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五百二十三章 天光浮雲賽過金,酒劍四方,涼涼不加班,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七日之後,白葫門當中,相比前幾日寂靜無聲,如今終是有了些許活泛氣。三位童子不知愁苦滋味,僅是前兩日之間頗有些無精打采,尤其年紀稍淺那兩人,險令淚水將一對眼目泡得如杏大小,不過幾日過後,便又將此番心思拋諸腦後,雖說眼下葉翟仙去,可仍舊有一眾師兄在前,才生出些耍懶的心思,便是又被幾位師兄由打熱騰床榻當中揪住兩耳,拽到院落當中走樁練拳,並不曾耽擱多少。雖說仍有微詞,但再偷眼打量那幾位師兄手背習武所留的刺目疤繭,再瞧瞧餘癸那張搽炭似的兇惡面膛,哪裡還敢留下丁點偷奸耍滑的心思,揉著兩眼外出習武。
三人當中,唯有那位年紀最長的孩童,原本亦是歡脫性情,逢此場變數過後,卻是變為沉默寡言,立身梅花樁上,一走便是三五時辰,直至兩腿硬僵如鐵,才極費力地由打梅花樁上爬下,一連幾日皆是如此這般,看得徒眾都是有些咋舌。
“咱這三位小師弟,看來亦是受了不小震動,瞧這殷盛每日習武這般拼命,倒是如同瞧見咱們師兄弟當初在山間,也是這般走樁,也好在師父授業有方,才練就如此一身不弱於人的身法,仰仗此數度脫身於殺身禍患,而來竟是已有二三十載年月。”身背雙劍的白葫門首徒,把手頭馬韁繩拴在山門背後,轉身回頭觀瞧那童子走樁,眼瞧著顫顫巍巍,但抬步卻是極快,隱隱之間,已是有些身法小成的滋味,叼著枚枯黃草莖,不由得依靠院牆感嘆。
“得了,你們這代可當真無幾人能與殷盛這娃娃相比,甭當我老漢年歲入暮不記事,當初你這當大師兄的,領頭帶一眾師弟下山玩耍,險些走丟在深山老林當中,歸根到底不就是為躲門主催促練武?到幾近及冠之年才沉下心來,將身法練至小成。”一旁的老者揶揄,丁點不留情面,連連奚落,“憑你天資,倘若再肯下些苦功,今日早已可獨當一面,即便是前去京城泊魚幫中,恐怕也能撈得個堂主舵主,怎會淪落到如今,才不過在京城郊外堪堪混上個鏢頭。”
“如今想來的確是有些悔意,”男子笑意甚濃郁,不好意思撓撓頭笑道,“不過當初時節,鳳遊郡當中的糖球,當真是滋味好過天下山珍海味,哪怕是過後挨師父一頓好打,再回想起,仍舊是覺得這通狠揍捱得值當。”
老僕與弟子,兩人無端默然下來,瞧著院落深處那座小冢,不知心頭是何等滋味。
還是男子先行開口,嘆息一聲,“褚老當真已有決斷,若是仍不曾定下心意,晚輩便好生再勸上兩句,世上千百行當,其實唯有渡舟老翁最引胸中淒涼,何況這方扁舟,只可送人去往對岸,自個兒卻始終徘徊江心,唯江潮作伴,可謂極苦楚的一樁差事,還是莫要強求最好。”
老者似笑非笑,信口答道,“甭說那般見外的客套話,留老朽在此山中,起碼你與幾位師弟有朝一日欲要回山瞧瞧,不至於入目所及滿是狼藉,咱忙活半生,大多是為幫主忙前忙後,如今自然也要將這座小冢打理得當,不然白葫門這塊牌匾,壓到誰人身上都不合適。餘小子雖是願留于山中一陣,但遲早也有自個兒要走的道,地丁草開枝散葉,隨風落地愈遠愈好,哪裡有甚歸根的道理。”
分別在即,許多徒眾皆是不忍,將自個兒平日裡走江湖所獲的稀罕物件,一併拿出大半,刀劍短匕弓扳指,大多贈與山間三位童子,愈傷養體的老藥良方,盡是送與那位已立山中甲子的老者,縱是萬般推脫,所留物件仍舊是堆積如山,乃至那座小冢旁都是整齊擺上了數疊物件,香爐當中齊齊整整,插有十幾束新上好香。
餘癸與老者立身山門前,遠眺十幾騎遠去時節揚起的雪塵浮土,再下白山。
“日後督促傳授這幫小子習武的擔子,便落在你這位小師弟身上,可切莫將門主所留的三枚大才教壞。”老人狡黠笑笑,拍拍黑臉漢子肩頭,嘆息一聲,“山間如今倒是冷清許多,都說是人老時節多貪清淨二字,但如今這般景象,倒是的確不甚合老朽心跡。”也不待到漢子應答,直直走向院落當中原本埋有枯井的地界,緩緩盤坐下去,再無動靜。
鳳遊郡驟雪初停的時節,十幾騎白葫門弟子下山,抱拳拜別,不知何年再逢。
這一場雪後,郡中商賈,難得平靜。
馬幫近幾日來,便是已然將各方鋪面收拾妥當,直待到原本鋪主商賈來此,使銀錢換回地契,雖說幫中上下,仍舊是一片沉寂,但憑糜餘懷平日威信,亦是將幫內鎮得牢固,並無幾人有甚怨言。
鳳遊郡三成鹽鐵漕運得利,當真算不得一份平平無奇的小利,故而即便是糜餘懷道出此事,幫內人也大多不曾憂心無錢糧可用,縱使同那一眾商賈瞧不對眼,亦不曾生出躁怒。
郡中百姓知曉馬幫有變,不過大多不知究竟何事,聽聞要將鋪面奉還商賈,至多不過是偷著慶幸,尋思著馬幫終究要顯露出些許頹勢,再難長久,多購置上一兩角滋味寡淡的便宜酒水,自個兒在家中多飲兩盞。
糜餘懷仍是一日之間多半都坐鎮總舵,這位文人自打那日上過碑峰後,原本垮塌腰背,如今卻是極直,雖說仍舊是面頰消瘦神情默然,但如何瞧來,都是令幫中幾位舵主心安得很,並不曾自亂方寸,相反比起以往時節,多添過幾分鎮定自如。
乃至幫中上下傳出流言,說這位向來居於次位的大供奉,其實早就存有取幫主之位的心思,故而如今看來如何都是風輕雲淡,且無絲毫不適。
但唯有幾位常居馬幫總舵的舵主與下人知曉,這位瞧來眉眼愈發平和的大供奉,無人時節,時常瞧著碑峰方向怔怔出神,一望便是半日功夫,神情哀慟。
“糜大供奉,今日雪熄難得日頭明朗,小飲幾盞如何?”
文人撂下筆墨,挑眉看向窗欞外頭立身的兩位身量高壯的漢子,一時有些不明所以,不過瞧這兩人少說也攜了六七罈酒,又不好過多拖延,只得起身外出,鬆鬆兩肩笑道,“小飲兩杯也可,這幾日以來,因喪不允飲酒,大抵亦將兩位舵主憋悶得夠嗆,而今小飲幾杯,算不得過,適量即可。”
天色如洗,高遠廣闊,日光懶散落於三人肩頭,平添一分稀薄暖意。
冬來日暖貴如金,總是驟雪初停之際,才可見天光之貴。
“糜供奉近些日來,眼見得一日日沉寂下去,我等二人實在瞧不過眼去,特前來同供奉邀上一頓酒,”李無吉笑意頗有些雞賊,咧嘴出言,“雖是不應當灌醉當家,但如何都要喝得痛快,起碼將胸中諸般雜念一併拋諸腦後不是?大不了酩酊醉後,我兩人將糜供奉送回府中,全然可放開手腳。”
文人苦笑,“瞧兩位舵主的意思,今日是不願讓我這酒量極淺的文人醉死在總舵當中,即便是有意盡興,身在總舵當中,成何體統。事至如今還不曾有這般先例,此事恕我不可應允。”
一旁王舵主樂呵,單掌拍開酒罈泥封,擺明是不懷好意,“江潮阻塞,當以束水衝沙,人心若阻,當憑杯酒釋懷,總這般憋在心間,遲早要憋出疾症來,你糜供奉若倒了身子,偌大幫派,誰人可做主?”
糜餘懷自打那日由碑峰中下山,除卻自行遠眺之外,便再難見神色改換,在幫中已然傳開,雖說瞧著這位文人已然憑雙肩撐住幫派上下,但明眼人看來,此般景象,恐怕強撐不得多少功夫。
李無吉繞是平日裡粗枝大葉,值此時辰,亦知不可鬆懈半點,尤其文人狀況實在令人憂心,食愈少眠愈稀,雖身形一日日挺直,但兩頰逐日消瘦,盡是看在眼裡,原本還算是中人肥瘦,如今卻已有幾分形銷骨立的意味。
文人一笑,也不再推辭,接連飲過三盞滿當酒水,抹去薄弱腮邊的酒漬,緩緩開口言道,“都說是多日不曾飲酒,初回觸時,必覺燙喉如火,且易上頭,可今日不曉得為何,全然也無平日那般景象,確是古怪得緊。”
李王二人亦是陪過三盞,李無吉擰眉瞧瞧眼前文人面皮,頗為狐疑,成心逗趣同一旁王舵主調笑道,“當初咱與幫主供奉一併飲酒時節,我可是記得咱糜供奉酒量奇差,僅是兩三盅烈酒,便已是爛醉如泥,鬧出許多笑話,今日怎的瞧著來勢洶洶,你我兄弟可萬不能著道,倘若日後傳揚出去,被糜供奉灌到桌案底下,如何有顏面再見人。”
糜餘懷笑意愈濃,又自顧添上一盞酒,但仍是不曾開口,緩緩灌入肚腸當中。
望向碑峰方向的世界,神情卻是愈哀。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