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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遊魂關外八百里加急,兩支信使隊伍一支一路向北直奔朝歌城,一支一路向東直奔金雞嶺。

擊殺鄂驍之後,壯漢帶著蠻族戰士鑽入了山林,囂張跋扈的模樣氣得竇榮牙癢癢,卻又不敢貿然追擊。

南伯侯啊,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雜配諸侯。

鄂侯的戰績雖然不如北疆、周國那兩位光彩奪目,可人家也是實打實的南疆霸主,究竟是怎樣的慘敗,才能讓鄂侯的兒子都死在了求援的路上?

竇榮不敢想,如果鄂州城有個好歹,遊魂關就是抵抗荊楚防線的第一線,往日的悠閒日子就可以徹底告別。

最最最重要的是,楚國?

沒有被整合的荊楚聯盟就已經摺磨了大商兩百多年,整合之後這個所謂的楚國又該有多麼強大呢?

除了現在正在直面蠻族的鄂侯,沒有人知道。

反正天下除了商王,還沒有人能自稱為王,從前鬼方有王,當時還是王子的帝辛就親率大軍直接攻入了鬼方的國度,屠滅了所謂的鬼方王室。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蠻夷們也陸陸續續開始稱王,大商卻逐漸無力去一個一個征討。

犬戎王、土方王、義渠王,現在還要再加上一個楚王。

四疆邊鎮的關塞守將們默默的看著大商的繁花錦簇,國運上升,可四疆的局勢卻越來越動亂。

偵騎信使一路疾馳,飛速從南門衝入朝歌城,一路在城市本就不算寬敞的馳道上掀起滾滾煙塵。

朝歌城的百姓有些風聲鶴唳,早幾年是年年都有偵騎從北門飛馳,如今北門安定了少許,怎麼東門和南門反倒是頻繁了起來。

年年歲歲盼平安,可年年歲歲都有仗打,從殷地遷徙過來的民眾與大臣們或許覺得還好,可老沫城的朝歌原住民卻是感覺日子就像是波濤,起起伏伏起起伏伏伏伏伏伏……

一天不如一天。

信使一路暢行無阻,群臣聞訊也是自覺的趕到王廷的議事大殿,靜靜等候著帝辛得知訊息後與他們協商決策。

帝辛優哉遊哉的躺在胡喜媚的懷中,任由美人輕柔的按摩著頭部。

前些時候被太師一頓教訓,他也是緩了好一會兒才從羞惱的情緒走出。

可真要讓他捫心自問,他也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

繼位近六年,天天都在和這些群臣打交道,他可太清楚這些群臣是什麼性子了,尤蒼的事情算是讓他徹底明白一個道理。

他的財富就是大家的財富,而大家的財富卻不一定是他的財富,除非……抄家滅族,這個來錢快。

自己每天辛辛苦苦為了這個王廷操碎了心,每當需要出力的時候,群臣要拖後腿,每當要改革什麼制度讓大商變得更好的時候,這些人又會跳出來列舉各種各樣的問題,說白了就是怕損害到他們自己的利益。

至少帝辛覺得自己又不傻,高坐明堂之上,每天猶如提線木偶,別人說應該如何那便如何,別人覺得該如何做,他便如何去做。

等他自己想要去做什麼事情的時候,那些大臣們卻變了樣,這個不合規矩,那個不合情理,總讓他這個做大王的去遷就,去體諒。

比如上次想要遠征東夷,就是如此。

當遊魂關的偵騎信使一路緊趕慢趕到達後庭寢宮時,帝辛瞬間來了精神,一把推開胡喜媚,抄起掛在榻邊的王劍就興致勃勃往出內廷的道路走去。

跟在大王身後的尤渾對著胡喜媚輕輕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見到大王前進的方向不對,急忙上前問道。

“大王,欲往何處而去?”

“哈哈哈,尤卿啊,這可是天賜良機,寡人終於可以離開這個讓人心煩的地方,點兵!點兵!寡人要御駕親征!”

尤渾嚇得冷汗直冒,安穩一些不好嗎?他真不明白,貴為大王,為什麼非要老是心心念唸的想要和那些泥腿子在戰場上廝殺。

喜歡廝殺,大不了給大王建造一個角鬥場,不一定非要跑去戰場,刀劍無眼,如果自己眼中的‘聖君’、‘明君’有個好歹,那他不是還要重新謀劃,重新培養殷郊?

“大王且慢走,大臣們都在議事大殿裡等著您呢,您要是不去,萬一丞相不給您輜重和糧秣,這大軍也出不了多遠就得灰頭土臉的回來。“

帝辛慢慢放緩了腳步,一想到自己的好王叔,怕不是真的能幹出這種事來,他的心裡就覺得煩悶的很。

“這是國本之爭,鬻熊不過一個總角小童,焉能有如此本事敢與寡人作對?這都是有蘇氏的那個女人在從中作祟,當初寡人要下令殺了她,是你和費仲一再留手,非要讓她成為寡人的女人,結果人沒得到,反而留下這好大的禍患,尤渾,你可知罪?”

尤渾直接嚇得一激靈,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大王,那女子的確是人間絕色,不然她又如何能攪動荊楚各部互相征伐,然後靠著楚部落崛起!渾當初一切都是為了大王著想,絕無私心啊!”

仔細想來,尤渾確實很多事情初衷都是為了他考慮,本質還是貼心自己的,隨即面色舒緩了許多。

“你要將功補過,快快給寡人出個主意,如何才能說服丞相,讓他同意寡人御駕親征!”

怎麼說服丞相?丞相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服的?別說他們了,光是尤渾自己都覺得御駕親征這種事情簡直蠢到爆,勞民傷財不說,風險係數還極大。

不僅會讓大商變得高風險,就連他尤渾的諸多謀劃都會蒙上風險,變得不可控。

只是大王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身為一個合格負責的佞臣,此時不為大王排憂解難,大王又如何能繼續信任他呢?

尤渾腦海中千思百轉,不停的過濾著各種想法。

只是無論怎麼想,想要搞定比干丞相似乎都有些捉襟見肘。

眼見大王面色又重新展露不愉,尤渾也是急中生智,立刻開啟甩鍋構陷模式。

“大王,太師如今又不在朝歌城,您還有什麼可以害怕的呢?”

“比干丞相向來寬於待人,嚴於律己,您其實不需要去說服他,臣有一計,可使丞相與您同心同德,齊心協力的籌備禦駕南征的事宜。”

帝辛眼前一亮,不由得開懷大笑起來,立刻上前親切的扶起尤渾,面色和藹的說道。

“尤卿,計將安出?”

“欲要裹挾丞相,其實只需要摸清楚他的軟肋即可,丞相如今年事已高,一心想要培養合適的接班人,下大夫楊任、農尹卿士姜農、宗室子衍,您只需要假裝要對他們斬盡殺絕,然後用最殘忍暴虐的手段處死一個,丞相必然心神大亂,答應您的請求。”

“嗯,臣推薦子衍,大王想必對您的王弟還是有幾分瞭解,此子慣會煽風點火,最喜歡在市井之中散播謠言抹黑別人,您當初初登王位的時候,他就沒少抹黑您。”

又要殺人?帝辛有些猶豫,這才殺了三個能統兵的兩老一少,如今又要拿著政事上三位大臣做餌,饒是他再怎麼不在乎群臣的看法,心裡也是有些打鼓。

“尤卿啊,有沒有更溫和一點的手段?您說的這些人可都是我大商的棟樑啊!”

“不過子衍這小子確實嘴碎,是該處理一二,只是他畢竟是寡人的王弟,還得尋個穩妥的方法。”

“……”

尤渾默不作聲,或許也可以更溫柔吧,不過無所謂了,此三人代表著不同的陣營方向,楊任出身朝歌新貴族,姜農代表殷地舊貴族。

子衍更不用說,好幾次散播謠言的時候都是這小子從中作梗,和他哄抬‘水軍成本’,甚至唱反調,反向佔領輿論主格調,此子不除,他尤渾的‘傳媒之王’成就很難達成。

無論三選一,還是三選二,哪怕是全選,反正都是政敵,對於尤渾來說只是大賺一筆和小賺的差別。

兩人一路無言,安靜的走到了議事大殿之內,看著大王身後跟隨的尤渾,大臣們紛紛露出鄙夷的神色,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帝辛將收到的遊魂關信件遞給了比干,隨後通傳給了群臣,瞬間引起了一大片譁然。

熟練的等待著群臣們互相攻訐結束之後,大殿重新安靜下來,主座上的帝辛才溫和的對著比干說道。

“自大商立國以來,從未姑息過四疆篡逆之輩的僭越,南疆事大,敢問丞相何人可為將,出兵援助南疆?”

打是一定要打的,平時一向摳摳搜搜的丞相此時的態度與帝辛相同,這關乎著國本,一旦大商對於荊楚的立國無動於衷,效仿者當不計其數。

南疆鄂侯也同樣重要,四大伯侯的設立就是為了拱衛大商的統治,一旦鄂侯有失,這將是五百年殷商社稷聞所未聞的噩兆。

伯侯被蠻夷吞食,勢必會震驚四野,引起其他諸侯的軒然大波。

只是如何打,讓比干犯了難,若是晁田和黃飛虎在,何至於如此捉襟見肘,連個調兵遣將備用的人都沒有。

環顧著內服王廷的將軍,沒有一個能讓比干滿意。

當目光轉向大王之時,比干看著眼神裡顯露精光的大王,頓感頭疼。

都不用猜想都能知道,大王十有八九是又想御駕親征。

如果說換一員普通的將領帶著十萬大軍出征,消耗的糧秣輜重是五十萬車,那大王親征,拋開政務不通的麻煩不談,他帶著十萬大軍的消耗至少是八十萬車。

再除卻更多的物資消耗不談,親征的戰爭目的很容易被偏轉,最噁心比干的是,親征是一件只能勝利不能失敗的事情。

贏了,無非增加大王的威望,當今這位大王哪裡還需要增加什麼威望,誰不知道他的驍勇善戰?

可是一旦輸了,所帶來的負面效果是君主很難承擔的,小則喪師失地,大則亡國破家。

大商的王上帶著精銳王師戰敗,極為容易引起雪崩一樣的連鎖反應,君不見武丁時期,只是一場對東夷戰爭的失敗,就連續引發了犬戎、荊楚不約而同的寇邊,要不是婦好如天神下凡連戰連捷,此時的王廷還不知道遷都去了什麼地方。

“大王,金雞嶺主將孔宣,盤龍嶺主將餘化龍,青龍關守將張桂芳可以統兵出戰!”

帝辛勃然大怒:“爾可是覺得寡人年老體衰,不復當年勇武嗎?”

群臣默不作聲,靜靜的看著帝辛發怒。

大王熟悉了群臣,而群臣也熟悉了大王,原先生氣大家還會誠惶誠恐,可是隨著大王發怒來達成妥協的次數變多,大家也就都開始習以為常,沒有當初的遷就。

“大王,實在不行,一紙書信將太師調回來,先解決南疆的問題也是極好啊!”

眼見話題又被帶偏到選將用將之上,尤渾只能感嘆好兄弟費仲已經不在,最終只能自己站出來,為暴怒的大王仗義直言,怒懟著群臣。

“太師,太師!你們每次出了什麼問題,想到的只有太師,太師都已經九十多歲的高齡,你們是想把太師當成牛馬用嗎?”

“偌大的內服王廷,竟然找不出一個能帶著王師出征的將才,大王,臣尤渾要冒死彈劾王廷內負責選才任士的官吏,敢問諸位同僚,當下何人負責此事?”

群臣怒目注視著尤渾,什麼叫彈劾選才任士的官吏,朝歌城中為什麼沒有大將,你尤渾難道不清楚嗎?

要不是你們這些佞臣施展詭計,氣殺了三員大將,又逼走了大將軍,內服怎麼會如此缺少大將之才?

真當將才都是地裡的蘿蔔,一拔一個準的嗎?

而比干看著尤渾的目光尤為兇險,幾乎已經到了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程度。

“大家何故不言語?若是渾沒有記錯的話,主事之人商容大夫,前些時日已經以年事已高,精力不足乞骸骨歸鄉,目前主事者應當是子衍殿下,副官是楊任下大夫吧!”

尤渾話音剛落,比干就一把拉住了子衍與楊任,眼神示意二人退下,不要摻和進此事之中。

“大王,比干願助您御駕親征,但是有兩個條件,希望大王應允。”

帝辛先是一愣,隨後便是狂喜,尤卿的計策果真管用啊,這都是還沒談及殺人的問題,丞相居然就主動退避三舍,同意了他的訴求。

“王叔儘管說來,寡人無不應允。”

“大王,比干所請兩事,一為請誅尤渾,還我內服朝堂安寧,二為請大王徵召北伯侯孟嘗入朝歌奏對,此二事若是應允,臣願為大王徵集百萬糧秣,以助南疆軍勢。”

“……”

尤渾大驚失色,丞相是不是被人移魂脫殼了?怎麼也開始學會了不講武德,居然還要和他用換家戰術,直指他的問題核心所在。

“大王,微臣身死事小,徵召北伯侯之事萬萬不可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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