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餘音繞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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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下山。

四周幽靜，只聽蟲鳴之聲此起彼伏。

莫成君騎在四耳驢妖身上，走在盤旋蜿蜒的山路，冷風一吹，發熱的頭腦終於降溫。

然後，他一拍大腿，懊惱的叫道：“我擦，我這是答應了嘛？

這，這，這是我該參合的事兒？

我怎麼就能答應了啊？”

你要問莫成君願不願意參加梧桐法會，給這些外宗來客講法演道？

開嘛玩笑呢？

這不是找不自在嘛？

作為科研大老，他想要的就是個安穩的環境，有持續供應的實驗素材，有可以鑽研的專案。

其他的，他真不喜歡。

什麼一朝成名天下知！

什麼天下誰人不識君！

那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而且，就本心而論，莫成君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沒有因外人的吹捧，而驕傲自大；更沒有因自身地位的急速攀升，就目中無人。

他，或許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或許在大課上能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即使是那些元嬰大修，宗門大老，都來聽他講課，給他幾分尊重。

可事實上呢？

他本質就是個築基期的小修而已，法力不深，修為也不高。

能在大課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也只是將那些大老們拉到了自己擅長的領域內，再用自己獨特的思維模式和研究成果吊打而已。

真要說起來，就類似於我是歌手裡最能打的，或者拳擊手中最能唱歌的。

這算是用了另闢蹊徑的方法，但他還真沒覺得，自己是個多麼了不起的人物。

或許，某一天，當他成就陽神仙人，持一劍縱橫天下，來去自由時，才能抖抖威風。

現在呢？

多一份人間清醒的吧。

該低調，咱就得低調；

該認慫，咱也得認慫。

這也沒什麼！

所以，在最初聽到女劍尊讓他參加梧桐法會時，他是裝傻充愣，各種拒絕。

但，終究是沒拒絕得了。

此時的他，心中也清楚，女劍尊那兩聲嘆息，必然是用了某些手段。

但就算沒用手段，他還真能拒絕了咋地？

大老都開口了，背後的隱秘也告訴你了，你還能拒絕不成？

可問題是，莫成君彷彿能看到安穩悠閒的生活，正漸漸離他遠去。

那個愁啊！

愁白了少年的頭！

……

山峰，竹苑內。

女劍尊一如既往的站在那裡，看著莫成君騎著毛驢的背影遠去，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她佇立，卻久久無言。

悄無聲息的，有一個人出現在她身旁。

那是位風華絕代的中年大叔，一席白衣，兩鬢微有斑白，氣質縹緲出塵，又混雜著不怒自威。

這一位，但凡是在星河劍宗內混的，可以沒見過真人，絕對不可能沒見過畫像。

這一位，赫然是星河老祖的第二位真傳弟子，女劍尊口中的掌教師兄，也是星河劍宗現任實際掌控者。

這一位，走到了女劍尊身旁，也是對外瞅了瞅，才道；“你也是的，居然對一位弟子輩的築基修士，用出了‘餘音繞樑’的神通。

這事兒要是被天音神尼所知，估計會後悔傳你這門小神通之術。”

單獨相處，女劍尊很顯然更隨意了一些，她聳了聳肩，有些無奈道：“那你說怎麼辦？

這小傢伙看似修為不高，但天賦根骨檢測時，可是過了問心九關的。

看似平時懶懶散散，連個山門都不願出，但其心智之堅，主見之強，絕對超乎想象。

這還不說他更兼修了‘中天北極紫薇觀想法’這等神魂秘術。

所以，你真以為想說服他，就是件容易的事兒？”

中年帥大叔微微一愣，看著自己師妹的目光中，都帶著難言的驚詫：“我知你對他很是看重，也知他很有才華，可沒想到，你居然對他評價如此之高？”

“高嗎？”

女劍尊沉錦繡笑的很隨意，話說的卻很認真：“玄玄子為三代第一人，此次雖然戰敗，但五十歲的金丹圓滿，已經可稱天驕。

可他能取得如此成就，是因為，他入了我星河劍宗。

而莫成君，他只是築基，不是因為他入了我星河劍宗才築基，而是他只入道十年而已。”

中年帥大叔目光微微一凝，眼神認真了幾分，但他並沒有在這個問題是糾結，而是道：“所以，你認為這一次令他講法論道，真的能找回些場子？”

“沒發生的事情，誰能保證。

不過……”

女劍尊頓了頓，反問：“你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此言一出，中年帥大叔徹底無語了。

老實講，玄玄子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星河劍宗十萬弟子，他也就挑出了這一位。

論及心性，天賦，人品，資質，魅力，哪項都堪稱上上之選，也算是既定的下一任掌門接班人了。

這一位，就算是七宮宮主，也都挺滿意的。

然後，就碰到了洛逍遙。

五十歲不到的元嬰大修，還是位劍修，即使是他們當年，也遠遠比不上。

結果就是，他們很明智的放棄了在鬥法上爭雄。

偌大的星河劍宗，不是找不到能打贏洛逍遙的，那其實一抓一大把，但限定在五十歲以下，那是，咳咳……

而這，就很尷尬了！

這也是劍符宗等宗門的盤算之一，星河劍宗總是要臉的。

因為要臉，所以不能胡來，很多手段不敢用。

也因為要臉，又必須找回些場子。

如果找不回來，那後續的談判，就得弱上三分氣勢。

而以這場新的人皇鬥爭來看，星河劍宗其實是不急的，到了他們這個地位，也不需要太急。

但跟著他們的那些小弟，得吃肉啊，所以總得攛掇著老大得爭，得搶。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了。

也是這種情況，原本他們都息了讓莫成君講道的心思，又把這事兒給翻了出來。

對於莫成君而已，他確實不需要太大的名聲，也不需要‘鳳凰子’的名號，來名動天下。

那隻會讓他煩惱！

只是，作為星河劍宗的一份子，他的意願，再遭遇星河劍宗的整體利益時，就必須要屈從了。

這是個人對集體的服從，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一刻，中年帥大叔苦笑出聲：“確實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只希望，他不會令我等失望。”

女劍尊又溫和的笑了笑，道：“你就真覺得我這‘餘音繞樑’的神通，起到了效果？”

中年帥大叔一愣：“沒起到作用嗎？”

“不應該說沒有，而是時間很短吧。”

“那後面是？”

中年帥大叔話說道一般，突然就頓住了，片刻後，他哈哈大笑起來，道：“這小子，是有幾分意思啊！”

笑著笑著，他對這一場即將在梧桐法會上發生的講道，就莫名的多了幾分信心。

月色正朦朧，

山風呼嘯過。

竹苑內，兩人論過了正事，中年帥大叔卻並沒有急著離開。

兩人肩並肩站在那，遙望遠山如黛，峰巒如聚，似是成了風景。

許久，許久，中年帥大叔突然絮絮叨叨的開口：“錦繡，你可知道，我真的很累，很累的，

我害怕我的每一個決斷失誤，就會令星河劍宗萬劫不復。”

“錦繡，其實，你比我更適合做這掌教的位置，我沒你那麼果決，也沒你那麼堅定。”

“錦繡，我想師傅了，更想大師兄了。”

“大師兄若還在，我就可以躲他後面，每天偷偷雞，抓抓魚，我其實很喜歡給大家做飯。

你們知道的，我廚藝很好的。”

“錦繡師妹，我其實過得很苦……”

“……”

很難想象，星河劍宗的掌教是這樣的一位掌教，而女劍尊也只是聽著，沒有出言，但卻是最忠實的聽眾。

只是，山風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帥大叔的絮絮叨叨終究淹沒在了山風之中，消散不見。

仙道宏圖數百年，說與山鬼聽！

……

莫成君回到莫家小院時，已經很晚很晚了，但巴陵兒依舊在庭院中等待。

他一見莫成君歸來，向前了幾步，問：“你沒事吧？”

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莫成君後，才道：“宮主找你，可有什麼要事？”

莫成君點了點頭，也不做隱瞞：“宮主希望我參加梧桐法會！”

“梧桐法會啊？！啊，就你？”

巴陵兒的表現就和莫成君之前如出一轍，他瞪圓了雙眼，好半晌才道：“你在和我開玩笑嘛？”

“你覺得呢？”

“可這是讓你去送死啊？雖然你有些手段，但你有信心面對洛逍遙？”

莫成君咧咧嘴：“所以，宮主是讓我去開壇講道的。”

“哦，這還差不多。”

巴陵兒恍然大悟，但緊接著，他又似是見了鬼一般的表情，問：“講道？

給那些外宗的大老巨擘們講道，就你一個築基修士？”

莫成君反問：“所以，你覺得我不配嗎？”

巴陵兒歪著腦袋：“到不是不配，就是，就是，就是……”

一連三個‘就是’，巴陵兒依舊沒吐出就是什麼。

而莫成君則一拍大腿，道：“其實我也不想的，你可知道我拒絕了宮主多少回！

！

可宮主非要讓我上，幾次三番的，我總不能太駁了宮主的面子。

所以，唉，巴師兄，你是知道小弟的，我其實是個很低調的人！”

巴陵兒：“……”

這一刻，巴陵兒頭也不歪了，也不想啥‘就是’了，只是靜靜的看著莫成君的表演。

片刻後，又扭頭向外走去。

莫成君趕忙道：“哎哎，巴哥，你這就走了啊？

不是，你不得幫兄弟我參謀參謀，穿什麼衣服，走什麼風格，用哪種開頭？

怎麼樣才能一鳴驚人？”

這一下，巴陵兒跑的更快了，他發誓，要不是打不過了，他非得讓對方知道，

什麼叫莫裝逼，裝逼遭雷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