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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秦鳳路轉運使的蔡延慶是狀元蔡齊之侄。

當初官家要用蘇軾修起居注時,王安石不肯,便推舉了蔡延慶,孫覺二人。

蘇頌三舍人之桉後,舍人院無人,王安石就火線提拔蔡延慶,王益柔二人直舍人院。

如今王安石又舉薦蔡延慶為秦鳳路都轉運使。蔡延慶離京前,當然要到王安石府上拜訪,一來感謝對方舉薦,二來聽王安石面授機宜。

王安石與蔡延慶說了幾句話。王安石關心的事太多了,這秦鳳路並非他手頭上最著緊的他道:“你如今去秦鳳路最要緊的還是總辦軍需,此事如今我之前插手不多,你需過府問一問吳樞相,請教一下他的方略,如此才不會出差錯。”

蔡延慶沒從王安石這得到了什麼話,於是就離開了。

走到門外崇政殿說書王雱截住了蔡延慶。

蔡延慶與王雱打過幾次交道,知道對方是極精明厲害的人物。

王雱道:“這一次官家要討伐河州,徹底蕩平木徵,委你總辦軍需之事,如何為之?”

蔡延慶道:“正要討教,這秦鳳路經略使郭仲通(郭逵)熙河路經略使章度之二人都不是好相與的。”

王雱笑道:“有什麼不好相與的,如今這熙河路便是立功的地方,這一次攻下臨桃城,多少人封官蔭子,推恩至家中子弟,你去此地日後再進一步也不難。”

“只是郭仲通是西北將門,也是韓魏公一手的推舉,章度之是吳樞相的女婿,高公綽(高遵裕)是官家的親戚,官家委他們經略熙河,既是要降伏木徵,也是相互牽制之意,不使一方獨大。”

“你去了西北要使這些人同心協力,打戰便要軍需,沒有軍需什麼都辦不成,你將軍需拿在手中全部管起來,他們自會俯首聽命,如此方不枉了家父對你一番栽培之意。”

蔡延慶聞言道:“我明白了。”

蔡延慶走出王安石府門,想了想這安撫使之職承襲南北隋唐之際的安撫大使,第一任安撫大使是麗道元,沒錯,就是寫水經注的麗道元。

安撫使屬於不常設之職,到了本朝之初依舊如此,職在觀省風俗而已。

地方真正掌兵事的是都部署(都總管),又稱為馬步軍都部署。

但在陝西,河東這樣的邊路,首州常為武將知州,若武將知州再兼領都總管,這不又成了節度使了,即便武將不兼知州,但邊路都部署手中的統兵大權,仍為朝廷所忌憚。

整日擔心藩鎮之害的本朝,於是就改為文臣知州,兼領都總管,如此就演變為經略安撫使。

經略安撫使被稱為節帥,這是節度使的稱呼。

但章越未授都總管,少了節制兵馬之權,但一州民政,司法,監察都可以管,這與他轉運使的職權正好有重合的地方。

特別是在軍費的籌備和措置上,二人權力更是衝突了。

權力重合便是矛盾的根源,為何婆媳總不合,因為二人權力重合的地方實在太多。

轉運使與經路使之間矛盾也常常從此而來。

方才王雱的話說得也很明白,就是利用秦鳳路都轉運使的身份,將全部事都總而理之。在日後的熙河開邊中,徹底地貫徹中書的命令。

這也是為何章越沒有兼都總管的原因,就是不讓他的權力過大,影響到自己這個轉運使的權力,說到底在熙河開邊還是用自己人更放心。

蔡延慶理清楚了這些心道,若是呂夷簡那樣的宰相,此舉是理所當然。

但王安石畢竟是用事之人,熙河開邊的事肯定是要由中書來主導,這個是權力之柄,不容置疑的,之前王韶,章越在熙河小打小鬧也罷,如今所有朝廷投入那麼多兵馬錢糧進去,出了差池日後誰來當責?

但為了事情成功還需樞密院的配合,否則他也不會讓自己去吳充府上走一趟了,讓自己請教他的意見。

“去吳樞相府上。”

蔡延慶吩咐了一聲當即坐著馬車趕往吳充府上。

其實不用王安石吩咐,蔡延慶也是會悄悄來一趟。

吳充見了蔡延慶笑呵呵地出迎,這份尊重讓蔡延慶很高興。

吳充挽著蔡延慶的手請他入內上坐。

二人一邊喝著茶湯,一面閒聊,然後慢慢轉入正題。

吳充道:“此番不僅僅是陝西,連京西,淮南,河北,京東路轉運司都析分作兩路。”

蔡延慶在王安石那沒聽到幾句話,但在吳充這卻可以大吐苦水言道:“樞相所言極是啊,陝西本是一路財賦統一呼叫,但分作兩路去生出許多不便來。”

轉運使最重要的還是理財的事,主管路分財政,理財的路轉運使對接的三司,因此在理財的事,二人可以有很多話題。

吳充道:“話不可以這麼說,以往轉運使整日奔走於外,諮度於內,日不遑食,以往陝西那麼大,去任一地轉運使,在路上可謂跑斷了腿。我三任轉運使,知其難也。”

沒錯,路轉運使沒有固定的治所,要在路內各處巡視,經略安撫使身為節鎮州知州,平日治所就在節鎮州,除了巡邊外,基本不需要亂跑。

但析路之後,蔡延慶作為秦鳳路轉運使,只要跑熙河路與秦鳳路就好了。

蔡延慶道:“下官初任陝西,不明地情,還請樞相多指教。”

蔡延慶這話非虛,他沒出任過轉運使,在三任轉運使的吳充面前,確實毫無資歷可言。

吳充道:“地方財賦最要緊一個兩稅,一個是徵催,”

“地方所入以兩稅(農業稅)為主,朝廷則以徵榷(茶,鹽,酒,醋,礬壟斷業)為主。”

“鹽稅不用多說,酒稅如秦州三十萬貫以上,排名全國前五,二十萬貫,京兆,鳳翔,延,渭,十萬貫華,慶州,鎮戎軍,故陝西酒稅在天下諸路中為第一,陶谷曾言,雍都,酒海也……”

說到這裡,吳充大笑。

蔡延慶認真地聽著,從吳充那他確實受益匪淺。

不過蔡延慶也沒忘了正題言道:“承樞相指點,我想起昔餘襄公(餘靖)曾言,天下之官最難其才者,唯陝西四路帥府。”

“但如今朝廷新設熙河路,我看這熙河路經略安撫使之難,恐怕更勝於這四路帥臣吧!”

吳充聞言微微笑了笑道:“這難於不難,全看都轉運使是否相濟,蔡漕帥,老夫所言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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