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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遼總督洪承疇收到寧遠總兵吳三桂的急報,其在對面奴賊陣中,發現清國睿親王多爾袞的織金龍纛大旗,且其陣中還有數杆龍纛大旗,奴賊兵馬更有三萬餘眾。

雖然,吳三桂在軍報中並未急迫乞援,但其也言寧遠兵馬必盡全力與奴賊鏖戰,只望督臣妥為運籌,為全域性計。

洪承疇此刻也是憂心如焚,眼見此番渡河進兵北岸,原本的大好局面竟然瞬間變得如此不堪,手上兵力已然捉襟見肘,更無能調之兵。

明軍今日的攻勢分為三路,其西路軍為唐通、白廣恩、馬科組成,而今白廣恩所部已然盡潰,唐通的密雲軍也不知所蹤,就連馬科所部山海軍也是損失慘重。

洪承疇此前接到的前屯衛總兵王廷臣軍報,言其已與寧遠軍左右營匯合一處,雖對面貳韃子與蒙古正藍旗的韃子十分兇悍,但已不足為慮,待馬力稍有恢復,必能繼續北進,渡過小淩河與寧遠軍匯在一處。

可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就在剛剛王廷臣又發來一封急報,山海關總兵馬科已率部東來,與王廷臣合兵在一處,其山海鎮兵馬只餘半數。

而在馬科之後是大批滿洲鑲藍旗韃子,以及一部分正紅旗的虜騎,人馬近萬,已經與吳賴的蒙古正藍旗匯合,再加漢軍貳韃子數千人馬,兵力已達兩萬之眾。

王廷臣言己方兵力雖明顯弱於奴賊,且又是激戰半日的疲憊之兵,但當面奴賊虜騎也已疲憊不堪,戰力大減,即使濟爾哈朗的鑲藍旗韃子,也是往來奔襲,戰馬腳力不足。

目前看來,西線尚無危險,且仍可蓄力出擊,有向北突破的可能!

而在中路方向,吳三桂與曹變蛟所部素為洪承疇所仰仗,此番將他二人安排在一起,也是指望著中路能有所突破。

吳三桂與曹變蛟也確實不負洪承疇所望,他們渡河後,立即整隊北進,先是突破了漢軍貳韃子的防線,正待繼續往北攻擊,逼向錦州西門。

卻不曾想被譚泰率領滿洲正黃旗與蒙古鑲白、鑲藍二旗兵馬,給堵了回來,就算後來東協總兵曹變蛟所部馬兵渡河助戰,一時間仍是無法突破清軍防線。

雖然在與譚泰鏖戰中,曹變蛟也曾率領一隊精騎,衝陣而過,但此刻陳九皋的神機營炮隊尚未完全渡河,尤其是那些重炮更是還未運送過來,無法對清軍騎陣進行猛烈轟擊。

而沒有火炮與銃陣的助威,單憑寧遠與東協的騎兵,卻無法徹底擊敗譚泰所率清軍,後面的明軍步卒主力無法過來,僅憑曹變蛟所率少數精騎,終不能成事。

他無奈之下,也只得率隊再次衝入清軍虜騎陣中,殺了一個來回,又回到自家大軍陣中。

如此直到多爾袞率領清軍大隊來援,吳三桂與曹變蛟這邊壓力陡增,估計再難向北突破,就算遠遠看到祖大弼率兵從城內殺出,卻被蒙古鑲紅旗、正白旗韃子堵在了錦州西南的壕溝前,不得寸進。

吳三桂與曹變蛟見狀自然是十分焦急,可多爾袞的大批清騎到來後,他們再難突破清軍虜騎戰陣,解錦圍的最佳時機就此錯過。

為此,他們才向洪承疇急報中路戰事,希望能夠得到一些增援,儘快突破清軍虜騎的軍陣,與祖大弼所部匯合一處。

洪承疇手裡拿著剛剛收到的吳三桂急報,對身旁幕僚謝四新問道:“王樸那邊是何情況?”

“王總兵的上一份軍報,還是半個時辰前收到,其在軍報中言:渡河後,與當面漢軍、朝鮮軍鏖戰,奮力將之擊退,成功奪取北岸。

而後,宣府軍及時趕至,現已盡數渡過小淩河,正與奴賊偽王阿濟格的鑲白旗、蒙古兩黃旗激戰,已抵住奴賊兩番攻打,北岸防線固若金湯。”

洪承疇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他追問道:“宣鎮兵馬可是張誠親自統率?”

“回督臣,正是鎮朔將軍親自率軍北渡小淩河,進軍錦州城南。”謝四新回道。

洪承疇聞言,不由脫口問道:“既是張誠親臨戰陣指揮,何以未能突破奴賊戰陣?”

“哦。這……”

謝四新略有遲疑,過了一會,才說道:“宣府軍遠途急行,或許其攻勢還未展開,說不定過不多時,便有新的戰報傳來。”

洪承疇將目光望向了東北方向,點了點頭,又道:“希望如此吧。”

他接著又問道:“張忠平那邊,可有回報?”

謝四新不緊不慢的回道:“回督臣,張千總兩刻鐘前就有訊息傳回,其言:大同鎮頗為悍勇,渡河之際,在奴賊銃炮轟擊下,更無一人退縮。

只不過,渡河後即遭到奴王阿濟格鑲白旗韃子堵截,這阿濟格素來悍勇,確是有些難敵,宣大軍若想有所突破,怕是傷亡不會小。”

他接著又繼續說道:“不過,還有一事需稟明督臣。張忠平在回報中言說,大同鎮左翼營參將馬保中臨戰畏怯,致全營潰敗,險些衝亂宣府軍陣。

馬保中被宣府軍擒捉後,鎮朔將軍為了嚴正軍紀,將其於萬軍之前,當眾斬首,以儆效尤!”

“哦?”

洪承疇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正待說些什麼,但隨即便看到親信幕僚李嵩在向他暗暗搖頭示意,忙改口問道:“對於馬保中一事,王樸可有何說法?”

“回督臣,王樸的軍報在張千總之前傳回,並未言及馬保中臨戰畏怯之事,想必在下一份軍報中,會有所稟報。”謝四新回道。

這邊,薊遼總督洪承疇還未出言,監察道王之楨卻在一旁急急開口說道:“督臣,這張誠也忒膽大妄為,其只是宣府總兵官,就算是鎮朔將軍,可如何未報總督行轅定奪,便敢斬殺三品參將。

真是目無王法綱紀,其如此作為,實在藐視朝廷威儀,難不成他真當自己是薊遼總督了嚒?”

王之楨邊說話邊斜眼偷看這薊遼總督洪承疇的反應,雖然他因前時在杏山堡受到張誠冷遇,因此心中怨恨,處處尋張誠小腳,與之作對。

但就如今日所言之事,張誠也確實有欠缺和不妥之處,被他捉住後再放大了來講,行挑撥之能事,這也是無法避免。

洪承疇聽了王之楨所言,面色微變,但並沒有就此表態,似此大戰之際,他又怎能為了這些微小事,而平白開罪一位勇名素著的戰將?

洪承疇只是淡淡對謝四新說道:“既是臨戰畏怯,就算張誠不斬他,本督也要砍了他的腦袋下來。”

王之楨察言觀色,他雖耳中聽得洪承疇如此說,但細看其面上神色未有顯著變化,但眉頭卻是不經意間皺起。

雖轉瞬即逝,但王之楨卻看得真切,心中不由一陣竊喜,暗覺自己所言畢定已經影響了張誠在洪承疇心中的印象與地位。

而洪承疇卻並未將馬保中之事,掛在心上,他略為思索片刻,又開口問道:“陳仲才那邊如何?”

李嵩忙上前回道:“奴賊如虎狼般襲來,陳將軍堪堪抵住,適才邱撫臺差人來報:奴賊見我軍已有了準備,非一時可以攻破,便即退兵西去,只留正紅旗數千韃子監視陳仲才的一舉一動。”

洪承疇聽完後又搖起頭來,他道:“如此,陳仲才的標營就被拴在那裡,不得移師支援別處。”

“確是如此,陳仲才不動,正紅旗韃子攻不過來,至少還可保證中軍無險,護住寧遠軍與曹變蛟的後方大營。”

李嵩也是搖頭晃腦的繼續說道:“可陳仲才如果移師他去,正紅旗韃子必定往東攻來,我總督行轅與吳、曹兩位總兵的後方大營,便無險可守。”

謝四新在一旁接言道:“然現在長伯將軍回報,其對面既有多爾袞的龍纛大旗,可見奴賊必然已把長伯將軍與小曹將軍,定為其突破的主攻之處。”

他停頓了一下,才不無擔憂地繼續道:“恐怕長伯將軍那邊壓力陡增,必然兇險萬分。”

李嵩也在一旁接言道:“而今,處處危急,處處皆需用兵,而我王師也是兵力有限,不敷使用啊。”

他偷偷看了洪承疇一眼,才又繼續道:“督臣,是否傳令女兒河北岸的王總兵,命其儘速突破奴賊軍陣,向北奪取小淩河上的浮橋。

如此,或可吸引多爾袞之注意,以減輕長伯將軍那邊的些許壓力。”

謝四新立時在一旁接言,道:“督臣,學生也以為此計可行,王廷臣將軍當面奴賊雖也不少,但濟爾哈朗所部虜騎,來回奔波,必然已是力疲體乏,銳氣也大不如前。

而王總兵與寧遠左右營雖也奮戰多時,但畢竟一直處於守勢,將士們蓄勢已久,此刻恰好全力一擊,突破奴賊戰陣,北向奪取小淩河上浮橋。

如此一來,多爾袞必定分兵往救,則長伯將軍那邊亦可減輕些壓力,或許還能有所突破,也未可定!”

洪承疇點了點頭,道:“就照此辦理,速傳軍令給王廷臣,要他儘快突破奴賊堵截,向北進兵,奪取小淩河上的浮橋,渡河與長伯在錦州西關外會師戰奴。”

他旋即又補充道:“另外,再派人往宣大軍中傳令,要張誠、王樸通力協作,儘速突破阿濟格的阻截,進兵錦州南關。

還有告訴張誠,若奴賊勢盛,正面不好突破,也可考慮從側翼繞過,出一支奇兵,進抵錦州之南,配合祖大壽破開奴賊圍堵,打出一條通道來。”

謝四新小心答道:“是,學生記下啦,這就安排妥帖之人,立刻出發。”

洪承疇轉回身,望著北面不遠處的女兒河,口中喃喃道:“我苦心孤詣,勉力運籌,然事與願違。真是想不到,這解錦圍之首功,恐怕最終還是要著落在張誠的身上!”

他忽然仰頭望向天際,在心中暗想:“這難道皆是天意嗎?莫非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早已註定。”

…………

祖大弼率領著四千遼兵奮勇戰奴,他們在錦州西關外先是擊潰駐守第一道壕溝的漢軍一部,緊接著就轉而向南,一路急進。

終於,在錦州西南角與伊拜所率領的蒙古正白旗韃子相遇,但得益於祖大弼所部進兵神速,雖然伊拜在得報後,立刻調動正白旗兵馬攔截,可短時間也難以集合全旗兵馬往援。

不過奴賊此前修築的三道壕溝防線,再次發揮了奇效,將祖大弼所部近四千遼兵,攔在了第三道壕溝前。

雖然,祖大弼所部遼兵已經有了多次突圍作戰的經歷,他們能夠迅速地拆除清軍營帳,利用一切物資或是填平,或是搭橋。

但這第三道壕溝相比於前面兩道,卻是更寬闊,且也更深了許多,此前所獲的木板根本不足使用,就算是像以前那般縱身跳入壕溝,以人為梁,架起人橋都無法做到。

祖大弼指揮將士們驅散駐守的漢軍貳韃子,才勉強填出很窄一條來,但上面還未鋪就木板,雖然人可以小心透過,但騎兵卻不能策馬通行。

未經夯實的這一條窄窄通道,上面還充實著許多的浮土,戰馬透過時很容易陷在其中,甚至會崴傷了馬腿。

就因這道壕溝延誤了時間,才使得伊拜率領的蒙古正白旗兵馬陸續趕來,將祖大弼所率遼兵截在了此處,終不得突圍而出。

伊拜,滿洲赫舍里氏,全名叫赫舍裡·伊拜,其祖上世居齋谷,他原本隸屬滿洲正藍旗,黃臺吉稱帝后,因功被授予蒙古正白旗蒙古固山額真之職。

他對於黃臺吉素來忠誠,又是清國猛將,麾下蒙古正白旗也是一支悍勇的勁旅,而今,有他攔在前邊,祖大弼是斷難有所突破。

更何況,布顏代也正率領著蒙古鑲紅旗的韃子兵,自北面追擊而來,其前頭騎兵已經追到了祖大弼陣後,只是一時還未發起衝鋒罷了。

祖大弼渾身鮮紅一片,顯然這一路衝殺至此,其定必身先士卒,不知斬殺多少蒙古鑲紅旗奴賊與貳韃子漢軍。

可惜,終究還是未能突破清軍圍錦防線,他心中滿是不甘,卻又無可奈何,望著前面蒙古正白旗固山額真伊拜的龍纛大旗,大聲怒吼道:“撤,咱們往南關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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