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生命母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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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

灰風傳回的資訊讓羅素有些吃驚。

因為根據他掌握的資訊，如果按照常規思路去想根本就不用多思考，多半是審判庭的調查小隊在耀斑星系裡真的查到了一些端倪，想要遮掩墮天使存在真相的不可饒恕者們便只好將其滅口。

但羅素卻知道，跟隨米拉克前往抓捕墮天使的星際戰士包括他自己在內，也就只有39人而已，而審判庭派出的這支調查小隊中卻有一名德高望重的老牌審判官：血獅。

審判官是一個高危職業，基本上在任時間越長，便意味著該審判官擁有的力量越強。

這種力量是多方面的，諸如強大的個人戰鬥力、淵博的知識、崇高的威望、盤根錯節的深厚人脈……

而血獅，正是一名服役時間超過五百年，有能力繞過軍務部直接調動大量裝配有滅絕令武器的海軍艦隊的強大審判官。若論人脈和威望，貝爾娜緹塔連他的手指頭都比不上，她唯一強於血獅的地方就只有個人武力。

先不提米拉克帶領的那不到40個星際戰士是否有能力全殲由血獅帶領的調查隊伍，就算真如灰風所說，包括血獅在內的整個調查隊真的全部葬身在了耀斑之中……

殺死這樣德高望重的審判官，米拉克就沒想過事情一旦敗露，自己將來會遭受何等瘋狂的報復嗎？

審判庭內部固然一盤散沙，但對外，這個組織的復仇心和能力都強大得令人絕望。任何一名審判官都不會容許審判庭的權威受到損害。

不過結合米拉克開走的驅逐艦被攔腰截斷這件事來看，團滅審判官的或許並不是懺悔之火的不可饒恕者們，興許是別的什麼勢力，比如墮天使。

思來想去，羅素沒能想出個所以然，遂選擇放棄。

“審判庭的報復心很強，現在應該已經在準備動員更多力量前去查清真相了……不過這不關我事。”

羅素搖了搖頭，將甦醒的逆熵和時間武器圓環之理留在哨站內，轉身離開。真理修會的勢力發展都才剛走上正軌，人類帝國內部的事情他又怎會有興趣插手了？

“灰風，我們等會兒要去一趟失夢星群。另外，你不用再分出子程序耗費精力去對量子彈弓和臨界基地裡的其他裝置進行日常維護了。”

“哈咦？”灰風疑惑：“怎麼了嗎？”

“我接下來會將這些裝置的控制權交給逆熵，意思就是，你可以清閒下來，休息休息了，灰風。”

因為一直沒有真正能夠完全信任的人，羅素把太多的任務交給了灰風，雖說作為強大的格式塔意志它完全有能力應付這些工作且遊刃有餘，但羅素自己心裡是總是惦記著，什麼時候給灰風放個假。

不過要說清閒的話，遠不至於。羅素其實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整合科技樹，推進科研專案，設計新的戰艦和武器，收集資源建造更多巨構……這些工作都需要人去做。

哪怕到了另一個宇宙，第四天災也還是很缺人口。巢都之中人雖多，但卻不能直接拿來用。

因為混沌，無處不在，他不可能為了幫助一顆星球隔絕混沌汙染，便將自己永遠囚禁在這一隅之地。

那和蹲馬桶有什麼區別。

在灰風疑惑的追問下，羅素將關於逆熵的資訊事無鉅細地告知了它，沒有半點隱瞞。而在得知元帥將忠於自己的命令寫入了那個遠古AI的原始碼裡的實情後，即使是精密嚴苛如灰風，也無法再對羅素的決策挑出半點毛病。

本身便是矩陣意識的灰風，比任何有機體生命都更加明白，被寫入原始碼的忠誠，會是何等的忠誠。

現在的逆熵，甚至比它還要忠誠。

一想到這裡，灰風便覺心情有些煩躁，但它還是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地立刻交出了對臨界基地內所有裝置的控制權，羅素也將奈米星球上那天體級別的奈米機器人叢集的操控權授予了逆熵。

逆熵的算力十分強悍，而且還能夠吸收新知識不斷進行自我迭代變得更加強大，只需短暫的適應，便能勝任這一切了。

回到灰蠱母艦上，羅素感覺到了灰風透露出來的一些些失落，於是笑著說道：“別垂頭喪氣了，你之前不是和我說過麼？比起宅在家裡做後勤管理員，伱更喜歡遨遊星海、探索未知、見識各種新鮮事物。”

將後勤事務都交給逆熵後，這熊熊燃燒的無盡星海對獲得自由的灰風而言，已是海闊憑魚躍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灰風小小聲說：“但我更加希望在銀河中漫遊的時候，您能一直呆在我的體內。”

只要羅素還在自己的感知範圍內，它就會覺得安心，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只要你一直如此希望。”

羅素輕輕巧巧地揭過了這個話題，轉而對剛全面接手臨界基地所有裝置的逆熵下達指令：“準備啟動量子彈弓，我需要去一趟失夢星群。”

灰蠱母艦一面轉向，駛向開始準備蓄能拋射的量子彈弓，一邊問道：“元帥，我們去那裡做什麼？”

“去看看科羅尼艾的工作進度。”羅素說：“它正在做的工作的重要性還是很高的，應該能稍微緩解一下人不夠用的問題……以及，科羅尼艾不久前剛告訴我，它的蟲群在方舟世界的深處找到了幾件有趣的東西。”

說話間，周遭透過量子彈弓散射出來的電磁脈衝變得更加稀薄，積聚在囚籠之中的巨大能量點亮了漆黑的夜空。熾烈的白光如潮水般將灰蠱母艦的身體淹沒，將之轉變為量子態。

隨後，光芒湮滅，稀薄的電磁脈衝在星系中再度彌散開來，先前的一切轉瞬即逝，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將灰蠱母艦向失夢星雲中的誘導信標處彈射出去之後，逆熵將量子彈弓重置為待機狀態。

它的意識在星系中蔓延開來，每一個光學或電磁或熱感測器都成了它感官的延伸，逆熵睜開無數雙眼睛，望向這個陌生的銀河。

“……人類……”逆熵喃喃自語。

臨界基地中，被完全改造成孵化星球的2號行星上覆蓋著猩紅的菌毯，一如往常，只是失去了塑命蟲後的掌控，行星護盾中的蟲族生命體都處於半休眠狀態。

現在的科羅尼艾本體仍被孵化星球的星核所包裹，它的主意識則已經轉移到了蟲巢生物母艦的神經中樞之中。

死去的芙朵拉方舟世界再沒有了動力，蟲群飄蕩著觸鬚簇擁著它的屍體，在虛空中漫無目的地隨波逐流。

不過當灰蠱母艦尋著科羅尼艾發出的靈能信標被彈射到方舟世界附近時，灰風的感測器卻驚奇地發現，啃食芙朵拉的屍體如此之久，科羅尼艾的蟲群卻並未因得到海量生物質補充而增加多少體量，艦隊規模反而變得越發稀少了，不斷有肚子鼓鼓的運輸蟲滿載著生物質溶液從周邊的星系中趕來，飛往方舟世界。

就好像並非是方舟世界在供養蟲群，而是蟲群在反過來供養方舟世界。

“這是怎麼回事？”灰風有些疑惑。

離得近了，便能夠看清更多事情——方舟世界上那些早已分崩離析的靈骨結構，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不知何時被重新修復完整了，主要龍骨也仍完好，支撐著整艘世界艦沒有進一步崩壞。

“吞噬足夠多的靈族吟骨者後，科羅尼艾初步掌握了用運用自己的靈能塑造靈骨的技巧。”

羅素解釋道：“它正在試圖修復並同化這艘方舟世界艦的靈骨結構，將其改造成一艘新的蟲巢世界母艦，並讓自己的意識入主其中，成為新的世界之魂。”

靈骨並非常規的材料，而是一種依靠靈能操縱的亞空間結晶體，它輕盈、堅韌，用途廣泛，可以根據吟骨者的意願被塑造成任何形狀，小到嚎叫女妖的貼身小胸衣，大到支撐整個方舟世界的粗壯龍骨，都由靈骨構成。

除此之外這種玄學材料還能夠用來進行亞空間通訊、儲存靈能源……甚至可以遮蔽亞空間侵襲。

對科羅尼艾來說，只需靈能塑造而不用消耗生物質就能製造出效能如此優異的建築材料真是太划算了，它非常喜歡。而大吞噬者恰好能夠透過生吞活剝的方式來吞噬奪取其他種族的基因、汲取其中的優點，用來最佳化自己的基因序列。

此等進化之能，頗有種“開局一隻鯤，進化全靠吞”的頁遊感覺。

靠近之後，漂浮在方舟世界周邊的蟲群戰艦自覺地為灰蠱母艦讓出一處淨空，好讓它停靠在這艘巨大戰艦上方。灰風分出一個子程序操控著人形構造體，跟隨著羅素離開母艦，來到芙朵拉方舟世界之上。

原本優雅美麗的方舟世界在被蟲群感染同化後一改之前的畫風，變得幽暗而猙獰，遍佈世界各處的工造原蟲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自己的工程，猩紅的菌絲紮根於整潔的靈骨結構之上，世界主體也逐漸被幾丁質結構所覆蓋。

受控於科羅尼艾的腦蟲與靈能節點生物如幽靈般遊弋於方舟世界各處，用靈能修復塑造破碎的靈骨結構，用若有若無的靈魂之音吟唱著科羅尼艾從靈族那兒學會的歌謠，歌聲婉轉而哀傷，即使語言不通，羅素依然能感受到歌謠中蘊含著的，飽滿的情緒。

“好像末日片的片場一樣。”羅素短暫地環視四周，隨後便發動了傳送法術，甩掉腳下的一片狼藉，將自己和灰風一起傳送到了科羅尼艾發出的信標所在處，方舟世界的核心。

“您的到來令我不勝欣喜，我的主人……”

傳送法術剛一結束，與科羅尼艾嬌軟柔膩的聲音一起撲面而來的，是一片令人躁動的沁人甜香。

羅素抬眼，頭頂是一片藍紫色的浩瀚天穹，腳下的大地一望無際，地面上覆蓋著柔軟的菌毯，仿踏錯一步整個人都會陷下去。

這便是芙朵拉方舟的核心世界。

一棵由靈骨和血肉塑造成的參天大樹生長在這個世界的中心，是字面意思的參天，它的樹冠與天空相連，根系貫穿大地，科羅尼艾正在樹下等候它的主人。

羅素微微眯眼，他的靈能能夠感覺到這棵樹擁有著靈魂和生命，而且……是許多靈魂，和許多生命。

無數條臍帶樣的絲狀有機體結構從樹冠上垂下，像是垂下了一片血肉叢林，其下連線著一個個粉紅色的，“花苞”一樣的東西，無垠的寂靜之中甚至能聽見從無數苞房之中孕育而出的微弱心跳，無數“臍帶”中流淌著成分可疑的粘稠液體，不斷注入苞房，滋養著裡面正在孕育的新生命。

那便是羅素所感應到的無數生命活動的來由了。

值得一提的是苞房的數量雖多，但相比這棵參天巨樹的體積來說還是太過稀少，走近其中一個，羅素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原因：每個血肉花苞上，都連線著兩個有些眼熟的對稱腺體，這樣的腺體他曾經見過——在血獅拷問靈族俘虜的密室裡。

數量對不上，苞房與臍帶的相連處也有著後天生長連線的痕跡，可見這些苞房與腺體並非由血肉之樹本身生長而出，而是從其他什麼地方被摘下，再接駁到這裡的。

深吸一口瀰漫著甜香的醉人空氣，羅素大致能夠明白科羅尼艾在這裡攪什麼玩意了。

灰風跟在羅素身邊平靜地穿過如女子長髮般垂落下來的密集臍帶，沒有什麼反應，它並非有機體生命，也沒有親情和倫理的概念，即使是這樣獵奇的場景於它而言也平平無奇。

一人一機先後穿過血肉叢林，來到樹下，看見了等候在此的科羅尼艾。

科羅尼艾在這裡的意識載體，並非它本體那般的母蟲形象，而是一個身高約2.1米的雌性人型生物，身體豐盈、曲線流暢而優美，嬌豔如花的面容沒有任何瑕疵，看上去介於靈族和人類之間，像是一座由最天才的藝術家用最大的心血精心雕琢而成的女神雕像。

“你能穿件衣服嗎？”羅素問：“雖然可能沒意義，但我還是希望你多少能穿點織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