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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道:“兩府報上來的封賞名單,朕都過目了。”
“如王韶之弟王夏推恩,官為江寧府法曹參軍,王韶長子王厚因軍功兼推恩,升授三階為會州軍事推官,章越長子章亙推恩,官授秘書省校書郎,章越侄章直推恩,升授太常丞。這些朕都準了。”
推恩之制,也是如此。
章越,王韶收復熙州全境,此軍功極大,再行在職名官位封賞必然引起太多爭議,但恩及家人子侄兄弟倒是容易。
而景思立,王君萬在武資都遷作三等。
下面在議論高遵裕,章越,王韶三人封賞上,幾位執政將高遵裕列在第一,官家不免要說幾句。
高遵裕功勞到底多高,眾人都是心知肚明。
王安石奏道:“啟稟陛下,高遵裕功勞雖非首功,但是與王韶,章越還算和睦,並非阻撓,當初攻取臨桃城也是他的首功。”
官家看了李憲的奏報,哪不知高遵裕攻取臨桃的真相如何?
只是顧念著對方是自己舅公的面子,他也不好直說。
王安石等大臣們不說是顧忌著自己的面上,但官家自己不說,則不太懂事了,說出去怕是大臣們暗中罵自己是昏君。
官家道:“當初朕令章越修慶平堡,高遵裕修瑪勒寨,結果慶平堡修成,但高遵裕卻屢請緩功,言瑪勒寨近西夏點集,需從秦鳳路調大軍,非仰仗其他人馬不可。”
“如今章越已修成慶平,渭源二堡,高遵裕卻毫無所成,如此焉能為首功?若再讓高遵裕為熙河經略安撫使,豈非遭天下人笑話,朕不準此奏!”
王安石道:“那就升授高遵裕為西上閤門使,榮州刺史!如今曹俏也不過是橫行加帶器械,如此封賞不為過了。”
官家點點頭,如今高遵裕的地位在曹太后的弟弟曹俏之上,確實不算委屈了,這樣他也算可以跟太后交差了。
官家道:“准奏!章越當賞何官?”
王安石道:“章越可賞賜紫袍,知熙州軍州事再兼知河州!再賜《御製攻守圖》、《行軍環珠》、《武經總要》、《神武秘略》、《風角集佔》、《四路戰守約束》各一部。”
紫袍為三品以上官員所著,緋袍為五品官員可著。原先章越作為天子講官,曾賞賜服緋,如今則賞賜紫袍。
但宋朝的知州可是著紫袍的,不過這稱為假紫。
所謂假紫,就是朝廷官員到地方任知州可以穿紫袍,充一充面子,但回朝任職就必須還回去,原來什麼服色還是什麼服色。
而章越為熙州知州,是可以著紫袍,但只是假紫而已。
如今賞賜紫袍,就是真紫袍而非假紫了。
到了這一步幾乎到了堂上官,唐朝將三品以上官員稱為顯貴,五品以上官員稱為通貴。
所謂滿朝朱紫貴是也!
至於兼知河州也是有名堂。
官員差遣上升遷,從小州通判至大州通判,大州通判升小州知州,再從小州知州升大州知州。
但熙河路沒有大州,只有小州。
當然設立熙河路後,熙州升為了節鎮州,理論上也可以是大州。
但章越兼知熙州,河州兩州,算是真正坐實大州知州的資序。當然眼下河州全境還為木徵所據,章越這河州知州還純屬畫餅。
反正當初章越為‘渭源堡堡主’,尚敢稱為熙州知州,如今有了熙州全境,再兼知一個河州知州也不在話下。
當然這也顯示宋朝兼併河州的決心,讓木徵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
官家道:“章越之功,如此之賞實在太薄。”
王安石道:“誠然如此,但若升授本官則為諫議大夫,若賞館職,則為直學士也。”
諫議大夫在朝可為四入頭,在外可為路都轉運使,吳充為樞密副使時本官也不過是諫議大夫,至於閣直學士已相當官入三品,如此連紫袍都不用賜了。
到了章越這一步,升官本來就難。
官家也知暫不可授此二職,但他又想多賞章越一些,於是道:“李憲奏說章越自駐通渭堡以來,與蕃民秋毫無犯,其教軍以愛民歌,士卒人人能唱,軍紀嚴明至極。”
“其兵馬入臨桃城時,番酋女子皆聯袂圍繞漢官踏歌,言此後蕃漢之間只有買賣,而無殺戮,快樂作得活計,從此不怕木徵來強徵牛馬。”
說到這裡,官家嘆道:“人心向背,實是天命所歸,朕為天子者不可不畏民心,亦不可不從人心,章越能為朕招撫蕃部,如此深得人心,實是大功一件,朕又豈能委屈了他。”
不知情況的人還以為這李憲受了章越多少錢,竟給章越說了這麼多好話。
但在場人都知道李憲說得是實話。
官家道:“那便再讓章越保舉一人為官。”
“遵旨。”
“王韶當賞何官?”
王安石道:“館職可升授予集賢殿修撰,本官加為右司諫!”
官家毫不猶豫地道:“准奏!”
在官家心目中,章越功第一,王韶功第二,高遵裕功第三是母庸置疑。
這樣的安排正合適。
封賞已是議定,下面就是熙河經略安撫司的編制和兵力。
王安石道:“熙河路經路安撫使司設後可為極邊,秦鳳路經略安撫使司即為次邊。”
“可使秦鳳路的兵馬六成分屬熙河路,臣等計過,其中一共兵二萬九千七百二十二、馬三千二百七十八,其中駐泊兵一萬三百二十八、馬九百四十八,蕃兵一萬八千三百九十四、馬二千三百二十。”
“另從涇原路經略安撫司使調撥弓手五千,知軍景思立所管正兵一千五百,皆調撥熙河經略安撫使司。”
一共三萬六千五百名兵馬,從陝西諸路調入熙河路經略安撫使司。
王安石又奏道:“此外熙河路經略安撫使司置鈐轄二員、路分四員、走馬承受一員,熙州通判二員、曹官三員、駐泊監押三員、物務監官九員。”
“同時先撥錢一千五百萬貫,以實其邊費。”
這麼多兵馬,以及這麼多錢財,以及這麼多的官員位置。可知朝廷為了新設熙河經路安撫使路砸下了多少資源。
那麼最要緊的是這熙河路經略安撫使到底是何人?還有秦鳳路轉運使司的都轉運使是何人?
對秦鳳路轉運使司王安石勢在必得,於是當堂推舉了天章閣待制蔡延慶。
三舍人之事後,王安石便推舉了蔡延慶為舍人。
文彥博則不同意,他認為蔡延慶這個人不知兵,便推舉龍圖閣直學士蔡挺。在朝堂上人事的決定,是宰執們交鋒的一個焦點。
就連王安石這樣不結黨的大臣也不例外,也會推舉親附自己的人出任要職,因為從私情來說誰也不會推舉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哪怕對方再有才幹。
秦鳳路轉運使司是一路最高行政長官,除了軍事,刑名以外全部都管,同時監督下面各州知州這樣的行政官員。
文彥博推舉蔡挺的原因是蔡挺更知兵,作為鎮守陝西多年的官員,蔡挺確實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不過王安石卻認為用兵之事自有經略安撫司去為之,都轉運使最要緊的還是在於理財。眾所周知秦鳳路是大窟窿,每年需要朝廷用轉移支付的辦法去維持。
中樞這麼多錢財用到秦鳳路,必須有一個善於理財的官員坐鎮在此。
二人爭論了半天,官家支援了王安石。
對於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官家明顯地偏袒王安石,但也不是絕對,若文彥博提出了人事他若一個都不採納,文彥博也早早辭職了。
異論相攪是祖宗家法,所以官家再偏袒王安石,但在一些人事上還是要向文彥博讓步,維持一個三七開的局面。
秦鳳路都轉運使定下後,便是熙河路經略安撫使之職。
王安石仍然推的是高遵裕。
官家眼見對方再推,於是皺眉道:“高遵裕哪有這個才幹,怎可為一路經略安撫使兼兵馬都總管?朕看來一路鈐轄足矣。”
經過李憲一說,官家也明白高遵裕的才幹,秦鳳路鈐轄已是頂天了,真要放到經略安撫使得位置上統帥一路兵馬,那還不得出事。
王安石奏道:“既是如此,不如為都總管。”
一旁吳充對王安石想法也是猜到了,他出面反對道:“高遵裕如今還知會州,從無總管離帥府而知軍州者。”
兵馬都總管是一路兵馬統帥,知州則是行政官,你如果不是經略安撫使身兼二職十分怪異,有違民事與軍事分開的原則。
不過王安石堅持的態度十分堅決。
文彥博,吳充都是心想,王安石堅持讓高遵裕為熙河路都總管,分明就不欲他人兼之。
都總管本稱為都部署,後避了英宗名諱改為都總管。一般而言經略安撫使都兼任路兵馬都總管的。
最後朝堂上還透過高遵裕為都總管兼知會州,同時景思立為路分鈐轄。
王安石又道:“可使章越為熙河路經略安撫使兼知熙州,王韶為熙河路經略安撫副使兼知通遠軍。”
官家便同意了。
散朝之後,文彥博與吳充一併離開。文彥博對吳充道:“向來經略安撫使都是宰相私人,我聽聞令婿從未有一封私書給介甫,反倒是王子純每隔數日便給介甫來書一封,敘說經略熙河之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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