的普通人看來覺得滑稽可笑的地步。
然而,在暗世界裡,如果丟了面子,在其他組織的面前,也要抬不起頭來。
把這麼一份信函直接送到稻川會那裡,只有以這種挑戰極道面子的方式送上信函,才能藉著他們那份對面子的維護之心,走向下一步。
像是什麼準備一份精妙絕倫的劇本、對新宿五丁目事件嚴絲合縫的推理諸如此類的東西送去,讓對面虎軀一震、發現在某處有個洞察一切的軍師,於是拉住他的手要跟他結拜……這種事想想就好。
指望極道會因為一個看透一切——還未必真的看透的劇本就對自己高看一眼,要多不切實際就多不切實際。
這種只有一次機會的比賽,即使要承擔一定的風險,也要選擇實現率更高的那個選項。收到了這樣的信函,稻川會那邊,出於面子,無論如何,都得正面回應巖橋慎一,並且還不能拖延太久。
只要有來有回,比賽就能夠進行下去。只要面對著面對這件事進行了正面的對話,就能從中找到突破的點。
巖橋慎一派人送出這封請求協助的信函之後,便暫時從這件事當中抽身,繼續處理其他的工作。當然,也靜待稻川會那邊的動靜。
六月過去一半,梅雨季正當時,叫人更覺得時間漫長。一到雨季,憂鬱頻發,然而,卻還要戴上社會人面具,周旋在上司與客戶之間,應對各種問題,也難怪曰本人的精神狀態堪憂,黃湯一下肚更是大機率化身紳士。
巖橋慎一打起精神,從一個會議現場換到另一個會議現場,晚上,又接受富士電視臺幹部的邀請,去參加電視臺的宴會。
坐進車裡,巖橋慎一開啟自己的記事本,確認完了行程,又看了看記在本子上的,進行中與待進行的各個計劃。
今年是關鍵的一年,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這樣。
他把記事本翻到最後一頁,用鋼筆在日曆上塗掉“15”。小小的日曆表,六月從“1”開始,排成了這樣一串串芝麻綠豆大小的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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