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百一十六章 三山兩階,酒劍四方,涼涼不加班,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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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朝堂中接連沉浮二十載的大員,林陂岫豈會未嘗瞧見過聖人手諭,方才只不過略微打量一眼,便認出書信上頭那條墨色團龍,分明乃是手諭,整個頤章,也唯有皇宮內院中的展畫聖,可將滾金老龍畫得如此神態恣肆張揚,卻又以墨色穩住跟腳,使得整張手諭看來,威嚴雍容,兩者涇渭分明,卻又是相得益彰。

但眼前車帳內端坐著的這位,實在不像是能隨手便扔出封聖上手諭的,這才使得林陂岫大意之下,險些頂住拒旨不遵的罪名,急忙撩袍叩首,這才敢取來書信一觀。

頤章凡有聖人手諭,需官員叩首接旨,歷來便是如此,除卻戰時無無需這般講究,其餘時候,都需接旨時先行叩拜大禮,再度展卷觀瞧,乃是從頤章先皇在時立下的規矩,一直延續至今。

林陂岫抹去頭上汗水,又仔仔細細擦淨兩手,端起書信,仔仔細細默唸一回,眉頭不知不覺間深蹙,眉心豎起道深邃紋路。

聖上字裡行間,似乎是意有所指,不過卻隻字未提車帳中人的名諱,只是命林陂岫允一個副手官職,倒也無需此人留在西郡首府,多出外走動走動,若是有難決斷之事,再遣探馬問詢便可。

一封手諭下來,看的林陂岫狐疑不已,憑藉縱橫官場多年的老道心性,竟是也瞧不分明聖上佈下的此番疑局,究竟如何得解,索性恭恭敬敬收好手諭,直白問道,“車帳中這位,想必是腹中有真才實學,何必要遮住面容,你我皆是坦蕩相對,日後西郡種種冗雜艱險,還需共破之。”

車帳中人似乎輕笑一聲,言語之中,分明盡是玩味,“坦蕩相對,大人說得哪裡話,即便是在下扯去這層皮,只餘筋骨五臟,說得就定是誠心之言,發自肺腑?餘腹內空空,亦是聖上憐憫,才得來此任職,如若是林大人想憑隻言片語揣測出在下身份,怕是有些剛愎自用之嫌,還是別勞心費神最好。”

林陂岫神色如常,回頭邁上兩階青石條階,再回頭時,面色愈發平靜,溫和道,“今日閣下初來乍到,本不該再過多詢問,但恕我林陂岫不通人情,既然是要接過西郡郡守副職,不知閣下能否告知,西郡如今亂象橫生,應從何處著手。”

車帳中人片刻過後才接過話來,可言語聲中,依舊是有些乾澀,“林大人既然心知肚明,何必問我,也罷,既然是在其位謀其職,我便獻醜點出一二。”

“西郡除卻首府以外的百姓,頭顱之上懸有三道大嶽,一曰刀斧,二曰軟金,三曰心意,此三嶽不去,莫說是民不聊生,屆時官場,亦會隨風而倒。”那人難得感嘆兩句,“都說是苦困勞力都如那牆頭草般風來跌倒南北中,官場又何嘗不是。”

林陂岫不動聲色,“敢問這刀斧軟金心意三者,何解?”

“好說,”車帳中人緩言,“刀斧者,馬賊流寇猖獗如蝗,百姓除卻為人劫掠之外,性命清白亦是難保,成日有刀斧懸頸,故而此嶽名曰刀斧;軟金則是流寇馬賊身後站著的少數世家大員,之所以稱之為軟金,是因為這些位大人,瞧著雍容富貴,舉止風雅,但倘若是掘出證據來,眼見得丟去官袍革職滅族,便如雕刀刮金。看似富麗堂皇堅固難摧,實則軟弱無能,欺上霸下,以大人手段,雷霆萬鈞之勢下,定可破之。”

“至於第三座山嶽,則是民心民意,如是多年來重壓苦稅,加之官匪相護,早就已對西郡官員無有半點好感,縱使是將前兩座山以勇力搬走,這座山卻需大人好生溫養,當可謂最難的一點。”車帳中人平復一陣氣息,又開口道,“但最難處還是在軟金這項上,林大人恐怕要多費些心思,挪開此山,並非是易如反掌的微末小事,如何打壓,如何把握火候,大人不如自行決斷。”

“多謝兄臺指點。”林陂岫聽罷,目光閃動。

車中人一番言語,與他接連多日以來的思量考慮,並無異處,不過卻是單獨提出將背後世家大員打壓一陣,卻是令林陂岫心中略微一動。

“既然如此,我就當是林大人認同我這副職了。在下體魄虛浮,今日這番食之無味的長篇大論,對於在下而言,卻已是極累人的營生,來日再行叨擾。”那人隔著車簾拱手抱拳道,“如若大人准許,恕在下先行告退。”

林陂岫點頭回禮,“也好,兄臺一路慢行,往東數里外有處府邸,乃是上任郡丞住處,方騰出來不久,雖說地角在城中並非最為金貴,但好在夏時涼爽冬時暖,最適養身,晚些時候我命人將擺設字畫送去,儘可入住。”

“林大人客氣。”車帳中人咳嗽數聲,敲敲車壁,馬車緩緩轉向而去。

林陂岫立身臺階之上,瞧著馬車搖搖晃晃往東而去,頂蓋比自個兒眉眼略微矮了一截,不著痕跡地往下走多一步,平視目送車帳離去。

“大人,咱們果真要入住到這處宅院?”車伕駕馬,仍舊覺得有些恍惚,自個兒本來便是個在太臨郊外幾百裡處趕馬駕車的窮苦人,一無本事二無靠山,叫這位大爺僱來,闖到郡守府前,遞去封信,說過幾句雲山霧罩的話語,轉眼間便成了西郡郡丞大員的車伕,實在是令漢子喜驚交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倘若不願跟隨,自然便無需住在此地。”車帳中的男子笑笑,“駕車一日得幾枚銅錢都能安之樂之,如今駕車一日變為幾兩銀子,反倒是手足無措。窮都扛得起,富便扛不起了?”

車伕尋思尋思,的確有道理,旋即憨厚一笑,“大人說得高深,可小人這回卻能聽懂大概,扛得起。”

府邸瞧來極素,縱使林陂岫差人送來幾卷字畫擺設,亦是清雅得很,男子走出車帳,緩緩踏入屋中。

看來同朝這位斂財手段極高的林大員,也並非是不可救藥。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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