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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亂了,猶如和尚的念珠斷了線,大大小小的佛珠滾落,一場風波了圍繞著平波城,稀里嘩啦的流言四起,軍隊異動頻繁。

朝歌大軍已破祝城,不日抵達平波,兵臨城下。

最先接收到這些流言的,正是那些自願和被自願會盟的北海諸侯。

各路城邦的偵騎和令官,穿梭於平波城外的諸侯聯軍之間,哪怕是邦城偏遠的諸侯,也隨著沽城,和其他三家距離平波較近的邦伯之城告破,清晰的感知到山雨欲來的氣氛。

諸侯們都知道了訊息,袁福通自然不會坐視不管,於是天天宴請諸侯飲宴,藉此來告知大家,祝城無恙切莫慌張。

只是效果不怎麼樣,每一天願意來城內聚飲的人,都會少上幾分。

若非袁福通的勢力更加龐大,平波城內還坐擁著兩尊強大的異獸,這些諸侯早就作鳥獸散,滾回自己的邦城裡靜待王師平定袁福通後,獻城納降。

只有最鐵桿的十幾家諸侯,因為和袁福通綁的太死,下不了船以外,大部分人看見即城和境外十一城的榜樣,心裡都還保留著一絲僥倖。

“豎子,本侯當時就該在燕城將那小兒直接摁死,不然怎麼會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袁福通怒不可遏,全然忘了當初不知是誰,仗著胯下龍馬才逃出生天。

“父親,如今這姓孟的不知為何繞開了前線的駐防,直達我北海內部諸境,北海各諸侯人心思動,父親當早做打算才是。”

袁福通一巴掌呼來,就將自己的三子袁守川一個耳光打倒在地。

“早做打算?還能如何打算?那孟家小兒不與我大軍交戰,各路騎軍分兵十幾路,一不攻城,二不決戰,就在各家諸侯城門口晃悠,我能如何打算?”

袁守川面色如常,習慣性的揉了揉臉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淡定的站立在旁邊,靜靜的等待著父親將怒氣宣洩之後再行溝通。

袁家有五子,也不知從何時起,父親發怒時便喜歡拿人撒氣,袁家幾兄弟被毆打變成了家常便飯,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真要是和自己父親頂撞,甚至是叛逆起來,就得和老四一樣,異獸進城的那一刻,便已淪為人牲,獻祭給了“聖獸”。

“如今諸侯心思各異,若是一味抓捕圍堵,如同竹籃打水,對方全是窟窿可以鑽。”

看著袁福通逐漸冷靜,袁守川冷靜說道。

“父親何必守著糧山還要忍飢挨餓?瘟疫聖獸已經屯在沂城,朝歌大軍暫時過不來,父親應當趁著離心的那些諸侯未曾聚集軍勢之前,提前將那一群老鼠堵死在北海之內。”

“用人抓不到老鼠,用貓呢?總可以抓到吧!”

冷靜下來的袁福通還是很睿智的,敏銳的察覺到了自己三子的意思,只是每一次懇求聖獸,都要付出不菲的代價,這也是他所擔憂的事情。

“聖獸那邊,豈能輕啟?朝歌大軍未到,如若……”

袁守川一點也不害怕自己父親暴虐,直勾勾的眼神死死盯著袁福通,直接打斷道:“如若朝歌大軍趕到,我袁氏一族,可還有生路?”

“父親當初決定聽從‘聖獸’們建議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今日,想想我平波城萬人之祭的慘烈,如今卻又為了那些賤民,怎麼,父親又感念起了仁慈?”

“我只是告訴父親,當您邁出這一步的時候,就沒有回頭路可走,袁氏一族已經沒有希望了,就算是死,您也得死在拼命的路上,不應該死在朝歌城內,以人牲的形勢讓袁氏一族蒙羞。”

“兒臣斗膽,請父親向聖獸請命,打到這個地步,若是還不出手助我袁氏一族,父親不如早降。”

難得被頂撞一次,袁福通沒有生氣,只是難以置信的看著最為聰慧的三子,顯得有些悲傷。

“守川啊,其實,聖獸早已給了我一瓶寶物,是猙的獸血,飲下便可短時間內獲得猙的一部分力量,只是……”

袁守川面色錯愕,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袁福通,心中也是恍然大悟,悲苦色更濃,難怪向來乾綱獨斷的父親今日會召集他前來議事,原以為是哪個慈祥的父親又回來了,卻不曾想,竟是讓他去步大哥、二哥的後路。

“呵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那就請父親賜血酒一杯,兒自當為我袁氏一族,流乾最後一滴血。”或許,哀莫大於心死,莫過於此了吧。

“守川,你真的決定好了?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是朱厭聖獸親自從山海里帶出來的魔血,是猙之獸血,一旦飲下,再無回頭之日。”

袁守川沒有言語,目光平靜了下來,絕望的眼神冷冷的盯著自己父親,直教人心中發麻。

“唉,也罷,也罷,反正也只是早死晚死罷了,你且去吧,為父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袁福通涕淚交加,一臉哀痛的看著三子。

少年郎靜靜接過一瓶猩紅的獸血,無神的眸光在紅色琥珀上倒映,只是看著它,就彷彿聽到耳邊兇殘暴虐的嘶吼,無數異獸和遠古不知名的哀嚎,在血液的倒影中映入袁守川的腦海。

“再予我一萬環狗,犬鼻最靈,攆上之後,兒自會為父親帶回賊人的人頭。”

聽聞此話,袁福通也覺得甚是有理,立刻從懷中取出一串犬牙交錯的項鍊,輕輕拔下一顆犬牙遞給了袁守川。

卻不料袁守川接過犬牙後一把抓住自己父親的手,神色變得溫柔起來,彷彿是在懷念兒時,自己兄弟五人在父親膝下嬉戲打鬧的時光。

彼時的大哥忠厚老實,二哥雖然詭詐但卻極為愛護弟弟們,父親總喜歡帶著他們去楓山秋獵,只是不知從何時起,也許是異獸突然從北海眼出現時把,所有人都變了,包括他自己,都變了。

“阿父,兒想問問阿父。大哥和二哥死的時候,阿父可曾傷心?”

“四弟被您祭祀邪獸之時,您可曾傷心?”

“我若是今日不應召前來,您可會殺我?”

看著涕泗橫流,以袖掩遮著嚎啕大哭的父親,袁守川笑了。

阿父並沒有告訴他答案,不過,他此時也不需要再知道答案,又或者,在他開口之前,心中便早就有了答案。

“兒去也,望阿父珍重,早日成就北海大業,逆伐中原!”

生為袁氏子,死亦為袁氏之鬼,看著三子離去背影,袁福通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目光痴愣的盯著天上的太陽,滾滾熱淚不知是因為悲傷還是刺眼的陽光而流。

直到許久,袁福通方才慢慢的從地上爬起,呼吸著秋日略帶涼意的空氣,挺直腰板,徑直走進裡屋,關緊門窗,將房間捂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然後溫柔的從懷裡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明珠。

哪怕四周一片漆黑,可明珠自帶的芳華猶如七彩燈盞一般,照亮著整個房間,映照出袁福通痴迷而貪婪的模樣。

“子孫萬代,哈哈哈,子孫萬代有何用?只要十年,只要我能堅持十年,十年之後服用這顆仙珠我便能上那封神榜,得到一尊高貴的神位,從此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哈哈哈,我還要什麼子孫萬代?我自己就能萬代不朽。”

十年,現在才過了第一個年頭,就給人打到了家門口,袁福通想到此節,頓時面色難看,將仙珠細緻的用絲布包好,再次小心翼翼的放進懷中。

那個霸氣十足,自信滿滿都袁福通,又回來了,哪裡還有一絲兒女情長的模樣!

“來人啊!”

“給我通傳臨城,讓老五守疆再祭一萬人牲,恭請饕餮大聖相助!恭請朱厭聖獸相助!!!”

“侯…侯爺,一…一萬人牲?”

令官驚恐的想要勸誡,卻不曾想,被袁福通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他的眼睛裡一片血紅,面容哪裡還有彼時沉著冷靜的模樣,狀如惡鬼,形似野獸,嘴中似有獠牙浮現,惡狠狠的對著他咆哮道。

“爾敢抗命不成?伱若敢違命,本神先拿你三族祭祀大聖!!”

“諾……諾!”令官只感覺自己魂都要嚇飛,袁福通一鬆手,立刻連滾帶爬的往侯府外跑去,一邊跑,還一邊留下一個個清晰的浸水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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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沂城之後的祝城之中,此刻也是風聲鶴唳,前方雖有瘟疫災厄擋住數十萬朝歌大軍,可背後卻每日聽聞偵騎回報,沽城、即城、容城等各大諸侯已掛商軍旗幟,不遠處的山丘之上,更是經常出沒著白甲偵騎身影,似乎是在探查著祝城的虛實。

祝城男、鄆城男、擂城衛三城之主,總計五萬軍勢陳列在祝城之中。

號令發不出祝城十里就會被射殺,信使傳不出令信,平波的人也進不了祝城方圓,這種猶如海中孤島的局勢讓田諶腦海中浮現出,當日鄆城前軍那風雨飄搖的回憶。

“報!!!”

“三位主君,偵騎營回報,剛剛放出的雙頭鴞已被一空中‘鳥人’擊殺,令信被劫,望三位主君早做打算。”

擂城衛像鵪鶉一般縮坐在一旁,一句話也不敢說,只能木訥的看著爭吵不休的兩位男爵。

“嘭”的一聲,祝城男一腳踹翻矮几,結果疼得直抱住腳趾嘶著冷氣。

“呵,一副虛弱無能的樣子,你怒,怒有什麼用?生氣能解決背後的那支騎兵嗎?”

“就你能?你那麼能,你的鄆城怎麼丟了?”

聽聞此話,田諶的暴脾氣也起來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早就告誡過你們,也告誡過袁侯,那孟嘗小兒不講武德,極其擅使陰招,讓爾等好生防範,你們是怎麼譏諷我的?我無能,我敗軍之將故意誇大豎子!這下好了,別人真的包了後路,現在你們信了嗎?”

田諶指著厚實的城牆,自顧自的說道:“這小兒極擅野戰,若是出城與其交戰,你我二人玩不過他,還不如堅守城池。”

“怎麼著?田鄆男是給一個娃娃給打怕了?”

“呵,我怕?黃老匹夫,我是怕你年紀大,熬不住人家小年輕,被人活生生的在戰陣上打死啊!”

祝城男黃翀面露不屑:“乃翁上戰場之時,你娃娃還在吃奶呢,田家小兒,別以為你得了祖輩的爵就真的能在老夫面前平起平坐。讓乃翁教教你,什麼才是真正的戰陣之術。”

說罷,祝城男便怒氣衝衝的離去,看得田諶是搖頭皺眉,唉聲嘆氣,這話耳熟,當初鄆城之戰時他也這麼說過,結果呢?

“那個…田鄆男,這個…咱們要不要一起出兵助陣?”一直縮在一旁不敢言語的擂城衛低聲問道。

“我們兩個敗軍之將湊什麼熱鬧,好生在城內待著,欣賞我們這位老當益壯的祝城男大顯神威便是。幹嘛要急著跟他一起去送死?”

“那,若是祝城男兵敗又當如何?”

田諶翻了個白眼,輕飄飄的留下一句“等死”,便也跟著離開了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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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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