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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後遇襲垂危,命懸一線。

訊息如大風過境一般迅速傳遍朝歌,引發無數人的驚愕與茫然。

其他人或是擔憂,或是看戲,或是可惜,只有帝辛和兩位王子悲痛不已。

“廢物,就爾這一副無能的樣子也想繼承寡人的王位?”

帝辛怒起一腳,將殷郊踹飛數米之遠,腳下雖有留情,可也不是一個十二歲的娃娃能夠承受的,等殷郊爬起之後,哇的就是一口鮮血噴出。

“大王!!你這是作甚?姜後遇刺和殷郊有什麼關係?”

比干急忙扶起王子殷郊,心疼的上下打量著孩子胸前那一抹淤青,怒斥著帝辛的不講道理。

“滾,今日寡人不想和你們爭論,都給我滾!!”

比干沒有上前激怒帝辛的想法,只是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榻上的王后,隨即拉著殷郊、殷洪便出了中廷,往醫署而去,口中還不斷的安慰著兩個孩子,不要害怕。

比干出得宮外,臺階之下已經站滿了各位大臣,眾人看著嘴角鮮血溢位的王子郊紛紛心底一沉,大王怕是動了真怒,遷怒王子郊都是如此兇殘,對於其他人還能溫柔到哪兒去?眾人只能盼星星盼月亮的期待聞太師快快到來。

王后在自家宮廷內被暗中偷襲重傷,飛廉身為內服主官,難辭其咎。迎著比干擔憂的目光,飛廉只能挺身而出,強行拉住王子殷郊細聲詢問著當時發生的經過與緣由。

“臣飛廉多有得罪,王子是說王后突然應聲而倒,無外傷,無暗箭,腹部鮮血自流?”

殷郊點了點頭,飛廉皺緊了眉頭,心中有股不妙預感,他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之人,這一幕似曾相識矣。

“大王,臣飛廉求見!”

帝辛與姜後素來恩愛,從初征東夷結識,二人相濡以沫二十載,除卻東伯侯在其身後力挺他繼承王位外,再到後面諸多內服之事讓姜後協助處理,姜後都做了母儀天下,內可相夫教子,外可在他出徵後負責殷郊監國執政,彼此既是夫妻,也是帝辛心中的不二良助。

“退下吧,寡人誰也不想見,三日之內,查清幕後真兇,否則梓潼出事時,中廷之內的所有人,都得死。”

飛廉心中一沉,正在門外沉思之時,聞太師終於姍姍來遲,一把推開前來阻攔的四五名甲士,開啟門便示意飛廉跟著一起進門。

飛廉身為內服王廷的主官,不是臺階下那些蠅營狗苟的大臣能比,他與惡來是帝辛最忠誠的臣子,他們父子二人就是帝辛在民間慧眼識珠,力排眾議提拔的內臣,這樣一個沒有根底的人,除了效忠大王,並無他選。

而聞太師的闖門也讓帝辛目光一沉,心中頗為煩躁。

“老夫並非教訓大王,只是大王向來英明神武,何故亂了心智?”

“且讓飛廉上前一觀,此事或有蹊蹺。”

帝辛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讓開身子,負手站在一旁,全心壓制著胸內的火氣,很多時候不是他不懂道理,只是他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經常會意氣用事,但凡平復他的脾氣,大王還是很好說話的一個人。

飛廉上前細細檢視姜後傷勢,也不顧及王后的身份,直接掀開長袍,手中黑光氤氳,抵在姜後的小腹創口處。

其中內在並不複雜,只是略微施手,飛廉便感受到了一股獨屬於巫蠱流派的詛咒氣息,只是他很不理解,能在背後施展釘頭術者,無一不是巫蠱術中極為崇高的存在,可印證在姜後身上的釘頭卻是極其拙劣,就像是故意有人挑釁一般,生怕外人看不出釘頭術的痕跡。

“大王,此乃南疆巫蠱道釘頭之術,臣懇請大王給予在下便利,遍尋王廷各宮各府,尋找施術之人,周殺的媒介道具。”

“何為釘頭術?為何你又如此篤定施展此術之人就一定在王廷之內?”

“大王,釘頭術起源於九黎氏族,但卻不是隻有九黎族才能施展,以王后身上的詛咒,依臣之見,此人法力低微,或許根本沒有法力,離不開中咒之人太遠,只要能搜盡王廷,理應能找到事件最後的真兇。”

帝辛目光陰沉不定,眼中煞氣自現,他聽不懂什麼釘頭術,巫蠱之術的話語,他只知道飛廉在告訴他,姜後之傷,背後肯定有一個陰謀又在推波助瀾、

飛廉徹查三日,便把網廷之內整整搜刮了三回,從僕從的廳堂到各主事府衙,他將整個中廷方圓千米之數里之內攪合得雞犬不寧,上到朝臣,下到僕役,無不怨聲載道。

作為內廷卿士的費仲和尤渾也是跑斷了腿,一遍又一遍的挨著各大夫、將軍的輕視,又要想盡一切辦法的完成飛廉發出的命令。

此時尤渾來到西宮,看著清冷的庭院,心中充滿著忐忑與難受,他所負責的向西二十三宮,目前只剩下西宮未搜。

其實以他的聰慧,心中早已鎖定了三個人選,黃妃、楊妃和飛廉,飛廉不是他敢動的,而楊妃的南宮已經被費仲搜查得仔仔細細,毫無異常。

那麼剩下的西宮,機率太大了、

就算他再怎麼逃避,眼前的西宮也是不得不去,只是這一去便讓他有種太陽穴外凸,腦中脹痛不已的感覺。

‘此計拙劣啊,黃妃,您就算是心有不甘,想要爭上一爭,為何就不能手段高明一些?這樣在下也好交差不是?’

深深吸了一口氣,費仲帶著廷衛親自上前叩門呼喚道:“內廷卿士尤渾,求見黃妃!”

三四聲輕喚,門內毫無動靜,尤渾正欲推門之時,只見大門自內而開,一員頭髮花白的老將身著金甲,冷冷的看著他。

“內廷卿士?怎麼?想要強行闖門?閣下好大的威風,大王的妃子沒有應話,爾等就要以下犯上嗎?”

尤渾立刻深深鞠躬,卑微而諂媚的回道:“黃滾老將軍,您回來了?哎呀,您誤會在下了,這是大王親下的旨意,搜遍群宮,您既然開門,煩請您通報一聲,尤渾好完成任務,回內廷後好向飛廉大夫交差。”

“呵,拿飛廉壓我?尤卿士,伱可知老夫何人?”

“哎喲,尤渾哪兒敢啊,這…這可是大王親……”

啪的一聲脆響,尤渾直接被黃滾掌摑打倒在地,一張富態的左臉肉眼可見的紅腫了起來,一口鮮血吐出,混著半顆後槽牙,疼得尤渾是撕心裂肺。

可一張笑臉又立刻浮現,尤渾捂著左臉爬起身子繼續在黃滾的跟前笑著說道:“黃老爺子何人?您是三朝元老,界牌關守將,大商鎮國大將軍黃飛虎、西宮之主黃妃的父親,曾為我大商立下赫赫戰功,被先王文丁譽為國之柱石的大商庭柱。您看小子可有說遺漏的?”

黃滾看著笑臉心中一陣發寒,小人一笑,生死難料,可即便如此,黃滾依然寸步不讓的死死守住大門不願鬆口。

“既然知道老夫,為何不退去?”

“黃老將軍,您若是心中有何怨氣,尤渾還有一張右臉,您儘管動手,渾絕不閃躲,也絕不怪您,但是今日大王震怒,讓渾一搜,誤會自解,若是讓渾離去,耽擱了時辰,您和黃妃可就解釋不清咯!”

黃滾一雙大手輕輕的掰開尤渾捂著的左臉,拍打著肥腫的臉頰,譏諷的說道:“尤卿士果然是聞名遐邇的詭辯之才,老夫佩服,像你這種小人今日居然也能得勢,真是讓人覺得稀奇。搜吧!若是今日搜不出什麼東西,尤卿士,日後道路且長,爾等可要小心行事了。”

尤渾微微一笑,又是一口血水吐出,恭敬的施禮:“尤渾受教!”

“來人,給我搜,裡裡外外,仔仔細細的搜,誰敢遺漏,乃翁扒了他皮!”

尤渾帶人強行將整個庭院搜了個遍,就連榻下與屋頂也沒有放過,可什麼都未曾發現。

放在平常,尤渾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避免引火上身,自己誤了自己。

可黃滾實在是太過異常了,這位老將軍常年居住在朝歌一旁界牌關內,突然回到朝歌本就耐人尋味,他還在大門口故意羞辱恫嚇。

雖然什麼巫蠱之物都沒有搜到,可尤渾已經可以肯定,黃妃必然事有蹊蹺。

“怎麼?搜完了府宅,尤卿士還要對我女兒搜身不成?”黃滾目光清冷,尤渾此時卻是底氣十足。

“在下不敢,不過,今日還請黃老將軍暫居內廷客舍,待明日之後,尤渾自然親自向您道歉?”

“豎子,你要幽囚我不成?”

看著氣急敗壞的黃滾,尤渾兀自冷笑著,這群粗鄙之人,演技拙劣,還沒有自己好兄弟費仲一半的功力。

“既然您說是,那就是吧,尤渾願代大王恭請將軍客居,並無幽囚之意。”

“你有何資格代大王下令?”

“就憑尤渾身為內廷卿士,就憑尤渾有一顆上好的頭顱,老將軍不服大可硬闖,今日尤渾就死在此處,看看是你黃家足夠囂張跋扈,還是尤渾的命硬,賤命一條,如果能拉著老將軍和黃妃,陪渾一起上路!渾有何猶豫?”

“粗鄙武夫,拙劣不堪。來人,給我請距離最近的守軍兄弟過來助陣,圍住西宮,若無大王或飛廉大夫之命,今日誰若是敢踏出西宮一步,爾等盡皆梟首。”

說罷,尤渾也不再搭理氣急敗壞的黃滾,立刻朝廷門跑去,出得王廷之後,又騎上駿馬,卻不是往中廷述職,而是一路往尤府狂奔,進了府宅後,捂著左臉大聲呼喚著:“外父,外父,禍事了,這次真的出大事了!”

突然,身側一股大力襲來,一位高大威猛的胖婦人緊緊拽住尤渾的胳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謾罵,期間還不停的拍打著尤渾的髮髻。

“哎呀,夫人,你快放過我吧,為夫有要事要與父親商量。”

“你有要事?你個軟腳蝦能有什麼要事?三天三夜不歸家,說,你是不是在外面養女人了?”

尤渾大怒,但是自家夫人一身勇力死死箍住他,讓他雙腳懸空,動彈不得。

“好夫人,真的禍事了,你再不放我,父親到時候一怒之下,不僅打我,連你也少不了一頓藤條。快快我下來!”

苦苦哀求下,尤家小女方才將信將疑的把他放下,看著自家夫君狼狽的背影,腫脹的左臉,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廢物!!”

片刻後,在家修身養性的尤蒼,此次又是一頓惱怒的咆哮傳出,不過倒是比先前快了不少,一道身影疾馳,往王廷迴轉而去,一道身影向西,直奔梅府。

王廷之內,尤渾見到飛廉立刻全盤拖出心中猜想,飛廉當機立斷,直接帶著惡來與王廷衛士殺向西宮,開始與黃滾對峙。

他比尤渾更瞭解黃妃的為人,以黃妃的性子是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

同時他也相信尤渾,所有人都說他是奸臣,可在他的眼中,尤渾遠遠強於費仲,他謹小慎微,該說話時從來不浪費機會,不該他表態時永遠審時度勢的冷眼旁觀。

別說是一個巴掌,如果他沒有把握,別人就算把他推進糞坑,他也不會貿然出手,還會笑呵呵的讚一句對方身手了得。

咬人的狗從不叫喚,而尤渾顯然就是深諳此道之人。

而就在西宮對峙之時,漸漸入夜的朝歌城,也出現了數股身影從家中起身往王廷聚集。

內府下大夫梅伯直衝王廷中門,帶著一群大臣欲要連夜死諫君王。

而鎮國大將軍黃飛虎,則是帶著一群黃府的內臣與家將趁亂往西宮而去。

今夜的朝歌亂成一團,一股無形的大手,彷彿在撥動著漣漪。

“丞相,大事不好。”鎮殿將軍方弼一路跌跌撞撞的衝進比干的公事房,焦急的大喊著。

“何事如此驚慌?”

“丞相,大夫梅伯糾集了一群大臣,此時已經闖入了中廷,將要前往姜後的中宮欲與大王對峙。”

“?”比干有些迷茫,不懂其中意思:“你說什麼?梅伯為何要與大王對峙?”

“這……梅大夫說……說,說陛下為一女人已荒廢朝綱三日,此乃怠政之過,梅大夫準備死諫大王,讓其捨棄兒女私情,為大商社稷著想,早日勤於政事。”

“混賬,此何時?彼何時?梅伯欲找死乎?”

這都什麼時候了,這些人難道眼睛都是瞎得不成?還是說他們覺得大王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比干、聞仲、商容比誰都知道,姜後對於大王來說是怎樣的存在,可就是有一些大臣死活看不到局勢,上前撩撥猛虎也就罷了,比干是怕激起了大王的兇性,一口氣殺個天翻地覆。

饒是常與人為善的比干此時也是忍不住爆著粗口,將手中的竹簡摔在地上,抽出架上的短劍就往外衝。

“丞相,息怒啊,在下是請你勸住他們,不是讓你去殺人的啊。”

“勸?老夫要一劍殺了這個莽夫,今日誰要是敢踏入中廷一步,我看誰敢往我劍上撞,好一個視死如歸梅大夫,今日老夫不殺此獠,不足以平心中憤懣。”

說起梅伯,比干也是怒火中燒,他明明知道大王是個暴脾氣,受不得激,可是梅大夫就很神奇,每次都要把一樁本來很容易解決的事情,用最暴戾的手段去增加一堆的難度。

商容順著毛捋,於是很多仁政之事都能順利推行下去,他比干做起來也舒舒服服的,可梅伯不是,開場先大罵一頓,數落帝辛的不是,然後指責哪裡有問題,總結一番大王有麼愚鈍,然後:“老臣以死相諫!”

不僅帝辛煩,其他人也煩。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大王也是一個人,有自己的缺陷,有自己的脾氣,不是他梅伯無休止拿來刷名望的箭靶。大商不是西周,歷代先王除了被伊尹囚禁三年的太甲之外,沒有一個是好相與,好妥協的存在。

死他一個梅伯微不足道,但是這一次他居然帶著一群年輕的大臣上趕著送死,沒見過這麼不諳世事的大夫。

比干是越走越快,越想越氣,心裡一直唸叨著,處理完此事一定要好好查一查,梅伯到底是怎麼升到大夫職位上的。

卻說到中廷之外,最近的城內軍營便是孟地軍團所駐的營地。

風塵僕僕之中,一位王廷衛士身披甲裝在營門口被孟地甲士一把拽下擒獲。

“何人膽敢闖營?”

“吾為王駕之前鎮殿大將軍方相麾下軍侯,奉內服王廷上大夫風廉之命,速詔孟伯前往西宮,解內廷卿士尤渾之危!”

孟嘗剛剛脫下一身農服,穿著褻衣計算著農桑新拓之地,聽聞此話後,眼中露出一絲迷茫。

去哪兒?西宮?馳援尤渾?

話說今天晌午不是還在傳姜後遇刺之事嗎?怎麼就突然要解西宮之圍?還要馳援尤渾?他沒搞懂其中的邏輯。

只是直覺告訴他,今晚進宮,必有大事發生。

那麼問題出現了,去,還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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