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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郡時局,在林陂岫出手過後,好像破天荒頭一回,自有人生而無人管的境地當中抽離開來,更不需說賈賀親手練出的那八百老卒,僅是起初遇上些零星抵抗攔擋,過後卻是不然,只需聽聞有這麼八百老卒趁月前來,往往皆是乖乖收斂起以力硬抵的心思,斷然不可力敵。頭一陣曾有位常年累月搜刮民脂民膏,仗自個兒有宗親大族之中的些許關係,不知收斂,到頭來惹得轄境城內民不聊生,單是遠遠窺見八百老卒同賈賀旗號,霎時面如死灰,昏死過去,險些就這麼死在城外。
林陂岫威望逐步攀升,明面上頭卻芿不曾同西郡之中大小勢力撕毀麵皮,以其當年在朝堂中甚是有兩分奢靡無度所積攢下的本事手段,對付西郡之中的世家大族,倒真算是登對得緊,暗裡八百老卒分明已將世家大族爪牙拔得一乾二淨,活脫剩下幾頭四爪孱弱,落牙齒缺口的病虎,然而會見世家大族來人的時節,談笑自如,相當讓人舒心,如沐春風,渾然不能算計到背地裡下刀,能有如此陰狠。
於是西郡其中,就有如是怪異景象,郡守府周遭夜夜笙歌達旦,美酒珍饈近乎猶似水渠流轉,信手可取,本來很是單薄簡樸的西郡郡守府內外,經林陂岫一手操辦歸置,竟是比起整座西郡酒樓青樓,都要奢靡許多,常常是引得西郡之中大小官員暗歎,言說這位郡守
到底是見過世面,既能於西郡隻手遮天,創此功業,又可兼顧這等享樂事,到底是位大才。
可倘若是不曾有半點功績,恐怕眾人話鋒又要調轉,大抵私下裡言說林陂岫無甚本事,少才疏德的西郡大小官員,想來定然不在少數,但正因林陂岫自前來西郡有好大功績,更是將自身功業政績分與西郡大小官員,故而才是得來眼下甚佳的口碑。
賈賀則是攜八百老卒四處徵殺,常常良久不能見蹤跡,而是在整座西郡,率部四處巡視,但凡有半點馬賊流寇死灰復燃,或是一城之主包容流寇魚肉百姓事,必攜兵馬前往,更是因其立大功勞,官職已然遭林陂岫奮力推到整座西郡之首,於是連那八百老卒的人手,也愈發增多,總是有慕名而來的年少之人前來,其中竟也不乏身手奇好的江湖中人,即便南征北戰八百老卒折損數目不淺,可始終源源不斷有人手填補,如今雖在太平年月,賈賀卻是率三千餘數的兵馬,於西郡其中橫衝直撞,妖霧不能近半分,官員愈發安分守己,世家大族紛紛退讓,一時開西郡前所未有盛況,百廢俱興。
就連坐落西郡的南公山,亦是得來許多好處,並不曉得是誰人透露,然而常有郡守府中人前來,除接濟百姓外,更常有暗地將西郡一地天材地寶老藥靈物送至顏先生手上的舉動,諸事困身,尚不曾忘卻這等禮節,故
而就連顏先生這等堪稱古怪彆扭的脾氣秉性,都很是看好這位明面上遭人貶謫出京的麻臉胖子。
因此顏賈清這番話,還當真算是客氣,不過對於那位從溪水裡無端顯出蹤跡的青衣劍客,就當真沒什麼好臉色,更何況是繼劍客分開溪水顯露身形過後,又有一襲黑袍,自溪水中踏上岸來,顏賈清神情就再是一變,並起雙指,蹙眉盯起來人。
“別招惹是非,人家現如今對咱照拂有加,總不好初來乍到,就同你這文人比鬥一番吧,單單憑你此等境界,無壓低本事傍身,又豈能在人家手底下佔到半點便宜,老人家還是收了神通最好,免得傷著自個兒。”青衣劍客含笑,早知顏賈清當有這等舉動,不過還是抬手憑空拂了拂,當即使顏賈清雙掌流轉烏光褪去,略有訝色。
顏賈清初登南公山時節,約摸大抵僅有不過二境高低境界,只是因那枚黃繩,才可同四境比肩,平日裡縱然是吳霜有心,憑交情指點顏賈清些許修行道里的能耐本事,卻大多是遭文人推辭,言說自身本就是個庸碌疲懶之人,更是天資甚差,即使同吳霜傾力學修行事,到頭亦是事倍功半,全然不能修到那等高深境地,倒不如是閒來無事做些欲行之事,還尚能得來些好興致。
“三境,倒是比雲小子有出息。”吳霜打量兩眼面露窘迫的顏先生,點頭笑笑,“不過當師父的,自
然想自家徒兒比誰都強些,雲小子許久不曾回山門,沒準下次回返,境界就如江流大河,你可不能比。”
黑袍毒尊始終靜靜立在不遠不近處,但無意間抬頭,望向溪水對岸的林陂岫與賈賀時,兩眼神光流轉,凌厲鋒銳。
吳霜歸山,芿是不曾失卻禮數,畢竟南公山雖是不缺什麼天材地寶老藥靈物,可仍能從其中窺見些林郡守的心意,何況西郡中事,大都瞞不過南公山山主兩眼,林陂岫賈賀所行之事,皆是心中有數。山下村落,如是南公山出手,必能使其享得殷實繁華,不過芿力有不逮,當真如是欲要令整座西郡,百姓能得飽食,安居樂業,無疑是一方郡守,最是適宜施展本領,故而即使毒尊眼色不善,吳霜依然將兩人請入南公山中,布茶湯吃食。
林陂岫雖久居京城,知曉旁人不能知秘辛異聞,更是知曉世家,與世家起勢所依仗的山上仙家,但卻是頭回去往仙家宗門登門拜訪,饒是憑其不屬尋常的氣度,亦有幾分忙亂;賈賀倒是不然,武夫往往遇得此等事,皆要比些許未曾見過大世面的文人強出不少,見南公山景緻,又見期間雲海滾動流轉,難得誇讚兩句,神態自若,似是常客。
直到淺飲過兩盞茶湯,寒暄攀談過一陣過後,滿臉麻點體態寬胖的林陂岫,才同吳霜見禮,言說此番來意。
其一,乃是西郡世家宗族,悉數受林陂
岫連同賈賀逼迫,不得已退而再退,使得當今西郡,漸有起勢,大多曾為禍一方,指使馬賊流寇作亂的城主官員,漸漸收斂起自身行徑,免於惹禍上身,畢竟賈賀此人,向來行事並無半點章法,興許作惡多端者,散盡家財權勢過後,依舊能討得一條生路,而那等平日瞧來,很是照拂百姓者,經由賈賀查明過後,反而是落得個當街梟首,血濺遍地的悽慘下場。此等權柄,歷來不屬郡守,但即使是此事傳入朝堂之中,依舊不曾掀起波瀾,如此林陂岫依仗,在旁人看來乃是甚重。
然世家宗族多年積威,西郡上下之間官員,大都同世家大族有染,憑林陂岫近來時日逐個盤查,有近乎七成西郡官員,皆是同世家大族有相當牽連,縱使是不曾自世家大族走出,亦有匪淺干係,而其餘三成官員,大都不敢招惹西郡里根系奇為厚重龐雜的世家大族,雖有林陂岫借京官威風,與深重依仗,自打走馬赴任以來,近乎將西郡上下世家壓得難以抬頭,不過終究是犯了急功近利的錯漏疏忽,世家大族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已是有心魚死網破,故而眼下西郡表象雖依舊平靜,蒸蒸日上百姓歸心,實則卻是暗潮奔湧。
“在下倒是聽聞,受貶的可不單有郡守大人一位,想當年皇城還有位相當能折騰的文人,若不曾猜錯,傳聞是半路當中受馬賊截殺,往後
便是杳無音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按說皇城命官遇上此事,必引得十方震動,何況又有誰人膽敢途中截殺這等官位的重臣。此人的見解本事,定比我等要高上許多,何況聖人眼光高明,此等能官居高位的能臣,說殺就殺,想來頤章還斷然不到那般強盛的份上,郡守不去問此人,何苦遠道而來,前來南公山間求個明白?”
章之襄歷來便身在郡守府外,深居簡出,從無人知曉這位瞧來瘦弱,性情甚是倔強的文人,便是那位朝堂中人盡皆知,身死於賊寇手中的重臣,儘管林陂岫屢次勸章之襄前往郡守府中安身,但到頭依然是無果,被向來不曾在人間留名的顏賈清點破此事,林陂岫亦是收去先前所剩無幾的輕視心思,恭恭敬敬起身,向眼前的教書先生淺躬一禮。
“何苦令這酸文人漲臉,知曉朝堂中的人,最是通曉彎彎繞繞此事,哪怕是昨日吃過一杯好酒,欲要同人顯擺一二,都要繞上千百個彎,才好說出口來,於此山間倒是不必如此麻煩,修行多年,越發不習慣聽,更不樂意打啞謎,前陣子在大元以北險叫人收了性命,眼下著實不能分出多少心思,同郡守大人撥弄算盤,為圖個清淨,無妨直言。”
吳霜擺手,溪水邁步而出,倒是相當唬人,不過即使是在顏賈清看來,吳鉤青霜兩柄本命飛劍來去穿行的時節,亦是不比先前明快
靈巧,對於五境而言,乃是近乎不存的事。
南公山中人,似乎下山就是鬼門關,幸虧尚有些良心,末尾總能找到回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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