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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封軍報接踵而至,多爾袞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陰沉,內心中的壓力也是越來越大,這場大清的國運之戰,對於他來講太過重要。
其實,錦州之戰打到現在這個程度,勝負已經不是那麼重要,多爾袞與洪承疇二人都在考慮,該如何體面地收場,而非是必勝!
薊遼總督洪承疇的最終目標是解除清軍對於錦州城的圍困,這也是沒有絲毫退縮餘地的,但是能否打敗清軍,又或是能殺死殺傷多少清軍,就不是他所關心的問題了。
而對於清國睿親王多爾袞來講,能否繼續執行當初定下的“圍城打援”軍略,已經不似原先那般重要。
他現在考慮的是如何才能盡力多殺死殺傷明軍,取得一定程度上的勝利,然後以一種很體面的方式,以勝利者的姿態從錦州城下撤軍。
畢竟,在這一場遼東戰事中,明清雙方都已將國內的人力和資源掏空,無論勝負,其實對於明清兩國來講都是一場敗仗。
但又是一場不得不打,卻又註定失敗的仗!
不過,若是真的如清國所願,能夠圓滿完成他們“圍城打援”的策略,其目前所得也並不足以彌補其戰事之消耗。
但所得之利,卻是無可估量之大!
一旦清軍的戰略目的真正達成,大明在遼東地方上將再無力量與之相抗衡,甚至大明也將再無力阻止其入寇內地,更無力剿除國內的流寇。
恐怕大明也將隨此戰的失敗,而致國運崩塌,國家消亡!
所以說,清軍之所以舉全國之力來進行這樣一場大戰事,其所圖便是戰後所能獲得的大利,那就是大明的花花江山。
而清軍若是在此戰中大敗,恐怕也會引發國內動亂,甚至於外藩蒙古、朝鮮這些羈縻之地,也不再對其俯首帖耳。
最為可怕的還是此戰若敗,更有可能引發一場權力更迭,或是清國內部因為黃臺吉的威望降低,中央集權有所減弱,再次回到四貝勒執政體制中去。
若這種事情真的在清國發生,那麼他們也將因此而一蹶不振,再次回到老奴時代,雖仍然十分英勇善戰,但周邊觸目所及盡是仇敵,再無友邦。
清國,也將因此而失去與大明爭奪天下的實力和資本!
所以,這場戰事打到了現在已經沒有絕對意義上的贏家,也不會有真正的勝利者,無論明清兩國都是失敗者,為此而將蒙受苦難的更是兩國的底層人民。
如多爾袞此刻就好比是替黃臺吉擦屁股一般,這一戰他指揮成功,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又或者是打了一個還說得過去的勝仗。
便可以與明國進行試探,雙方各自收兵,清國得勝還朝,舉國相慶,黃臺吉再對多爾袞慰勉一番,這事也就算了結。
可如果多爾袞打敗了,那麼這指揮作戰不力,致使大清國勇士受損的責任,自然也是要由他替黃臺吉扛起來。
畢竟,主子永遠英明神武,犯了錯就一定是其他人的問題,主子是永遠不會犯錯的!
而對於洪承疇來說,只要能夠解了錦州之圍,可不管殺傷多少清軍虜騎,其實就算多爾袞現在撤軍東去,他都不會追擊一步。
但多爾袞這時卻還不能撤走,因為他還需要一個能夠撤兵的理由。
就在他皺眉深思之時,一封軍報送至他的中軍所在,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多爾袞的眼中便顯出久違的神光。
他將那封軍報撰在手裡,大聲說道:“鄭親王,真是我大清猛將,西路已經接連擊潰明國薊鎮、密雲鎮兵馬,山海鎮明軍也在向東退卻,鄭親王正率我大清勇士,銜尾追擊。”
此時,原本留守白廟堡的禮親王代善,也因小淩河這邊戰事緊急,率領留守的三千清軍奔回錦州城下,與多爾袞匯合一處。
他對於如何結束錦州城下的戰事,也一直是憂心忡忡,此前他與多爾袞等人定計,放明軍渡河北上,在北岸將其主力擊潰。
如此一來,也可重新奪回戰場主動權,若真的實現這一目標,那麼未來無論是戰,還是撤軍回盛京,皆由自己決斷,而無需擔憂明軍的動作。
可戰事初起之時的各處戰場,清軍並不佔據優勢,尤其是錦州城南的小淩河北岸地方,更是被明軍攻打得連連後退,劣勢已然十分明顯。
現在猛然聽到多爾袞所言,代善似乎還不敢十分相信,他一把接過濟爾哈朗的軍報,仔細看了起來,越看眼神越發明亮。
看罷軍報,代善已有些許興奮,他對多爾袞說道:“睿親王,良機難得,當儘速解決女兒河南岸的明軍,再移師錦州城南,全力與吳三桂、張誠、王樸等南朝軍將對戰。”
多爾袞眉頭深鎖,似在認真思考,良久後,方才開口道:“女兒河南岸,今只餘馬科殘部,再有吳三桂寧遠軍一部,外加明總兵王廷臣所部南軍,其人馬雖眾,但實已不足為慮。”
他抬手指著東南方向,對禮親王代善說道:“反觀錦州城南,原有吳三桂部主力與曹變蛟部明軍,而今又有張誠與王樸所部宣大明軍渡河來戰。
剛剛得報,錦州城內的祖大壽也派數千兵馬,出城往南攻打我大清勇士,欲突出重圍,前去與小淩河北岸明軍匯合。
那裡明軍更為精強,且其兵鋒更盛,實乃我大清之患,當慎重以對!”
禮親王代善見多爾袞所言確也在理,便問他道:“睿親王之意,當如何?”
多爾袞看向代善說道:“有鄭親王的鑲藍旗和碩託的正紅旗,再加蒙古正藍旗勇士,對付女兒河北岸的馬科、王廷臣,已是綽綽有餘。”
他指著東面說道:“本王已派人傳信給豪格,命其率正藍旗勇士回援錦州城南。而我等也當即刻過河,前往小淩河北岸擊敗吳三桂、曹變蛟、張誠幾人。”
多爾袞這時已有些氣定神閒,他接著道:“如此,錦州之戰尚有可為啊!”
代善略加思索,也覺得多爾袞所言十分有理,道:“就依睿親王之意,移師錦州城南,與明軍決戰。”
多爾袞見代善也同意自己的意思,便對他說道:“禮親王,吳三桂與曹變蛟所部皆是南軍中精勇所在,本王願直面其鋒,親自坐鎮指揮勇士作戰。
但錦州南關外的張誠、王樸宣大兵馬,亦是十分悍勇,本王想請禮親王前往坐鎮指揮,統領東路勇士,擊敗明國宣大軍馬。
未知禮親王意下如何?”
代善聞言心中一陣冷笑,他知道多爾袞如此高抬自己,就是想讓用自己的威望與輩分,壓制東路的阿濟格和豪格,這兩個不受控制的猛將。
但此戰事關大清存亡,容不得他勾心鬥角,更何況他也確實比多爾袞更為合適,而且吳三桂與曹變蛟所部明軍,亦非弱旅,也是十分難對付。
念及此處,代善也不多言,他十分爽快的就答應了下來。
最後,多爾袞與代善二人議定,多爾袞率領滿洲正白旗、鑲紅旗的勇士,前去攻打吳三桂與曹變蛟所部明軍。
多爾袞這邊再加上譚泰的滿洲正黃旗,以及蒙古鑲白、鑲藍二旗的勇士,還有數千漢軍旗貳韃子,總兵力大約在二萬五六千的披甲戰兵,若是再算是包衣與跟役,就超過三萬人馬。
對比吳三桂與曹變蛟二人,兩鎮相加也就只有兩萬多一點的兵馬,多爾袞這邊可謂是佔盡優勢。
而禮親王代善則率領拜音圖的滿洲鑲黃旗和恩格圖的蒙古正紅旗勇士,前往錦州城南方向,對戰張誠、王樸所部宣大明軍。
他這邊加上原有的阿濟格滿洲鑲白旗勇士,還有阿代、圖賴的蒙古兩黃旗,以及正在趕來支援的豪格滿洲正藍旗勇士,只披甲戰兵就有三萬之眾,若是再算上包衣和跟役,足有四萬餘人馬。
這還沒有計算錦州城南的漢軍和朝鮮軍,孔有德率領的烏真超哈炮營就駐紮在這一地方,而且還有防備城中祖大壽的蒙古正白旗兵馬。
如此看來,禮親王代善所能指揮的兵力,已經遠遠超過張誠、王樸的宣大聯軍。
按照多爾袞的設想,就算吳三桂、曹變蛟、張誠等人,都是明國號稱強將的存在,但大清勇士才是這個世界無敵的存在。
“野外浪戰,明軍如狗”,這可是幾乎是所有清國兵將們的共識啊!
而今,更是在己方兵力佔優的情況下,與明軍在野外浪戰,完全沒有任何理由會失敗。
…………
張誠望著西方斜掛在天際的太陽,光芒依舊十分耀眼,仍是如小烤爐一般,照射在人身上登時便感到絲絲暖意。
這時,宣大聯軍已經與阿濟格所率領的滿洲鑲白旗和蒙古兩黃旗韃子兵,又大戰了一場,雙方互有損傷,但清軍終未能再度攻破宣大軍的營地防線。
經歷過第一場戰事之後,明軍各營也都有了對戰奴賊的經驗,防守益固,自然不是那麼好攻破的。
而且,在張誠當眾斬殺臨陣脫逃的大同參將馬保中之後,大同鎮剩下的參將蘇大魏、遊擊侯芳軻也都被其懾服。
尤其是,張誠對率先逃跑軍官和士兵進行核查,更將核查出來的十餘個軍官,二十餘個士兵當眾斬首。
此舉極大地震懾住了大同鎮官兵人等,使他們知道既然逃跑會被斬首示眾,還不如陣前用命,反而有更大的生存希望。
更何況,張誠與王樸兩位總兵大帥,都承諾在戰後會對各人封賞,無論戰死或是負傷,也無論功勞大小,都有賞賜。
當然,戰亡將士的撫卹肯定足額髮放,受傷將士除了賞錢,也會盡心盡力醫治,而有功的各人賞賜也是加倍。
大同軍各營將士與宣府軍接觸日久,自然都知道宣府軍除了伙食好,錢糧餉銀也一直是足額髮放,對於王樸的承諾或許還存有幾分猜測,但對於張誠的承諾卻無一絲懷疑。
而且,大同軍將士們也都知道,宣府軍在各營中都設有專門救治傷者的軍醫局,在軍醫局內醫官最大。
正是因此,自援遼以來宣府軍將士陣亡最少,便是得了軍醫局的好處,畢竟只要救治及時,許多戰場上的傷者都能夠存活下來。
就算是缺了胳膊,又或是少了一條腿,那也總比死了要強吧?
所以,別看張誠當著大同軍眾將士的面,斬殺參將馬保中,以及那近四十門率先潰逃的左翼營官將軍士,但其他的大同軍將士們卻一點也不恨張誠。
他們甚至在心下想著,如果自己不是在大同軍中,而是在宣府軍中,那該多好啊!
看著宣府軍將士身上精良的鐵甲,手上閃著寒光的銳利武器,尤其是那些雲州炮、雲州銃,更是威力生猛,一個個都好生羨慕。
許多大同軍的官將軍士,甚至還在心裡盼望著:“如果,宣府的張大帥,是咱大同軍的將主爺,那該多好啊!”
…………
吳三桂所部兵馬傷亡頗大,他在渡河之初與漢軍貳韃子的對戰中,就傷亡了許多士卒,那時的寧遠軍要麼剛剛渡過女兒河,防線還不穩固,要麼就是正在渡河,無法助戰。
而女兒河北岸固守的漢軍貳韃子,卻又是銃炮極多,就算他們軍中多是些小炮和鳥銃,但這些火器一旦多起來,可是比韃子弓箭更為猛烈的殺器。
即使如寧遠軍這般火器配備比例很高的軍隊,與其對戰之時,也被漢軍貳韃子的銃炮傷了好些弟兄。
不過,好在寧遠軍十分悍勇,他們很快就在北岸站穩了陣腳,再加上曹變蛟所部精騎及時渡河來援。
吳三桂的家丁精騎與曹變蛟的陝軍精騎相互配合,漢軍貳韃子這才被其擊退。
可吳三桂這邊的步卒與火炮正源源不斷,渡河而過之時,卻見北面曠野中,黑壓壓一片韃子虜騎策馬奔來。
萬馬踏地之聲,如滾滾驚雷,震顫著寧遠軍將士的心,而漫天的煙塵更是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望著北面奔來的奴賊大軍,吳三桂的面色也變得慘白起來,他不由對今日之戰十分擔憂,預感到錦州之圍,怕是不能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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