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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成蟜邁著穩重有力的步伐離開大鄭宮,好像凱旋而回的將軍。

但待脫離嫪毐及士卒的視線後,嬴成蟜卻暗暗鬆了一大口氣。

“好險!”

今晚能全身而退是嬴成蟜沒有想到的。

即便已經脫離了危險,嬴成蟜還是有些後怕,同時嬴成蟜心中還出現了諸多疑惑。

“王太后為何不抓住這個機會打擊本君?”

“難道王太后並不清楚嫪毐的一系列謀劃?”

“可是不應該啊!”

“就算王太后將所有事務都交給嫪毐處置,王太后也不應該沒有半點政治智慧吧?”

越想,疑惑就越多。

嬴成蟜實在無法理解趙姬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一行人快步繞過西城區向著雍宮走去。

但在路過一片老貴族府邸時,一道黑影卻突然順著繩索跳下圍牆,混入了家兵隊伍之中。

家兵重新列隊,那道黑影藉此迅速抵近嬴成蟜身旁。

“主上!”蘇角如其他家兵一樣目視前方,低聲上稟:“我部袍澤陣亡一百二十八名,如今皆已藏入落腳點。”

嬴成蟜眼中露出一絲痛惜:“戰損竟如此之多!”

時至今日,嬴成蟜一共才運了四百五十一名士兵入城。

僅此一戰嬴成蟜麾下兵力便折損了近三成!

蘇角自責的說:“是卑下之失!”

“卑下錯估了大鄭宮衛兵的反應速度,定下了半刻鐘的撤退時間。”

“若早些撤退,定能挽回更多袍澤的性命!”

嬴成蟜輕聲一嘆:“不怪你。”

“此戰深入敵後,敵眾我寡,本就是不易之舉。”

“你能將大鄭宮化作一片火海,又庇護著袍澤們安全轉移已是大才。”

蘇角苦澀的說:“非是卑下大才,實是袍澤們盡皆奮勇效死。”

“前夫等袍澤自知重傷難行便主動留在了地道外,以身點火,給敵軍制造了巨大的混亂。”

“前夫臨死之前最後對卑下說的話,是希望下輩子能做卑下的將軍。”

說著說著,蘇角眼眶發紅,已有淚水滑過臉頰:“是袍澤們的命承託著我等順利出逃,而不是卑下的腦子!”

嬴成蟜心裡也很難受。

深吸一口氣,嬴成蟜沉聲開口:“下輩子,本君給你們做小卒!”

“但這輩子,本君還是伱們的將軍。”

“所有戰死的將士盡數登記造冊,交於本君後本君即刻令人送回長安。”

“凡戰死之將士,若難離故土,皆賜粟米五百石、錢二千、鐵甲一套、良劍一柄。”

“若有意搬去本君封地,本君可將其名下賞田換為封地內的田畝,再賜地百畝、僕一人、免田稅十年。”

“家中子嗣皆可送至長安君府,衣食皆由本君擔負,由本君培養教育。”

“家中若有年邁無所依的六旬以上老者也可送至長安君府由本君照料送終!”

蘇角震驚的看著嬴成蟜:“君上,賞的太重了!”

百畝耕田對於戰死的將士們而言算不上特別重的賞賜。

畢竟那些將士基本都有爵位,家中耕地保底也有一百畝。

但嬴成蟜還開出了免稅十年的待遇!

大秦的稅收沉重、野蠻而僵硬,免稅十年可是一筆極重的財富!

更讓蘇角震驚的則是嬴成蟜還許諾幫戰死的將士們養孩子和老人。

如此,即便為嬴成蟜戰死也後顧無憂啊!

嬴成蟜的聲音有些疲憊:“他們是為本君而死,本君自當保他們全家無憂。”

“些許錢財算些什麼?”

“若非本君僅能食邑於封地,沒辦法置喙他處,本君真希望能給所有戰死的將士以同樣的待遇!”

那些戰死將士們的忠誠和犧牲對得起嬴成蟜給的這份賞賜。

但嬴成蟜給出這份賞賜卻不僅僅是為了犒勞他們的犧牲。

這即是對還活著的將士們的激勵,又是在將他們的孩子從小培養成新的家兵。

蘇角轟然拱手:“拜謝君上!”

蘇角感激不已,嬴成蟜心中卻有些慚愧。

嬴成蟜搖了搖頭:“無須如此。”

不願繼續這個話題,嬴成蟜轉而發問:“袍澤們都安置好了嗎?”

蘇角當即回答:“君上放心,都安置好了。”

“我等趁著巡城衛兵去救援大鄭宮時離開地道去東風河洗乾淨了身子,丟掉了衣裳,又在身上覆了一層淤泥,想來不會被探犬聞到。”

“除卑下外,所有袍澤皆已藏入祭坑之中。”

蘇角所部最終的藏身之處,就是位於宗廟西側的祭坑群!

被嬴成蟜祭給先祖的那五十名韓國戰士正於彼處腐爛,散發出血腥之氣和腐臭之氣,能大幅干擾探犬的嗅覺。

且那裡可是贏姓宗室的祭祖之所。

除了嬴成蟜這個異類之外,又有幾人膽敢對祭坑群下鍤?

嬴成蟜拍了拍蘇角的肩膀:“委屈諸位了。”

“此戰過後,本君必當厚賞之!”

蘇角咧嘴一笑,沒有推拒,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

“君上。”蘇角有些猶豫的說:“卑下潛入大鄭宮寢殿時聽到了嬰孩的哭聲。”

嬴成蟜微怔,旋即沉聲發問:“你確定你沒有聽錯?”

蘇角搖了搖頭:“孬蛋也聽到了,卑下理應沒有聽錯。”

“但大鄭宮內怎麼可能會有嬰孩啊!”

“卑下懷疑……”蘇角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開口:“大鄭宮內有鬼!”

嬴成蟜心中嗤嘲。

大鄭宮內確實有鬼。

色鬼!

嬴成蟜肅聲追問:“將你所見盡數告知本君。”

見嬴成蟜如此嚴肅,蘇角趕忙解釋:“卑下刺破了綢布,竟見有兩名嬰孩躺在軟榻上!”

聽完蘇角仔仔細細的講述,嬴成蟜已經可以確定。

那兩個嬰孩就是嫪毐和趙姬的孩子!

嬴成蟜趕忙發問:“你是如何做的?”

蘇角趕忙道:“卑下不知那究竟是人是鬼。”

“但卑下以為,無論是人是鬼都應以火破之。”

“所以卑下將所有石油都倒在了那處寢殿之外。”

嬴成蟜心中沉凝。

怪不得嫪毐今日那般焦急憤怒!

嬴成蟜還以為嫪毐之前的沉穩都是裝的,今天才暴露本性了。

合著竟是因為嫪毐的孩子被火給燒了!

那可是嫪毐計劃的關鍵所在,嫪毐不急才怪呢!

嬴成蟜肅聲叮囑:“此事僅能有你等五人與本君得知。”

“絕對不能再被他人所知,否則恐有殺身之禍。”

“切記!切記!”

蘇角目露錯愕,隨即震驚的看向嬴成蟜。

嬴成蟜的表現讓他明白,他在大鄭宮內看到的恐怕不是什麼怨靈,而是實實在在的嬰孩!

但大鄭宮內怎麼可能會有嬰孩?那嬰孩又是誰生的?!

想想都令人膽寒!

八夫幽幽開口:“君上,俺已經知道了。”

嬴成蟜無語的瞪了八夫一眼:“知道就知道,別往外傳!”

卦夫也湊了過來:“君上,俺也知道了。”

“那大鄭宮可是王太后的居所,寢殿之內怎會有嬰孩?”

“那嬰孩不會是王太后的吧!”

這可是驚天大瓜,八夫和卦夫怎麼能忍得住一口不吃?

八夫雙眼放光,嘿嘿笑道:“俺今日就看王太后瞧主上的眼光不太對勁。”

“可能王太后今日未曾懲處君上反而賞賜君上就是因為主上俊朗。”

“那嫪毐號稱閹人,但怎麼看怎麼都不是閹人的樣子,說不準~嘿嘿嘿~”

卦夫也興沖沖的點頭:“不然那兩個嬰孩是從哪兒來的?”

“也不知蘇不更這一把大火有沒有燒死那兩個孽種!”

嬴成蟜搖了搖頭:“既然嫪毐最終忍了下來未曾發作,想來是沒有燒死。”

八夫認同點頭:“主上說的對。”

“若是俺的孩子被燒死,俺得發瘋,哪還能像嫪宦丞一樣剋制住自己?”

“可惜了!”

“家主,您不是被王太后許了大鄭宮行走的權利嗎?要不尋個機會去看看?”

卦夫錘了一下八夫的腦袋:“你怕不是想害死主上!”

“那等虎穴若非必要主上可千萬別再去了!”

嬴成蟜笑罵一聲:“都閉嘴!”

“切莫再提及此事哪怕一個字,記住了嗎?”

八夫和卦夫一臉吃瓜沒吃飽的不滿足,卻也只能拱手:“唯!”

嬴成蟜轉而肅然:“既然嫪毐之子可能被燒傷,甚至是燒死,接下來嫪毐很可能會徹底瘋狂。”

“蘇角,你部藏於祭坑之下莫要輕舉妄動。”

“本君需要你們時會派家兵過去通知你們。”

蘇角當即拱手:“唯!”

看了眼即將到頭的小巷,嬴成蟜拍了拍蘇角的肩膀:“回去吧。”

“路上注意安全。”

蘇角用力點頭,將一根勾爪扔上圍牆,順著繩索便翻過圍牆,隱入夜色。

走出小巷,讓自己暴露在巡城衛兵視線中後,嬴成蟜沉聲開口:“刀筆竹簡!”

八夫趕忙從懷裡翻出一卷空白竹簡和一根刀筆遞給嬴成蟜。

手持刀筆,嬴成蟜迅速燒錄出一行文字。

取出印泥蓋印,嬴成蟜將竹簡交給悍夫肅聲吩咐:“你率五名袍澤親自跑一趟,速將此信轉呈王上!”

吃瓜之餘,嬴成蟜也很清楚,自己玩兒大了!

局勢的發展已經脫離了嬴成蟜的掌控。

接下來決定嬴成蟜和嫪毐是否會撕破臉的關鍵已不在嬴成蟜和嫪毐之間的鬥爭,而在於那兩個孩子的健康狀況。

不可控的局勢讓嬴成蟜有些無措,因為嬴成蟜再無法根據之前試探的結果踩在嫪毐的底線上做事。

但,遇到危險不要慌。

萬事不決問大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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