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 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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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

冬！冬！冬！

巨大的銅鐘法寶被敲響，威嚴肅穆的鐘聲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整個洞天，幾乎吸引了所有人和妖的目光。

天地之間，更有兩尊虛影顯現，一位燭龍龍君，一尊是巡查仙官。

他們都大的突破了天際，好似無邊偉岸的神人立與洞天之外，俯視人間。

他們口中，就吐出了兩個字：“罷戰！”

於是，“罷戰！”二字在洞天之內迴盪，猶如山谷中的迴音，久久不止！

‘這是要停戰了？！’

鬥法廝殺中的人和妖都有了片刻的恍忽，只覺得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繼而，如潮水般的疲憊感襲來，哪怕是強大如妖仙，高強度的鬥法後，依舊會有脫力的感覺。

當然，終究是有那些已是殺紅了眼的，哪怕是龍君和仙官同時開口，依舊是鬥得難解難分，充耳不聞。

比如說暴怒的畢方和四季劍仙，比如說被欺負慘了的朱厭……

可當燭龍龍君和巡查仙官開口，自有一股磅礴如海，高邈如雲的神通偉力爆發。

廝殺之中的雙方赫然發現，環繞他們的時間流速在變緩，原本流暢的攻擊，如同變成了慢放鏡頭，一幀一幀的卡頓前行。

而環繞著他們之間的空間同樣在拉伸，延展，雙方的距離越來越遠，原本可攻擊到對方的術法神通，法器法寶，在拉伸的空間下，都失了準頭。

這一刻，整個戰場都安靜了，唯有鬥法的餘波還在肆虐，直至徹底消弭不見。

天地之間，唯餘下‘罷戰！’二字，迴盪不休！

……

洞天之內。

某處戰場。

四大星官統一頓住了動作，繼而縱身一躍，懸與高空，不在進攻。

飛廉三妖在片刻遲疑之後，拖著滿身的傷痕，開始收斂天蜈的屍體，神色中不乏悲切和仇恨，但更多的是解脫。

……

另一處戰場之上。

司法天神楊戩的三尖兩刃刀已經插入了巴蛇的頭顱之內，只要一轉一攪，就是妖仙也得亡。

可看著天空中巡查仙官的虛影，他終是默默的又把刀給抽了回來，繼而縱身一躍，化為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際。

而腦袋上頂著一個血窟窿的巴蛇，終於把頭和蛇身給拼接到了一起，黑水蔓延，暫時彌合了傷勢。

他努力的抬頭，看著離去的司法戰神，眼神中盡是劫後餘生的驚喜和恐懼。

……

洞天窟窿之下。

托塔天王李靖終是控制著劍修收斂了殺機，龐大的劍修軍團向前一突，離開了戰場中心，盤踞一角，繼而形成了盤蛇之勢。

原本張牙舞爪的青龍虛影驟然變換，成了玄武之態。

——兵法·四神獸篇，玄武變！

如果說‘青龍變’主攻，那‘玄武變’則是主守，托塔天王終究是冷靜的，即使是兩位大老下令，他依舊未曾失了警惕之心。

只是，他做的很顯然是多餘的。

整個戰場的妖軍在劍修撤離之後，依舊混亂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平息下來。

看著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屍首成堆，鮮血蜿蜒在大地之上，匯成了河流，有的大妖都快崩潰了。

他們這一戰，算是敗的徹徹底底，數十萬的妖軍卻打不過數萬的劍修軍團。

他們近乎是用最慘痛的失敗，告訴了這方世界的所有仙修和妖怪——哪怕是在超凡的戰場上，大軍團作戰依舊是一門藝術，一門高深的學問。

而不是妖多就行！

……

主戰場，東南角。

御煞宗新任宗主胖老頭終於停下了手中法訣，升騰的煞氣有了片刻停滯，他有些迷茫的看著潰逃的妖軍，好半晌後終是反應了過來。

“贏了！贏了，我們這是贏了……”

“我御煞宗保住了，終於保住了！”

他在那裡大喊大叫，哪裡還有半點宗主該有的派頭和風度。

只是當他回頭，臉上的興奮之情終是化為了滿腔苦澀，口中的叫喊聲充斥了悲涼之意，繼而嚎啕大哭，如同孩童。

他帶來的千餘門人，直至此時只餘下三三兩兩，數十人還站著。

其餘的，都死了！

……

清幽閣。

看著天地間的兩尊虛影，清幽閣閣主阮群羽先是愣怔了片刻，似乎沒反應過來，繼而大喊出聲：“白長功，長功，快快，聚集弟子，同我出山！”

“是，是！”

白長功反應也快，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御器離開。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一艘巡天法舟飛上了天空，載著三百清幽閣弟子，飛向戰場。

好吧，雖說此戰已經結束，但某些時候，態度總還是要有的！

……

無獨有偶，另一邊，藥王門。

看著天空中的兩尊虛影，藥王門的門主，一位白鬍子老頭幾乎是直接彈跳起身，叫喊出聲：“快，快，出發，救人！”

於是，山門洞開，一位位提著藥箱，駕馭扁舟的藥王門門人幾乎是魚貫而出，開始了他們的本職工作，治病救人！

……

罷戰！

這兩個字說的輕巧，可真做起來，還是很複雜的。

此戰到了現在，戰場已是遍佈整個洞天，補天教和天庭的人手交織其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裡是輕易就能停戰和撤離的。

補天教這邊就是吃了沒有統一指揮排程的苦，哪怕是現在‘罷戰’了，連個撤退都亂七八糟的。

最後，還是贔屓得了命令，接手了撤離工作。

他先是在洞天窟窿處，立下了一杆大旗，以神通投影至洞天各處，讓妖仙妖軍向此處匯聚。

然後又分派人手，分批進入戰場，引導潰退的妖軍，並開始救治傷員，收斂屍體。

最後還派遣了不少強人大妖去往洞天各處，尋找那些敗了、逃了、傷了的妖怪，接引他們離開。

也就是補天教的人手足夠充足，否則還真不一定能安排的過來，而伴隨著傷員的不斷迴歸，原本還算平靜的洞天窟窿處，已是潰兵成堆，傷兵滿員。

索性，有那二十三艘北海巨鯨龍船在，之前也見了營地，至少有地方安置，有充足的物資，不至於手忙腳亂！

至於天庭一方，自是由四季劍仙沉錦繡指揮排程，其餘六位宮主四處奔忙，指揮著星河劍宗的後勤人員，以及自告奮勇而來的十數個仙門人手，開始進行戰後清理。

救治傷員，打掃戰場，收斂屍首，檢視各大城池狀況……

這些都是基礎工作，就不用多說了，最主要的是平息鬥法餘波帶來的破壞。

山川崩塌，河流改道，野獸亂竄，良田損毀……

這些補天教肯定不在乎，但對於要在洞天內發展的各個仙門而言，都是他們往後能夠壯大和發展的基礎，不得不慎重。

當然，罷戰是罷戰了，可該有的警戒依舊沒少！

洞天窟窿外百里處，星河劍宗的劍修軍團就立起了一處營地，駐紮了還能再戰的萬餘劍修軍團。

更有托塔天王李靖帶領，司法天神楊戩，雷祖聞仲，齊天大聖，四方星官等十數位神祇駐守，絕對是不給補天教半點可趁之機。

別覺得這沒必要，所謂人心鬼蜮，誰知道對方會不會腦袋抽風，非得來個魚死網破？

就這撤退的事兒，別看雙方是各玩各的，可其間的摩擦從沒少過。

不過是一天一夜的時間，至少爆發了十數次衝突。

索性，最後都被壓住了，沒造成更壞的局面！

一天後，補天教終是撤了絕大部分的妖軍，傷員救治和屍骨收斂也是初步完成。

而伴隨著北海巨鯨龍船一條又一條的開動和離去，已然預示著這一戰，終於沒了最後的變數！

又是一天時間過去，伴隨著蒼兕和畢方化為人形，最後離開洞天窟窿，登上龍船。

九天之上，彩雲之中，做了兩天擺設的燭龍龍君終於站起了身。

他看向不遠處的莫成君，言語倒是溫和了許多，他問：“聽說你天庭的那‘太虛天’甚是神奇，不知可否向我開放？”

莫成君一愣，有些迷湖的回：“不過是太虛幻境而已，龍君也有興趣？”

“太虛幻境？所以真的是幻法所成？！”

燭龍這般低語了一句，又微微點頭，道：“我去不得你那天庭，也見不到那諸天仙神的風采，就入這太虛天，見識一番也不錯？”

頓了頓，他還道了一句：“就算是以偏概全，我也想窺一窺你天庭底細！”

燭龍龍君說的是毫不遮掩，可莫成君怕嘛？

他還真就無所謂！

太虛天，那是由他完全掌控的虛幻世界，莫說你只是龍君，就算真有上古大能來了，到了虛幻世界，也得任他擺佈！

當然，他雖無所顧忌，但現在就放龍君進入，絕對不符合他的利益。

於是，稍稍頓了頓，他才道：“可以自是可以，但現在嘛，還是得等一等！”

“為何？”

“這太虛天算是我天庭到了一方世界後，必然會建立的溝通網路，用於傳道受業，溝通交流，交易買賣。

再搭配‘遠距離虛空挪移大陣’，最是方便不過。

只是，路得一步步走，飯得一口口吃，這太虛天初建無論是輻射範圍，還是承載能力都是有極限的。

至少，現如今，如你這般的絕世妖仙，還是進不去的。

若等哪天，真正能承載你時，我自會送上天庭接引令。”

“好，我等著！”

燭龍龍君應了一聲，又望了望下方，眼看一切都準備停當，終是最後道了一聲：“巡查仙官，可別忘了你之前說的。

若某天讓我發現，你天庭與那真魔有染，那我補天教再臨之時，就不會這般好說話了。”

莫成君半點不慫：“若天庭與真魔有染，你自可尋我問罪！”

“如此甚好，走了！”

只見，六頭蛟龍揚天嘶鳴，金玉凋鑄的龍輦移動，時光彷彿加快了速度，拖著燭龍龍君去了遠方。

而望著漸漸遠去的龍輦，莫成君也忍不住緩緩的吐了口氣，繃緊的神經有了那麼一絲放鬆。

起身，揮手，空間在他面前扭曲出一道南天門的形狀，而他則一步踏入其中，就已消失不見。

只餘下那朵白雲悠悠散去，好似這場大戰落下的帷幕！

……

燭龍龍君並沒有直接駕著龍輦離開，而是驅使著落到了最後一艘龍船之上。

也沒等停穩，等久了的蒼兕和畢方就上去了。

“龍君，龍君，這事兒就這般完了？我老蒼何曾吃過這般大的虧啊？”

這話自是出自蒼兕之口，嗓門奇大無比，是個妖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怒火。

燭龍龍君抬頭一看，即使心情不好，也忍不住咧了咧嘴。

此時的蒼兕頂著一頭豎起來的毛髮，蓬鬆炸裂的造型堪稱絕無僅有，更不要說渾身漆黑，好似墨缸裡染出來的。

他行走間，不時的還有雷霆在他體表攀爬蔓延，即使是強悍如他，都忍不住齜牙咧嘴。

當然，他其實還算好的，就是雷霆沿著虛空傳導，四周的那些個妖就受罪了。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那變態體魄，就算是妖仙，勐然捱了這一道雷劫，也是渾身顫慄僵持，氣息紊亂，欲死欲仙。

很顯然，在龍君歸來之前，已經有不少人遭了殃，此時此刻，一群妖仙妖王都躲得遠遠地，連贔屓都不敢上前。

倒是神鳥畢方，已是正常了許多，好吧，是比來的時候都正常了。

這一戰，早讓她忘了失去道侶之痛，認真對待起來。

有蒼兕開口，她並沒有多言，但一雙眼眸直勾勾的看著龍君，一切已在不言中。

若是旁人，燭龍龍君連解釋都不屑，但面對這兩位，他並沒有敷衍打發。

身形頓了頓，沉默片刻，他才道：“此戰，我自以為叫足了人手，湊足了戰力。

此戰，我原本準備的是以犁庭掃穴之勢，將這洞天拿下，再看那天庭背後，到底是何方神聖？

只可惜，這天庭確實比你我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測！

我有損兵折將的心理準備，但我真不希望和那天庭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

你們也是知道的，我補天教是有使命在身，只要不是真魔亂世，我就讓他一次，又何妨？！”

這話，燭龍龍君說的坦坦蕩蕩，可再回頭時，看著那漸漸遠去的洞天窟窿，他的眼神中依舊有不甘之色。

“此役，我燭龍輸了，輸在資訊不明，輸在自高自大，輸在小看了天下英雄。

可也僅止於此役了！

下次，下次，若是再有下次，我非得和你天庭好好較量一番！”

……

洞天之內。

莫成君化為金光降臨到了駐守營地上空，見著補天大軍漸漸遠去，他伸手一招，就是彌天的陰影出現，遮蔽了那巨大的窟窿。

這洞天窟窿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修復的，就像是破了洞的瓷器，想要恢復如初，那可真是一門手藝活。

可若是單純把這窟窿顯與世外，也是不妥，所以莫成君乾脆先用幻法遮掩一二。

當然，這般舉措自是沒什麼防禦能力，所以莫成君又是一招手，就見烏雲漫天，電閃雷鳴，最終匯聚到了此處，成了一方引而不發的雷池。

若真有敵人慾要進攻，自是先得過這道《六九雷劫》再說！

他剛剛做完這些，就見一道劍光自九天落，落到了他的身邊，卻是四季劍仙沉錦繡到了。

她看著被彌補的洞天窟窿，目光似是透過窟窿，看向離去的補天大軍，眼神中同樣不甘！

“真就讓他們這般走了？”

在沉錦繡面前，莫成君終於不用‘裝’了，他扭頭看著四季劍仙，言語中才顯出幾分隨意和無語。

“宮主，我的宮主唉，你還真當我背後有天庭支援，有漫天仙神加身啊？

我們到底有多少家底，你不清楚？

就現在，我們已經是壓上一切了，能打成這般，是真心不錯了。

也虧得那龍君沒有兩敗俱傷的決心，否則真是不管不顧，堵上一切，那我們經營的這一切都完了不說。

最主要的，天庭這張莫須有的老虎皮可就沒了，真要是被拉下了神壇，那才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可這次真是極好的削弱補天教的機會，我們已是佔了上峰，只要再打下去，必然會給補天教帶來極大的損失。

而失了這次機會，下次，下次他補天教要是再來，可就沒有這般機會了！”

莫成君卻笑了，笑的雲澹風輕，笑的智珠在握，更笑的肆意飛揚。

“你太高看他們了，也太小看自己了，洞天的發展不過剛剛邁入快車道，而天庭也不過才顯出幾分氣象，正是最需要積累的時候。”

“這一次，是他們最好，也是最後的機會了。”

“錯過了這一次，那從今往後，他們永遠只會追趕，再也無法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