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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衚衕。”

面對揮舞鋼刀、面露兇相的兩捕,榮非鎮定自若,用僅能被兩捕聽到的聲音說出四個字來。

兩捕頓時神情大變,好似被施了定身術一般,舉著鋼刀卻是遲遲不敢劈下。

榮非冷笑著瞥了兩捕一眼,邁步從二人中間穿過進到縣衙大堂。

若無十成十的自保手段,榮非豈敢跟縣令做買賣。

整個汾城縣衙,上至縣令、縣丞、主簿,下至捕快、衙役、門房,都有把柄在榮非手中。防的就是有朝一日郭慕懷翻臉不認人。

捕頭、捕快、衙役屬於小吏,朝廷是不給發工資的。平時的收入小一部分來自於上官的賞賜,大部分則是靠著灰色收入。

尋常捕快多是賭場抽佣、收保護費之類的。可這兩人卻是膽大包天,幹起了倒賣私鹽的勾當。

鹽鐵國營,私下販賣乃是重罪。一旦被檢舉,輕則刑仗,重則發配充軍。

而琉璃衚衕正是兩人藏匿私鹽的地方。

嚇住兩捕,榮非站在大堂中央,揹負雙手掃視全場。

所謂流水的縣令、鐵打的胥吏。縣令、縣丞、主簿這類官員任期一到要麼高升、要麼平調,一處地方通常就呆四年,可捕頭這類的小吏卻是要在一個位置上幹到死的。

因此也有寧得罪縣令,莫得罪胥吏的說法。

被榮非目光掃過的捕快衙役均是低下頭不敢與其對視。

見無人上前,榮非這才看向郭慕懷質問道。

“適才聽聞大人要拘捕在下,不知罪名為何啊?”

榮非有恃無恐的架勢氣的郭慕懷眼皮直跳,指著他吼道。

“當街行兇、強闖公堂、目無上官。榮非,你好威風啊。今日若不治你,本官顏面何在!律法威嚴何在!”

榮非聞言微微一笑,朝著郭慕懷拱手抱歉施禮道。

“汾城總捕榮非參見大人。目無上官何來之有?身為縣衙總捕,又何來強闖公堂一說?至於當街行兇,呵呵,敢問大人可有證據?”

“你…”

郭慕懷錶情一滯,一時竟是無話可說。

能做到縣令的位置,證明郭慕懷不是傻子,此時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寶貝兒子所言不盡不實。試問一個小小捕頭,如何敢找縣令之子的麻煩。

更何況郭瀟還是書山記名弟子,是修行者。

只是剛剛看到郭瀟渾身是血一時心疼,同時想到這是個幹掉榮非的好機會,因此才臨時起意。想著只要將榮非下獄,捏圓搓扁還不是抬抬手的事情。

可沒曾想榮非竟是來的如此之快,當著縣衙所有官吏和汾城百姓的面直接與自己對質,這卻是讓他有些進退失據,不知如何是好。

榮非擅長的便是破案,與他當堂講證據、辯對錯無異於自取其辱,倒不如直接以勢壓人。

打定主意,郭慕懷心中大定,一拍醒木道。

“有無證據無需你來質問本官,按照律法,先行將你關押,待後續調查清楚後,自會給你公道。來人,帶榮捕頭下去。”

“大人,下官認為此舉不妥。既然苦主與被告具在,不如就當著全城百姓的面讓雙方對質,也好彰顯大人您的嚴明無私。”

在一旁看了半晌好戲的曹源忽然跳出來揚聲說道。

“是極是極,曹大人所言極是,本官雙手贊同。”

張嵩先是被曹源的舉動弄得一愣,可隨即便猜到了他的用意,連忙也站了出來。

郭慕懷為人強勢,這四年來將兩人壓制的極為悽慘,因此碰上如此難得的機會,便忍不住跳將出來發難。

“你…你們放肆!來人啊,將…將他們兩個逐出去,將榮非捉拿下獄。”

郭慕懷沒想到曹源和張嵩會出來攪局,被氣得渾身發抖的吼道。

眾捕快、衙役面面相覷,一時有些躊躇不知該如何是好。

“哼!莫忘了本官才是一縣之長,只要本官還在位一日,汾城便是由本官說了算。爾等莫非要枉顧律法與朝廷對抗嗎?”

郭慕懷此言一出,眾衙役捕快再也無法袖手旁觀,只能朝三人道一聲得罪,便要動手趕人、抓人。

“榮捕頭放心,有本官看著,沒人敢在獄中對你不利。”

“本官也是一樣。”

曹源和張嵩被衙役架著離開仍不忘扭回頭來安撫榮非。

這二人平素與榮非沒有太深的交集,更談不上有什麼交情,今日之所以挺身而出,多半是被郭慕懷壓得太狠觸底反彈了。

轉念間榮非就已在心中想的透徹,可這份善意卻是必須接下,於是朝二人點頭致謝。

最開始受郭慕懷指使的兩個捕快站到榮非面前低聲說道。

“上命難違,榮捕頭莫怪,到了獄中我兄弟二人自當盡心照顧。”

說罷,取下掛在腰間的鐵鏈就要將榮非綁上。

“二位叔叔且慢,我還有一句話要向縣尊大人問個清楚。”

榮非仰首看向郭慕懷道。

“郭大人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不問青紅皂白都要將我下獄了是嗎?”

“莫要再讓他滿嘴胡言,速速拿下。”

那麼多的百姓圍堵在縣衙門前看著呢,郭慕懷自感已經丟盡了顏面,哪裡還肯繼續與榮非糾纏,拍著醒木大吼道。

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榮非也就不再拖延,從懷中取出從餘慶之那裡借來的一面刻有龍紋和緝仙二字的金鑄腰牌。

“緝仙司總捕令牌在此,汾城縣眾官吏聽令!”

在場的捕快衙役看著金牌一臉懵逼。

緝仙司是個啥衙門?沒聽過啊。

曹源和張嵩早就猜到榮非肯定是有恃無恐的,只是沒想到竟然是緝仙司。

兩人推開身邊的衙役,走到近前仔細檢視,確認金牌無假,連忙朝榮非抱拳道。

“汾城縣丞曹源聽令。”

“汾城主簿張嵩聽令。”

桌案之後的郭慕懷聞聽緝仙司三字,再看到金牌,只覺得腦袋裡面嗡的一聲,眼前一黑,身子一歪,癱倒在椅子上。

“汾城知縣郭慕懷之子郭瀟,先當街襲殺官差未遂,後強闖公堂汙衊栽贓。汾城知縣郭慕懷枉顧國法、以權謀私。著汾城縣丞曹源、主簿張嵩將兩人犯緝拿押送京都受審。”

榮非舉著金牌朗聲說道。

曹源、張嵩眼角含喜,面色卻是依舊嚴肅,躬身領命之後,喝令眾捕快衙役將郭慕懷和郭瀟擒下。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啊…”

郭慕懷面色蒼白的癱坐在椅子上,不敢置信的呢喃。

郭瀟見形勢急轉卻是不肯坐以待斃,鼓盪起體內剩餘的一點浩然氣朝榮非撲去。

“假的…一定是假的…小小捕快怎會有緝仙司總捕的令牌,我殺了你個賊人。”

曹源連忙喝令衙役攔住,卻都被浩然氣震翻在地。

眼看郭瀟面目猙獰的撲到身前,榮非不緊不慢的抬起藏在袖中的左手。

左手之中握著一柄火銃,黑洞洞的銃口瞄準了郭瀟的腦袋。

郭瀟被火銃打出了心理陰影,怪叫一聲不敢繼續上前,拐了個彎向側面邊廊衝去,看樣子是要跑路。

張嵩從衙役手中奪過水火棍擋在郭瀟腳下,郭瀟哎呦一聲被絆倒在地,張嵩舉棍照著郭瀟後腦重重一拍,郭瀟雙眼翻白昏死過去。

“哼,本官面前也敢放肆。”

張嵩將水火棍在身邊一杵,威風凜凜道。

“張大人好身手。”

榮非收起火銃,豎起大拇指讚道。

“愣著作甚,還不快將兩個人犯拿下。”

曹源對還在愣神的捕快衙役吼道。

“且慢!”

這時一直在大門口看熱鬧的崔顯從人群中擠進來高聲喊道。

“你是何人?”

曹源瞪眼喝問道。

“書山記名弟子崔顯,見過榮捕頭。”

崔顯直接無視曹源和張嵩,拱手對著榮非施禮道。

聽到其書山記名弟子的身份,榮非便已猜到他的目的,因此並未答話,只是冷冷的盯著他。

崔顯見對方不作回應,也不氣惱,湊到近前低聲說道。

“郭瀟乃是書山弟子,若私自將其緝拿恐會惹惱了書山的先生們。不如由在下將其帶回書山調查審問,若事情真如榮捕頭所言一般,書山定會給出一個交代,如此便可避免許多無端的麻煩。”

榮非聞言眉頭便是一皺,冷聲道。

“崔顯是吧,你是不是讀書讀的腦子壞掉了。在大晏的土地上緝拿觸犯律法的人犯,何來私自一說?”

“郭瀟可是書山弟子!”

“書山弟子又如何?便可不守律法肆意妄為?”

“榮捕頭可想過惡了書山的後果?在下也是為你好,莫要為了一時之氣而鑄成大錯啊。莫說一個小小的緝仙司,便是當今陛下也要賣書山三分薄面。郭瀟固然有錯,但畢竟是書山弟子,你抓了他便是掃了書山的顏面,後果你承擔不起的呀。”

崔顯苦口婆心的勸道。

小小的緝仙司?

從一個書山記名弟子的口中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緝仙司現如今在修行界是何種地位了。

榮非聽聞心中一時也是五味雜陳。

可既然已決定加入緝仙司,便不會後悔。

緝仙司以往怎樣榮非不管,今後卻是要硬氣起來。

“緝仙司監管天下修士,郭瀟觸犯律法,我今日抓定了!”

“唉,好言相勸卻是遇到個死腦筋。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得罪了。”

崔顯說罷,浩然氣自體內席捲而出,宛如一座無形大山般將縣衙大堂內所有人壓制的無法動彈。

榮非尤其得到重點關照,火銃在手,可手指卻是無法扣動扳機。

一直站在衙門口未曾進來的紀柔兒未受浩然氣的壓制,從袖中抽出火銃瞄向崔顯。卻見崔顯目光復雜的看了她一眼,嘆氣搖頭隨後揮手甩出一道浩然氣,將紀柔兒也困住。

“實屬無奈,紀姑娘得罪了!”

崔顯朝著紀柔兒拱了拱手,提起被敲暈的郭瀟便要離去。

“書山上的那些書呆子難道沒教過你,仙神犯法與民同罪!”

一道低沉威嚴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大堂內的浩然氣瞬間如陽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榮非反應最快,抬起火銃抵住崔顯後腦冷聲道。

“再敢動一步讓你腦袋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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