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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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螢像是沒有聽出他的意有所指,馴順道:“這教訓如此慘痛,他定然是知錯了的。”
“是真心悔過,還是為逃避皮肉之苦,也說不好。”朱容湛慢條斯理道:“若是表面低頭俯首,心裡卻怨恨不服,這可如何是好?”
李螢沉默。
朱容湛卻不肯放過他,非要逼他開口:“長公子可能看出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啊?”
“定然是真心的。”
見他仍在裝傻,朱容湛輕哼了一聲:“長公子,叫人去打桶水來。”
奶孃只能吩咐下去,不一會兒,觀中又走出一個臉色蒼白的道士,提著一桶滿滿的井水。
京兆府的一位捕快上前接過,毫不客氣的潑在了地上的採買道士身上。
冰冷的井水激痛了身上的傷口,他暈頭轉向的驚醒。
顏言走上前去,問他:“你還有三鞭未領。太子殿下仁慈,給你一次機會。你可知錯了?”
那道士疼的瑟瑟發抖,蜷縮在地上,像是一條被摔在案板上的魚,徒勞的掙扎,也擋不過被刮鱗剖腹的命運,忙不迭的哭喊:“我知錯了,我知錯了!”
朱容湛垂眸問道:“你知道何錯了?”
“小、小道不該,不該對官府不敬……不該口出妄言!不該擋住殿下的道路……!”
“你是今日碰上了我,倘若真是權知京兆府尹呢?若他打了你,你也會認錯嗎?”
“會!會!”
“你不會,”朱容湛微微一笑,笑意卻並未抵達眼底:“你吃了虧,咽不下這口氣,你心想,不過是個權知京兆府尹,權威難道比得過四世三公的李氏?你是李氏長公子的門人,二品大員又怎麼了?他也該看在你主人的份上,對你低頭。所以你會回到星門觀,向你的主人告狀。”
“我……我……”
“好了,現在,你的主人不就在你面前麼?”朱容湛的聲音越發低柔,宛若蠱惑人心的豔鬼:“去向他求救、向他告狀,讓他為你出氣,為你撐腰啊?”
那道士下意識的順著朱容湛的話語,看向了李螢,臉上血與淚、灰與塵混在一起,格外的骯髒不堪。
“長公子……嗚……長公子……”
奶孃眼中浮現出一絲怒氣,她咬緊了牙關,恨不得衝上去,先殺了那耀武揚威的狗太子,再殺了這丟人現眼的蠢貨!
公子既然是他的主人,如今卻因他而受辱,他但凡還有些忠義廉恥,難道不該自絕於此?!在這哭哭唧唧,如此懦弱窩囊!
李螢微微蹙起了眉頭,彷彿不堪受辱般,他本就血色淺淡的唇色,此刻更是蒼白:“殿下何必如此……?”
“怎麼,是不敢嗎?”見他終於開口,朱容湛圖窮匕見,眼神望去,鋒銳如刀:“那便說你不敢。那便跪在地上,說你不敢!”
那嚴厲的語氣,絲毫不留情的強硬態度,即便是屬於太子近衛的顏言,都不由得心中一突,感到有些不妥。
李氏聲望極高,權勢極大,如今又無什麼太大的錯處,太子殿下強逼李氏長公子受辱,還要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跪拜認錯,這未免……未免有些過分不講道理。
可是……顏言無奈的想,誰又敢在這個時候勸阻太子?
這時,星門觀內又走出了一位頭戴斗笠的女子。
她雖然遮擋著面容,但看身段,亦是纖柔婀娜,風姿翩翩。
朱容湛立刻認出了那是誰,臉色當即像是打翻了調色盤一般,心中翻湧而出一頓酸甜苦辣。
阿瑜!?
阿瑜怎麼會在這!
他之前猜測李螢突然要購買零食,可能是要送給林瑜討她歡心,或者在她來拜訪的時候為她準備,卻沒有想過林瑜就在星門觀內!
她不該在林府嗎?!
她父親入宮扯那麼離譜的謊言,請求太后賜婚,她難道一刻也等不了,就立即趕到星門觀與那李螢在一起了!?
朱容湛氣急道:“你——”
但不等他說話,那女子站在李螢身邊,藉著衣袖的遮擋,輕輕的捏了捏李螢冰涼的指尖,帶著安慰和歉意,隨後就朝著朱容湛跪了下去。
她跪伏在地,語氣平靜,卻像是隱藏在冰雪之下亟待噴發的火山:“殿下,我等不敢。”
朱容湛立即從馬上跳了下來,落地時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左右近衛連忙跟著下馬,驚慌的上前扶住。
他急切的向著她走去,煩躁的將李螢一把推開,顏言立刻上前,將李螢與奶孃等人與太子隔開距離。
朱容湛攥住林瑜的手腕,著急的要把她拉起來:“你這是幹什麼……我又不是要你跪!”
林瑜跪在地上不動,語氣不悲不喜:“太子殿下如此強權,誰敢不服?”
“你不服!”朱容湛氣急敗壞的看著她。“你就從來沒服過!”
林瑜抬起頭來,皺起眉頭看向他,她仰起臉來的時候,面前的斗笠微微向著兩邊垂落,露出一絲縫隙。
她透過這絲縫隙,看見了朱容湛那熟稔抱怨的表情,心中很想大喊:“你不要自然而然露出這麼一副好像跟我很熟悉的樣子啊!”
在外人眼中,不覺得他們關係匪淺,另有隱情才怪呢!
朱容湛是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但要是李螢誤會了什麼,林瑜卻簡直沒法解釋。
李螢是因為自己,才被朱容湛如此羞辱為難,她實在沒法在一旁看著不管。不過這裡人多眼雜,林瑜若是不擋住面容,流言蜚語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她便索性裝作是星門觀裡的侍女。
只是繼續跪下去,就顯出對朱容湛有所怨氣了,林瑜擔心又要招致他的怒火,連累李螢,只好順勢跟著站了起來。
“你……又沒有做錯事,”朱容湛也知道要為林瑜掩飾身份,他生硬的給了一個理由:“本宮豈會為難一個弱女子?”
勉強給了周圍人一個交代後,朱容湛拉著林瑜,就要到一邊去單獨說話。
林瑜不願意,但沒有拒絕的辦法,只能被他拉到一旁。
他一開始帶著怒氣,走的又急又兇,跛足就顯得格外明顯,但沒走幾步,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放慢了腳步。
朱容湛回頭望了她一眼,卻看不清她斗笠後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道:“……本宮走得太急了,可能儀態失狀,沒有叫淑女難受吧?”
林瑜只覺得他又開始裝了。
她乾脆問道:“殿下,白露還好嗎?”
“自然是好的。”朱容湛道:“她是你的貼身侍女,本宮豈會虧待她?”
“殿下,您自己願意對她好,我沒有什麼意見,不必每次都說是因為我。”
“可是……”朱容湛心想,的確是因為你啊。他頓了頓:“阿瑜是不是不喜歡她?”
他想起正是因為白露向他洩密,才會被林瑜趕走,心中頓時浮現出一股危機感——白露投靠了他,阿瑜不喜歡白露,豈不是也會不喜他?
他忍不住為白露開脫,試圖證明她雖然洩了密,但還是不錯的,這樣聽她洩密的自己,也是不錯的,可朱容湛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白露有什麼地方能拿來誇誇——他對她實在不夠熟悉。
最後,他只能憋出一句:“其實她……本性不壞,沒有什麼壞心眼。”
林瑜“哦”了一聲:“殿下喜歡就好。”
那語氣,朱容湛一聽就知道她根本沒放在心上,純屬敷衍。
他頓時委屈道:“你就因為她幫了我,就不喜歡她!你就是不想別人幫我!那你為什麼幫李螢!?我也不喜歡他!可是你幫了他,我也還是喜歡你啊!你為什麼不喜歡我?你爹跑去宮裡,說你病重要嫁給李螢沖喜,求太后賜婚,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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