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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務實並沒有太在意王庭撰略帶誇張的讚許,只是繼續補充道:“具體這些賬目該怎麼做,每一項物資需要精確到什麼程度,考慮到你此前並未有過相應的幕僚班底,所以我已經特意為你準備了一批人,都是在京華工匠學堂財務系深造過的,你到時候挑上十幾個帶去甘肅。”
“蓮塘。”高務實說到此處,忽然又嚴肅起來,認真地看著王庭撰道:“你我之間關係非比尋常,有些話我也不想拐彎抹角。這批人派給你,不是我想幹涉你在甘肅的差事,而是茲事體大,如果沒有這樣一批專業人才幫襯,就算我親自去了甘州,三個月之內也做不完這麼多事。所以,希望你能體諒,更不要有所誤會。”
王庭撰本來一聽高務實要他帶這麼多人去甘肅赴任,的確是略有不悅的。這是因為按照大明朝的成例,一地主官本人未必親自負責多少“業務工作”,更多的時候只是拿個大方向,而幕僚班子往往才是真正為主官做事的人。
於是越是大官,其幕僚班子手中的實權就越是極大,而此刻高務實直接讓他帶“十幾個”京華培養的“幕僚團”過去,那王庭撰自己基本上就不必帶什麼幕僚了,相當於這個幕僚團如果願意,輕輕鬆鬆就能把他架空。
但是,高務實直接把這件事點破,性質就不一樣了。高務實是怎樣的人,王庭撰自問基本還是有把握的。簡單來說,這是個有極大理想的能臣。
在王庭撰看來,高務實心裡一定想搞一場影響巨大而且深遠的大改革,但他汲取了宋時王安石的教訓,並不是一下子推出一大堆的改革措施來,一面搞得社會層面難以適應,一面搞得舊有利益集團恨不能生啖其肉。最終,因為一些用人失誤導致的問題使得改革夭折,後來還長期被當做“瞎胡鬧”式改革的典型。
在王庭撰眼中,高務實不僅理想大,而且城府深,心裡藏得住事——這一點很重要,越是要幹大事的人,就越要心裡藏得住事。有點什麼想法就忍不住到處嚷嚷的人,永遠是最不可靠的,和這種人做朋友,甚至和他們交心,那麼無論主動還是被動、有意還是無意,大機率他們早晚有一天會坑到你。
高務實就從來不說他改革的最終構想,卻總是在恰當的時機推出一個恰當的改革,而當你以為他只是看到時機所以有所舉動之時,回頭一看卻發現他為此早已佈局多年。
這就太驚人了,甚至堪稱恐怖。因為這意味著當你連問題的苗頭都沒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想好了解決手段,並且為之提前部署了力量,只能問題冒頭,他就能隨手解決。
這是什麼級別的“大醫”?這是扁鵲他大哥的水平,卻偏偏選了他二哥的出手時機啊!
扁鵲他大哥是你還沒病,他先想辦法讓你不生病;他二哥是你剛有症狀,還在小病輕症階段就被他輕易阻斷,讓你生不了大病。
高務實之所以選擇不了做“扁鵲大哥”,是因為病因不是出在他的時代,所以他只能在病發之時立刻解決。但是,考慮他的提前部署,可想而知他其實是以大哥的水平做了二哥的事,根本不必像扁鵲一樣等到重症再出手救治。
理想大,能力強,這就是王庭撰對高務實的評價。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高務實似乎真的沒什麼私心。說實話,這也是王庭撰最想不明白的一點。
華夏數千年,冠冕堂皇的話大家都知道說,可一心為公的人究竟能找出幾個?
不錯,高務實如今自己就是天下首富,說他“一心為公”好像總有點彆扭,可是真要仔細想想就會忍不住發出另一個疑問:他這京華真的是為他自己斂財建立的嗎?
京華這二十多年幹成了多少事啊,為大明朝的“萬曆中興”出了多大的力啊?
沒有京華,大明朝這些年練得出如今這樣能反過來震懾蒙古的騎兵新軍嗎?沒有京華,朝廷大幾十萬規模的火槍兵和炮兵是天上掉下來的嗎?沒有京華,如今一年上千萬兩規模的海上貿易、數百萬兩的朝廷歲入是憑空產生的嗎?沒有京華,南北東西各國各地的貿易往來能有今日盛況嗎?沒有京華……簡直不可想象!
然而即便如此,高務實對京華卻比對其他任何人下刀更狠!最直接的一個證據就是京華每年繳納的稅款比例全國最高,總額自然也是全國最高!
有多高?基本和全大明最富庶的南直隸持平!這是什麼概念?要知道,南直隸的秋糧稅款將近佔全大明的四分之一!
[注:按原歷史上萬曆六年(1578年)的資料,南直隸秋糧佔比為全國的23%。之所以不說夏糧,一來因為夏糧佔比南直隸也高達20.49%,二來也因為夏糧屬實不是主力,秋糧才是。當然,南方欠稅相對比北方更嚴重,實際繳納可能略有出入。但至少從可查資料而言,“將近四分之一”的說法應該問題不大。]
一個京華一年繳了幾乎相當於整個南直隸的稅,這納稅比例放在其他人、其他家族頭上,那完完全全可以稱得上是破家為國了!可是,高務實說什麼了嗎?沒有。
不僅沒有,甚至這樣誇張比例的稅率還是他自己一步步加上去的,舉國上下獨此一家,別無分號。而這也正是從來沒有人在“錢”這個問題上彈劾高務實的最硬核理由。
一家交了一個南直隸的稅,還從沒有鬧出過什麼社會動亂,甚至拉動了不少人跟他一起發財,這叫人家還怎麼彈劾?狗咬刺蝟,無從下口啊。
既然是這樣一個人,王庭撰自然知道高務實讓他帶京華的幕僚團去甘肅並非高務實自己想搞點什麼名堂。王庭撰之所以一開始有些不悅,其實主要是覺得高務實這樣做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但是,高務實猶如未卜先知一般,主動給了臺階:“就算我親自去了甘州,三個月之內也做不完這麼多事。”
這話說出來,王庭撰的氣一下子就順了——天下理財第一人都說了,如果不帶這些人,他親自去也搞不定。既然如此,那我王某人帶上這些人也理所當然嘛!
“元輔放心,箇中道理下官自然明白。”王庭撰順了氣,自然就坡下驢,順勢應了下來,然後問道:“那麼,元輔所言第三件事是?”
高務實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沉聲道:“第三件事,劃定此戰三位要員之權責。”
王庭撰聽得心中一驚,暗暗生出一絲不妙,瞥了旁邊的熊廷弼一眼,卻見熊廷弼反而面色坦然,因此又收回目光,朝高務實問道:“元輔有何定奪?”
高務實肅然道:“前線大軍如何作戰,權、責皆在省吾(劉綎);後方軍需糧草保障,權、責皆在蓮塘;地方、軍中綱紀,權、責皆在飛白。”
不等王庭撰和熊廷弼發問,高務實繼續道:“所謂權、責,無非所命所轄也。舉個例子,如果前線打得不好,只要此時蓮塘已保供應不匱、飛白已使綱紀不紊,那麼戰事不順之責,我便唯劉省吾是問。至於你們二位的功勞,該有的一點也不會少,不受劉省吾影響。
換過來,如果劉省吾前線需要的物資,蓮塘你不能足額供應,最後吃了敗仗,那麼首罪便是蓮塘你了,劉省吾反倒是次罪;而如果軍紀不整,發生了一些違我軍令之事,則無論戰勝戰敗,飛白你都難辭其咎。”
熊廷弼本來想等王庭撰先表態,但王庭撰似乎陷入了思考,一時未曾言語。
他擔心冷了場,元輔面上須不好看,因此便先開口道:“廷弼此去,已然做了馬革裹屍的準備,既然死都不怕,自然也不怕殺人。今日元輔既然說得這般明白,那廷弼也敢立下軍令狀:若此戰軍紀敗壞,作奸犯科者我先斬之,而後請元輔斬我!”
這番話熊廷弼說得斬釘截鐵,高務實一拍桌子,大聲讚道:“好,有擔當!不過你此行要遵照的軍法卻與尋常不同,本閣部待會兒派人把我以往帶兵時的軍令交給你一份,你照那個辦理就好。”
高務實自有一套軍令,這件事熊廷弼是知道的。不僅知道,甚至幾乎都記得——因為高務實的軍令不僅並不複雜,甚至說起來還不如朝廷的軍法嚴苛。
大明的軍法說起來是極其嚴厲的,一眼望去各種“斬”、“斬”、“斬”。舉個例子,將領在臺上訓話,下面計程車兵別說交頭接耳了,轉頭往後看一眼,那都是“按例當斬”。
問題是,你這軍法嚴厲成這個樣子,它真的還具備較高的可執行性嗎?顯然不具備。也許開國初期大致上能做到,可是稍稍等個十年二十年,這種制度一定會淪為一紙空文,到最後誰也不放在心上了。
因為,壓根沒人能按照這種制度帶兵——誰知道哪天晚上睡覺就被手下士卒砍了腦袋去。非常
高務實的治軍之策就“寬仁”極了,需要論斬的罪名非常少,攏共也沒幾條。相反,很多按照原本軍法來看屬於重罪的專案,到了高務實這裡要麼變成了“禁閉某(各不相同)日”,要麼變成了“罰銀某(多少不等)兩”,甚至有打掃本部(最高到連級)廁所一月之類。
看起來,這懲罰相當輕,甚至讓外行覺得兒戲,然而事實上卻恰恰相反,高務實軍中的違紀行為一貫格外的少。
道理其實很簡單,過去說要問斬的幾乎都很難真個執行,大家早就習慣了不當回事。高務實軍中大多違紀只是禁閉、罰款,看起來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禁閉在戰時是很難執行的,因此一般也會轉為罰款,而罰款這玩意執行起來很簡單,卻真的很要命——你一點小毛病犯了,動不動罰款一兩銀子,來上幾次這個月直接白乾,那可太要命了——老子這真是賣命錢啊,哪裡遭得住這般不當事!
而當你習慣了“高閣老軍中不得違令”的從軍宗旨,原先不當回事的一些小毛病在幾次罰款之後都被你自己提心吊膽的改正過來,那麼久而久之就自然形成了良好的行為習慣。三人成眾,當所有人都是如此,那麼一支軍隊的風氣就為之大變,從此煥然一新了。
所以高務實的態度一直都是明確的:法令不必過苛,執法卻須常嚴。
軍法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讓軍隊能夠令行禁止,能夠有一套適應戰爭的行為作風,而不是為了殺掉自己計程車兵。相反,動不動就殺掉自己計程車兵,只會讓軍官和士兵之間形成隔閡,乃至不可彌補的裂痕。
如此久而久之,一旦出了什麼情況導致軍官無力彈壓,士兵們聚合起來鬧譁變豈不是理所當然?而這又反過來繼續加深了雙方的矛盾,導致相互警惕,毫無信任可言。
就在此時,王庭撰忽然開口了:“此次西征按照元輔所言,我將坐鎮甘州,而劉省吾遠在西域。雙方相距千里,自然不便由我遙制,此乃題中應有之義,我並無異議。”
高務實悄然鬆了口氣,卻不料王庭撰繼續道:“不過,我對元輔認定的三件要事忽然有了些明悟,想說出來請元輔聽聽,看有沒有猜錯。”
這話讓高務實來了些興趣,笑道:“蓮塘請講,我知無不言。”
“第一件事,清理欠餉。此事歸根結底只有一個目的:穩定甘肅民心軍心,讓當地百姓和當地衛軍心甘情願支援出兵。
第二件事,整理武備。此事是在當地民心軍心已有保障的前提下,明確己方實力,從而決定後續補給,確保前線戰力。
第三件事,確定權責。此事是為了明晰三大員各自差事,確保三大員權不相侵、責不相坐(連坐),杜絕互相推諉、互相汙衊等事,合力一處為西征。”
高務實聽得頗為欣喜,正要說話,王庭撰卻繼續總結道:“換言之,首先安民定軍,然後蓄勢待發,最後文武同心,大軍出征——不知元輔以為下官所見得中幾成?”
“十成!”高務實撫掌大笑,道:“蓮塘見及於此,此戰我無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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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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