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真實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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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一閉上眼，腦海裡就閃過那一幕幕畫面。

………………

“在名為星空的海洋中，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即便是諸神，也要在星淵的號召下緊密聯絡在一起，即便是龐雜的【社會】，也是由萬千原子化的公民所組成的，每一個敘事，都離不開微觀層面的個體力量來描述。”

“如果我有可以依靠的人，我希望是你。”

“你什麼也不用想，保護我，關注我，看著我，陪伴我一起走下去，。”

“不論我做了什麼，都要保持沉默。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你只管陪同我前進，相信我——若你做到了這些，我會解釋這一切。”

降臨之夜，李澳茲特別叮囑這一切。

直到最後，他確實解釋了這一切。

然而結果，卻是這樣的……殘暴。

………………

“您想想啊，教會不讓我們去抬頭仰望星空，禁止人們探索宇宙，一定是有原因的。教會肯定是為了保護我們，才這麼做的。”

“教會保護了我們，指引我們改造生活環境，還教我們成為主神的僕人，既然那些在遠古時代，意圖傷害我們的神靈武士，可不就是魔神嘛。”

玩家們從天空降下，將文明踐踏，摧毀城市，屠戮生命。

這和魔神，好像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吧？

………………

“李澳茲……為什麼，我不論怎麼看，都覺得，這些事情都沒有錯呢？”

“明明教會，是在保護人們吧？”

“為什麼，他們明明在保護人們，卻反而讓人們更痛苦了？”

“其實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

“這樣的世界，不是人可以生活的世界。”

救贖軍的頭顱被斬下，插在木樁上。

其他道途的異端們，如同野獸一般屠戮著平民。

只有教會，一直在守護著人們。

一直被反抗的教會，不僅在抵抗著【社會】的入侵，也在防備著來自星空的其他文明。

他們反對搖滾，是為了保護更多的人。

即便他們的做法不完美，他們嚴防死守，他們腐敗，他們落後，但他們依舊貫徹著守護的初心。

——是我們。

雨水冰冷地拍打在焦糖蝸牛的眼眶，順著淚溝湧下。

——原來，來自星淵的我們，才是侵略者。

過了半晌，焦糖蝸牛張開口，雨水灌入口中，發出嘶啞的聲音：

“李……利奧茲。”

他的發音有些變形，渾身滌盪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如果你不踏入這顆星球，他們會怎麼樣？”

“寄生型【社會】並不一定會徹底吞噬文明，【音律社會】也是如此，它會一直嘗試融入本土的文明，讓搖滾模因成為主流文化，最後一步步傀儡整個文明。將整個文明變成它的礦場，隨時可以選拔出大量的公民。”

李澳茲單手叉腰，澹澹說道。

“最後，它們會處於一種共生的關係，直到紫羅星的文明徹底失去生命力，走向毀滅。”

“……也就是說。”

焦糖蝸牛仰著頭，喃喃道：

“如果我們不來，‘夏北洛’會一代代傳承下去，教會也會逐漸解放思想……雖然那是侵蝕，但人們的生活會變得越來越好，直到走向滅亡……”

“是。”李澳茲點頭。

“是我們的到來，毀滅了這個文明，毀滅了這珍貴的未來……”

“那是【音律社會】寄生下的未來，不是文明的。”

“——對於那些底層的普通人而言，社會還是文明！真的有區別嗎！”

焦糖蝸牛大聲喊道：

“你帶我一路見證的，除了旅遊景點和名勝古蹟，更多的……不是在世界上努力活著，掙扎求生的芸芸眾生嗎！？”

【警告，你的世界觀傾向於[社會]陣營，當前腐化程度：11.7%。】

他抓緊利刃：

“因為你的目的，這些人本來可以好好過上安寧的生活……他們可以世俗化，可以自由婚姻，可以聽搖滾樂，甚至有一天能夠去探索星空。”

【腐化程度：15.9%】

“你為了一把吉他，為了你的目的，你摧毀了他們的未來……就連現在也覆滅了。”

【腐化程度：20.3%】

“利奧茲，你這獨斷專行的暴君……”

【‘焦糖蝸牛’腐化程度過高，自動脫離了你的隊伍。】

李澳茲嘆息一口氣。

“……我本來想透過這件事，好好教育你我們跟【社會】的區別，從一開始，我們就跟【社會】們水火不容。”

本來以為自己的【魅力】，應該十拿九穩。

結果，焦糖蝸牛這個最信任自己的人，反而變成這樣。

【“（利奧茲）一個純粹的神，就好像那些被製造出來的炮灰神靈一樣，沒有私慾，沒有享樂，沒有自我，沒有感情，缺乏愛，不會對任何東西共情，不會對任何事物偏心。”】

李澳茲握了握拳頭。

【這段時間因為操控殖裝沒有吃藥，導致利奧茲的性格一直在影響我嗎？】

【果然利奧茲這傢伙，真沒有一點人情味兒。】

“謝謝你的教育，利奧茲，我已經不再討厭【社會】了。”

焦糖蝸牛抬起利刃，身上浮現出音符的紋路：

“對於這裡的人們來說，他們更需要【社會】——該滾的人，是你們！”

“你想背叛自己的陣營嗎？焦糖蝸牛。你的刀，你的成就，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

【腐化程度：45%】

焦糖蝸牛緩緩抬起手，在谷地深處，他的耳邊環繞起一陣陣歌曲。

依稀間，他的眼前彷彿看到了一幕幕過往的回憶。

雨夜中艱難騎行的少女、辛苦攢下的積蓄毀於一旦、撿到吉他展開新的人生、樹立宏大的目標、踏上朝聖之路……

“作為信徒，我會遵道守德。”

“作為歌手，我當極盡放肆。”

“作為一個凡人，我要讓大家看看，只靠自己的努力，可以走到什麼地步。”

短髮的少女彈奏著吉他，她的身後站立著一個孤獨的墨鏡男，似乎察覺到焦糖蝸牛的注視，他摘下墨鏡，看向焦糖蝸牛：

“去做你覺得正確的事情。”

【認識濾鏡已破碎】

焦糖蝸牛緩緩抬起頭，從身上扯下軍牌：

“誰要你的東西，暴君！”

他說著，將軍牌摔在地上。

【《來安定醫療協議》已失效。】

焦糖蝸牛微微頷首，憤怒的眼神被綠色徹底充盈。

「——真麻煩啊。」

吉奧·賊鷗歪了歪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又看向利奧茲，譏諷了一聲：

「你還是跟以前沒有兩樣，利奧茲卿。一樣沒有人情，為了效率不擇手段，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會輸掉戰爭的啊。」

“利奧茲？你怎麼會——呃。”

李澳茲眼底泛起藍光，他的意志努力掙扎對抗，然而這一次，他幾乎無法承擔那股強烈的意識。

“你——你也是——我沒有錯誤。」

滴答滴答滴答…………

大雨傾盆落下。

幾次閃爍後，他的雙眼徹底化作幽藍。

利奧茲平靜地看向前方，望向吉奧·賊鷗：

「【破妄之神】吉奧·賊鷗，以支援其他淵外世界抵抗入侵者侵略而聞名，我與你曾並肩作戰，你現在被汙染，我會殺你，解放你。」

吉奧·賊鷗吐槽：

「你知道嗎，利奧茲，你說話的方式真的很可怕，沒有一點感情。完全是在宣告著各種命令，你的支配慾望有那麼強嗎？」

利奧茲：

「我不需要慾望驅動。」

「你還是那麼現實，現實到讓我害怕……我被【社會】控制了身體，不過真奇怪，不知道為何，我居然還能維持自我意識——只不過時間有點不夠多了，你要動手，那就儘快，不然時間到了，我和這具身體都要完蛋。」

「吉奧·賊鷗有用，可不死。」

「我真謝謝你，利奧茲，但你能別這樣說話嗎？」

「無謂。」

利奧茲的發言依然如此。

「我的時間有限，情報交換完成——開始行動。」

「如果你跟我一樣，能夠人性化一點，你絕對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吉奧·賊鷗無奈地一攤手，轉了個刀花：

「我沒想到過，我們會以這種方式重逢，而且你是以如此孱弱的方式——說起來，你怎麼跟我們不一樣？」

「夠用。」

利奧茲平靜地看著他，像是看著屍體：

「夠用。」

「——慢著，利奧茲，你現在使用的只是一具殖裝，你確定能跟我打嗎？」

吉奧·賊鷗只感覺背後一陣發麻，不知道為何，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雖然利奧茲的轉生體已經到了澤塔階（6），但是這只是個連超凡基因都沒有的殖裝，甚至還混入了一些低劣的基因。

他憑什麼敢跟自己這具被精心調養、被【社會】強化過的身軀，進行戰鬥呢？

再說回來，利奧茲為什麼不是跟自己一樣，是以‘玩家’的身份出現呢？

對此——

利奧茲只是抬起手：

「序列二——」

他所站立的區域被瞬間淨空，所有的粒子被排除在外。

一瞬間，熾熱洶湧的高能衝擊以輻射狀，向四周擴散，半個紫羅星如同蛋糕一般，被一口吞噬，在一瞬間，它的北半球被挖空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無數被排斥在外的粒子帶著極高的速度撕破星塵，在宇宙中閃耀著不可思議的光輝。

「——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