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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繼續往長安的方向行駛,差不多趕了兩天路,行程才走一小半。
突然遇上瓢潑大雨,只得停下歇歇。
雖說附近一帶沒有人家,但好在不遠處有一座破落的民建廟宇可以提供歇腳的地方。
說起廟宇。
很多人第一反應是和尚的寺廟。
其實這是不對的。
武帝時期,漢朝哪來的和尚。
歷史文獻中最早有記載的,佛教傳入漢朝時,已經是東漢時期了。
所以。
霍光一行人遇上的廟,其實就是類似於我們今天所說的祠堂。
在漢朝時。
應該叫做祠廟。
這類祠廟,一般有兩種,一種是為前朝先賢建立,以供祭祀使用。
如屈原廟、老子廟等等...
還有一種。
則是將漢朝這一代人立廟祭祀,作用與第一種差不多。
但不管是那種方式,其作用大都是為了將著名的歷史人物神話的表現。
這些祠廟之間,區別也是很大的。
因為有的是皇帝下詔修建的,有的是民間自發修建的。
前者屬於褒獎,後者則出於緬懷之情。
像霍光這行人躲雨的荒廢祠廟,則完全是民間自發修建的廟宇,早已看不出來是為誰修建的。
進來躲雨後。
一行人開始架火,烘烤溼透的衣物,也為了取暖。
而霍光一邊烤火,一邊忍不住抱怨道:“張公,你那破馬車該翻新翻新了,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
“你看!”
“我衣服都溼透了。”
然而。
張公卻是繼續拿著戒尺,繼續說教道:“先賢孟子曾說,故天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
話還沒說完。
霍光就打斷道:“不是‘斯人’嗎?”
一句話,把張公弄懵了,頓時皺眉,又要對霍光進行基礎知識的說教。
然而。
這時候,破廟裡,又是躲進了一夥人,而且看起來不太好惹。
不是當地遊俠,就是豪猾之類。
御史大夫張湯,看到這夥人進來,就忍不住蹙起了眉頭,臉上滿是厭惡之情。
俠者。
不光是說以武犯禁讓朝廷不喜。
而是這個時期的遊俠,大多數都是遊手好閒的敗類罷了。
真正的俠者,能有幾人?
不講律法,目無天子,僅憑喜好意氣便去殺人。這種人,無論擱在哪朝哪代都是毒瘤禍害。
霍光在打量著他們。
這夥人進來後,也在打量著霍光這邊。
只見有人輕輕低沉說道:“好像是官府的人!”
而帶頭的人則是一擺手,說道:“不管,都是來躲雨。他們躲他們的,我們避我們的。”
“架火架火...”
於是。
這夥人在另外一邊也架起了火堆。
不過。
他們那邊的柴火明顯溼透了。根本就點不起來火。
於是便有一人過來跟御史大夫張湯說道:“老漢,借個火可行?”
粗獷的聲音響起。
但張湯不僅沒理會他,連哼都懶得哼一聲。還是霍光拿起幾根燒著的木棍,遞了過去。
“好了,謝謝小兄弟了。”
粗獷的漢子瞅了張湯一眼,隨後便拿著燒著的木棍開始給他的柴火堆生起火來。
自此。
兩邊人各烤各的火,沒有交流。
只是遊俠那邊,全都是無拘無束的遊手好閒之徒。人不多,但是聊起來,可是吵鬧的很。
霍光聽著也覺得吵鬧,等身上烘乾了,便準備出去。
一旁還在烤火的張湯,見他起身,便問道:“你做什麼去?”
“小解。”
聽到霍光的回答,張湯便擺了擺手,不去管它。
外面的磅礴大雨還在下著。
霍光嘆了一口氣,要是這雨一直下到晚上,怕是要在而荒廢的廟裡過夜了。
“奇怪,這個廟是民間自發建的嗎?怎麼感覺還挺大的!”
一般而言。
民間自發見的祠廟,規模都不會太大。
畢竟。
徭役加各種賦稅下來,古代的百姓已經窮的家都快揭不開鍋了。
哪裡有錢給人修建很大的祠廟?
如果不是民建的,那麼這廟宇就是上一個朝代遺留下來的建築了。可若是漢朝修建的,那邊,官府的人不可能不派人來維持修繕啊?
這就很奇怪。
霍光搖搖頭,想不清所以然來。
可能心裡有些好奇,便朝著內廟走去。一踏入內廟。便發現有個露天的院子,然後還有兩個青銅的大香爐擺在院子中間。
“咦?這跟外廟的佈置不是一樣的嗎?”
緊皺著眉頭,霍光掉頭便外回走。
可走著走著。
又發現回到了這裡。
“什麼情況?大白天的,我不會還迷路了吧?”想到這裡,霍光便開始呼喊起來。
然而。
可能是雨下的太大了,蓋住了他的聲音。
外廟的人,也聽不見。
於是。
霍光只好繼續外走,走著走著,他發現自己又進了一處相同的場景。
相同的古銅色大香爐,相同的石像,相同的場景。
“擦,我還真迷路了?”
雖說不信鬼神之說,但是在一座破落的廟宇裡迷了路,感覺上還是挺怪怪的。
只不過。
此刻的霍光,出來就是為了小解。
憋得慌。
就先解手一番。
前世小時候,聽家裡的老人說過,上山採茶,會遇見山上的精怪迷惑人類的腦袋。
明明就那麼幾步路,卻一直在山裡打轉,走不出來。
然而。
解開褲子,尿了一泡後,那山裡的精怪便會走了。人自然也就不迷惑了,從山裡走出來。
好像。
老人們把這個稱為白日障。
“呼~舒服!”
霍光哆嗦地提好衣服,然後便繼續朝著外面走著。
說巧也不巧。
穿過了一個相同場景的內廟後,霍光終於是聽到那些遊俠說話的聲音了。
於是便加快腳步,走了回來。
張湯見他回來,便問道:“怎麼這麼久?”
“張公,你平時說教我也就算了,這人有三急,你也管?”霍光頓感不滿。
然而。
御史大夫張湯卻是說道:“他們那邊有個遊俠,也去小解了,好像到現在都沒回來。”
霍光一聽。
心想著,難不成也迷了路?
於是。
豎起聽著那邊遊俠吵鬧的聲音,好像有人是要去看看那小解的人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別怕是出了事。
然而。
正商量著,一個黑乎乎的身影便竄了出來。
便是遊俠那邊跟霍光一樣,在內廟裡亂走繞了半天路的傢伙。
之前找霍光討要火把的粗獷聲音男子,一見他回來,便怒斥道:“趙季,你小子撒泡尿,怎麼這麼長時間!”
“別提了,費蟹,這個小破廟看著不大,裡面怪的很。我在裡面院子去撒尿,結果迷路了,差點沒走出來。”趙季如此說道。
然而。
費蟹卻是不屑說道:“你就是縱慾過度了,身體虛的很。這小破廟,巴掌大的的地方,有什麼怪的?呵!”
然而。
趙季卻是說道:“誒,費蟹你可別不信啊,這小廟可是有故事的。”
“哦?有什麼故事,說說看!”費蟹明顯不信。
然而。
趙季卻是說道:“我也記不太清楚,只能說個大概,好像是長安城裡有個大官,他年輕時生活窮困潦倒,天天被老婆羞辱。”
“後面時來運轉,遇上貴人,成了大官。”
“那長安城的大官有了底氣,於是也羞辱了一頓糟糠之妻。妻子羞憤不過,就在這破廟裡上吊自殺了。”
“嗯...”
“好像是這麼說的。”
說到這。
剛好一陣陰風吹來,即便那些遊俠也不禁膽寒。
費蟹則是瞪了那趙季一眼,罵道:“陰雨天在這廟裡說這話,找死呢!”
趙季卻是毫無顧忌地說道:“你不是不信嗎?還有,費蟹你要是膽子這麼小,乾脆別跟著我去長安救郭解兄弟了。”
費蟹卻是怒道:“我膽子小?笑話,老子殺人的時候,你小子還沒出生呢!”
然而。
趙季卻是聳聳肩,道:“費兄,別吹了。你以前殺的是什麼人,也能一直拿來說事?”
“這次。”
“我們去殺的是狗官楊季主,能跟你以前殺的一樣嘛!“
然而。
費蟹卻是皺了皺眉,對趙季的張狂略感不滿,說道:“噓,小聲點,那夥人好像就是官府的!”
“怕什麼,有本事就幹一架!”趙季雖在說著這樣的話,但是聲音卻明顯小了一點。
看樣子。
估計也就是嘴上敢吹罷了!
也對。
畢竟趙季這種自稱遊俠的渣滓,打扮的花枝招展,也就騙騙無知的鄉野女人身子罷了。
真與官府對抗?
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
一旁。
霍光豎著耳朵將遊俠們的話聽完後,不禁微微蹙眉。這郭解,看樣子是犯了啥大事啊!
若是換成別的遊俠。
霍光倒是懶得管其死活,畢竟遊俠在他眼中,與毒瘤無異。
可牽扯到郭解就不一樣了。
上次被趙調、羽公子等歹人挾持,多虧有郭解和他的門客出手。
想到此處。
霍光便站了起來,朝著那夥人走去。
身後。
御史大夫張湯微微皺眉,道:“霍議郎,在外不可魯莽,任由他們說什麼,我們管好自己便是。”
霍光一聽。
便知道御史大夫是誤以為自己的要跟對方幹起來。
當即笑道:“張公別誤會,那郭解大俠曾經救過我一回,出於感激,我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狀。
張湯便點了點頭。
於是。
霍光便來到那夥兒遊俠所在的地方,拱手問道:“諸位好漢,問下,你們剛才所說的郭解,可是郭翁伯?”
眾遊俠一看問話的是個少年,便很不禮貌地說道:“你管是誰?郭兄的字,也是你這少年能提的!”
遊俠嘛!
殺人僅憑意氣,除此之外,與地痞流氓無任何區別。
說話能有好聽的?
倒是先前從霍光手裡接過火把的粗獷聲音男子,這時候皺眉道:“你是誰,問這個幹什麼?”
霍光此時便自我介紹道:“在下霍議郎,乃冠軍侯弟。”
“去年冬季,大將軍之子宜春侯,被歹人所劫持。多虧有郭叔相救,不然怕是遭了毒手。”
“剛才聽到你們閒聊,說什麼要救郭解云云。”
“所以特地來確認一下,是我聽錯了,還是郭叔真出了啥事情!”
聽完霍光的自我介紹,當即又換了一副嘴臉。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何況霍光還是冠軍侯弟,又是衛青侄子。要知道,武將可不像那些孺人,跟遊俠關係可是很好的。
像大將軍衛青,就經常請那郭解到府上一敘。
這在遊俠圈子裡,幾乎人人都知道。
所以。
這些遊俠便笑著說道:“原來是冠軍侯弟,我等剛才無禮,冒昧冒昧!”
霍光當即擺手,說著好聽的話,道:“誒,咱們都是練武之人,不講這些規規矩矩的東西。”
“我只是想知道,我郭叔犯了什麼事情?”
“我這些日子不在長安,還望各位俠士告知一下!”
眾遊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大嘴巴的趙季,將此事一一告知了霍光。
霍光聽完後,這才明白。
郭解被軹人楊季主之子陷害,房屋被強拆,淪為流民。而漢朝的流民,是會被朝廷強制性往關中等少人之地遷徙的。
郭解侄子見不得叔伯受此侮辱,便在混亂中,砍下了縣掾的頭顱。
而這縣掾。
恰恰又是軹人楊季主的兒子。
這不。
楊季主便要來告郭解的狀,而朝廷也逮捕了郭解。
現在這幫遊俠,就是要去殺了楊季主,把事情鬧大。如果後面還有敢告狀的楊季主家人,他們還要繼續殺!
聽到這話。
霍光眉頭皺的更緊了。
心裡不由得暗罵一聲,這幫豬隊友!
以漢武帝劉徹的脾氣,豈是會受制於刁民鬧事?
你越是鬧!
這郭解就越是難逃一死,甚至要武力強行鎮壓鬧事行兇者。
到時候,可就不僅僅是個別人的事情了。
想到此處。
霍光覺得自己必須先把這幫傻帽忽悠住了,不能讓其肆意殺人。
於是。
霍光拍了拍胸口,說道:“諸位,郭叔乃是我恩人,他的事,便是我的事。”
“希望各位不要插手這件事情裡來。”
“就算是看在我兄長冠軍侯的面子,讓我去報了這恩情可好?”
這話說完。
那大嘴巴地趙季便說道:“霍光小兄弟真義氣也,你乃冠軍侯弟,本來前途不可限量。卻仍要為此,殺那楊季主去報答郭解恩情,我趙季佩服。”
話落。
身後一眾遊俠也跟著說道:“我等亦是佩服。”
現場餘音繚繞,眾人一同躬身。
只有霍光懵了。
不是?
你們這群豬隊友,聽不懂人話了是吧!勞資什麼時候說要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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