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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次之戰後,袁尚見三郡烏桓背離而去,兵力陷入劣勢,不敢再與漢軍對峙,只好先放棄安次,轉而退到往南百里的泉州,以觀看漢軍動向。漢軍見其遠去,便兵分兩路,偏師於安次提防袁尚,主力則移師於涿縣、而後向前紮營於巨馬水左岸(古人以東為左,以西為右,故稱隴西為隴右,江東為江左),與范陽易京隔水相望。
此時兩城已為袁軍包圍數重,除去營寨鹿角外,還挖掘有丈深的壕溝與土山,漢軍見狀也不免咋舌。而劉備則是直接想到十年前再平城與魁頭、步度根決戰的場景,當年他們就是如此藉助完善的營壘工事,反過來破解了鮮卑突騎的內外夾攻。當時劉備不覺得這個佈置有多麼精妙,如今自己成了解圍一方,才發現棘手至極。
最終幕府根據袁紹糧道冗長的特點,內定下北攻南擾,連日消磨的策略。即用主力在兩城城北施壓,令駐軍不敢強攻,後輔以遊騎於城南襲擾,令袁軍糧道不暢。袁軍果然不勝其擾,但也不願出營與漢軍野戰,兩軍的戰況再次陷入到僵持之中。
不過在河北激戰的這個時刻,中華其餘各州都沐浴在難得的平靜,無論是大疫過後的兗、豫二州,還是慘敗之餘的青徐二州,此刻都抓緊時間休養生息。而袁術失勢後,揚州一分為二,分別為孫策、劉表所搶奪,不過江左廣袤,他們也不得不花時間整頓吏治,收攬人心,因而也都停戰不前。蜀地與關中更不必言語,只有涼州仍有少許戰事。一時間,天下人有一種錯覺,好似十數年間的種種亂事只是夢幻而已,而大漢仍然停留在光和年間。
若他們能看見此時的天子在昆明池左右遊獵的場景,則更會確信,自己正生活在太平盛世吧。
屈指算來,天子已在昆明池住了一個多月,剛開始的新鮮勁過去後,天子頗覺出些寂寥。雖然在皇宮中較為悶熱,但常能去尚書檯視事,也不時能在常朝中聽政。可身居昆明池後,眼前驟然冷清了許多,這讓天子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用膳時,天子對皇后說,眼見公卿朝自己跪拜行禮時,自己總覺得慚愧,但一旦只有自己獨處,就又覺得有一種漂浮在空中的惶恐了。皇后伏氏笑說,那是陛下太閒了,不如找些事做吧。
建平將軍董承當時亦在一旁用膳,聽聞天子話語,便提議說,天子不妨效仿世宗武皇帝,到昆明池周遭遊獵一番,一者能強身健體,二者也能與臣子聯絡情誼。天子頗以為然,便下詔與議郎趙彥、侍中張音、散騎常侍華歆、羽林郎孟建等人,令他們備好弓馬,隨他狩獸於上林。等諸人到後,董承又以天子狩獵為由,封鎖上林苑,不許他人擅入。
上林苑建於世宗孝武帝之時,有三十六苑、十二宮、二十一觀,包羅了渭、涇、灃、澇、潏、滈、滻、灞八條河流,浩浩昆明池,也只是上林苑一景而已,其大稱方圓三百餘里,可稱之為秦漢宮苑之最。起初上林苑只供皇家遊樂,只是宮苑龐大至此,已是朝廷沉重的負擔,建立之初東方朔便諫言世宗,說上林苑“上乏國家之用,下奪農桑之業”。於是在孝元帝時逐漸廢除,最後毀於新莽與赤眉的連番大戰,如今的上林苑,只剩下茫茫丘墟與遍地野獸罷了。
據說世宗少年時,曾在終南山與羽林郎射虎。如今天子初通射藝而已,自然不能如此深入,就和侍從們自昆明池南岸出十里,在豐水兩岸射雁鴨而已。
遊獵到第二日上午,夏日當頭。即使是周遭有柏木遮蔽,但暑氣仍舊源源不斷地自大地湧起,到了頭上的枝椏與密叢,又倒灌下來,像是有什麼裹著身體似的,這讓一行數十人都覺得酷熱。只有河風吹過來的時候,他們才會覺得涼爽些。
昨日加上今日上午的時日裡,他們射了不少野鴨,可謂收穫頗豐,但新鮮勁過去,天子也覺得有些無趣。畢竟遊獵之樂,不止在於張弓中箭而已,射獲的野鴨再多,也比不上射一隻老虎,哪怕現在射不了老虎,就是射幾隻野彘,也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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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這想法說與眾人,散騎侍郎華歆勸諫說:“射藝不是一日而成的,陛下若要射殺野彘,不禁要善射,還要善騎。否則追獵之時,卒落於馬下。其後如何?萬乘之軀,豈容損傷耶?”
眾人都說有理,但心裡也都覺得乏趣。這時建平將軍董承說:“野彘確實不好射,皮厚不說,殺了烤肉也有一股腥味,不如去射些麋鹿,麋鹿性弱,見人就跑,雖然難射些,但也沒什麼可憂慮的。我聽人說,昆明池西岸就有一群麋鹿,我們去那裡射獵,如何?”
天子聽了很高興,其餘侍從也沒什麼好反對的。於是眾人稍稍休整,將昨日獵得的五十來只野鴨,二十餘隻野兔都扔在就近的亭舍裡,而後把箭囊和水壺裝滿,換上幾匹新馬,又吃了點乾糧,便往西面走去。
等到達昆明池西岸的時候,太陽也偏西西下,光線漸漸晦暗起來,頭頂樹葉射下的斑駁光影慢慢模糊,而後又豁然開朗,他們抵達了到一片茫茫的蘆葦中,深邃溼重的氣息從水影裡透出來,氣溫一下子冷下去了,這讓眾人都感到極為愜意。
不過今日看樣子有點晚了,眾人接連走了兩個時辰,也有些累,於是他們找到一個羽林郎巡遊時歇息的院舍,打算先在這裡用晚膳,吃完後就歇息,其餘的明日再做打算。
羽林郎正炊飯的時候,天子與董承兩人結伴出去,繞著蘆葦蕩緩緩散步。此時的太陽已被白雲所遮蔽,不見橙黃的光芒,天上水裡都是一片湛藍,涼風習習,白色的蘆葦飄蕩著,也好像是雲彩流動,若非能聽見不盡的蛙鳴,天子或許會以為自己在天上罷。
天子發怔片刻,忽然問董承說:“將軍覺得人與天地若何?”
董承一愣,想了一會,不清楚天子有什麼深意,便實話實說道:“人與天地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
天子頗為贊同,他頷首說:“是啊,雖然我貴為天子,高居萬乘之上,但每每俯仰天地,亦覺自身渺小,人無論高低貴賤,在天地生死之前,都毫無分別。我時常想,高祖臨死前驅趕醫師,說‘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時,他到底是何心情?孝武皇帝晚年說‘六七四十二代漢者,當塗高也’,又是何緣由?今日在上林苑中來回,只見荒蕪如燒,他們的心緒,我也能體會一二了。”
董承聞言,轉首打量天子神情,只見其遠觀天際,眼神深邃,不知是因何而傷情。但他的敏感與年輕,卻是暴露無遺。
這樣過了一會,群蛙似乎也沒了力氣,鳴叫聲漸漸小了下去,轉而是一陣輕巧到模糊的梭梭聲,像是一個大傢伙踏著亂草與蘆葦在慢慢穿行。董承聽見了,扯了扯天子,又示意他噤聲,兩人朝著聲源處看去。只見一隻鹿角從蘆葦中微微探起,而後又落了下去,如同一隻雲海中的小船,在蘆葦中緩緩遨遊。
它往兩人處靠了一點,忽然察覺出不對,便又倏忽間往相反方向逃去,幾個起躍間,天子看到些許白色的皮毛,這讓他不禁失聲道:“是白鹿!”他看向董承,董承也說:“是白鹿。”
這幾字說罷,兩人不約而同向它追了過去。此時天色昏暗,周圍又全是密生的蘆葦,每一動作,都覺得極為吃力,手腕與腳踝處也為雜草擦傷,但一想到得見白鹿這等祥瑞,他們便什麼也顧不上了,只跟著遠處的影子沒完沒了地跑。跑了一陣子,兩人都氣喘吁吁起來。
董承見天子喘著氣,顯然跑不動了,便停下來幫他順氣,說:“這鹿吃了什麼,在蘆葦叢裡竟跑得這樣快。”天子則不說話,他這時候想起來,應該回頭先招呼其他人。但此時已然晚了,懊惱的情緒還未生出來,不遠處忽然又傳來一聲犬類嗚咽的慘叫,這一聲沒頭沒尾,但卻為他們指明瞭方向。
董承看了天子一眼,天子對他點點頭,他便從腰間摸出刀,走在前面為天子開路,走過六十餘步,蘆葦叢豁然開朗,露出一塊平地來。眼前景象令兩人愕然。
平地上沒有神馬白鹿,只躺著一隻五尺大的白犬。它此時被割開了喉嚨,頹然地倒在草叢裡,鮮血在皮毛間不住流淌,身軀還在微微的顫動,天子甚至看見了白犬眼間的淚水。而白犬的頭上綁著兩隻鹿角,應當便是他們此前看見的。而白犬旁又站著一個人,天子看見那人的面孔後,恍惚了一下,隨後立馬認出身份,問說道:“董卿如何在此?”
董昭先是對天子行大禮,而後才緩緩回答說:“聽聞陛下沒有白鹿,所以微臣來做陛下的馬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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