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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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幾個鬼魂聊了很久，於埊都沒注意時間，只是感覺天有些發黑的時候，一看點，才注意到已經6點了。

於埊止住了和他們的對話，打了個招呼，起身離別。

聊天的時候，於埊幾次和他們解釋，自己沒有什麼可以給他們的，也不能隨便給，天下沒有白來的好處，也沒有白幫的情分。

幫了是情分，不幫也是應該的

沒有道理我有什麼好東西，就必須給別人，才能叫好人。

而恰巧，於埊一直都沒有覺得自己是好人。

幾個鬼魂看著於埊離去的背影，有些蕭索，但是也並沒有難過。

這一下午的時間，他們和於埊聊的很開心，已經有很多年很多年，沒有和人這麼聊過天了，是和真的人，而不是那些其他的鬼魂。

鬼魂之間能聊什麼？無非還是那些家長裡短，那些生前過往，那些後輩的生活。

說了幾十年，大家早就聽膩了，一個笑話聽一次會哈哈大笑，聽兩次會呵呵一笑，一直聽了幾十年，聽笑話的人則成了笑話，大家早就無感了。

幾個鬼魂沒有散去，還是坐在原地，只是也沒有繼續聊天，各自想著於埊和他們說的話

“榮哥，天下沒有什麼對錯的人或者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也別用這就是命來安慰自己和大家，命數這個東西確實是有，但不是誰的生死貧富，都是命數，普通人沒這個資格獲得命數”

“所以，不要再去在意對錯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們已經死了四十多年，是否錯過了天倫之樂，是否錯過了親人陪伴，是否錯過了傳宗接代，都沒關係，死人不需要對生前身後事負責任”

“所以，圖個開心就好。”

“玉祥哥，我知道你想照顧你女兒，她過的不好，也會著急，並且經常過去陪她看她，但是你可能沒在意，正式、是因為你經常去陪她，才導致她過的並不好，”

“人鬼殊途，並不是說別的，主要是人的精神磁場，很容易被鬼魂的精神磁場影響，而且你們老是在她身邊，其他的男人也都不願意靠近她，就像人們常說的，沙子握得越緊越容易流散，人也一樣，不要因為太在意，反而傷害了對方”

“偶爾去看看就好，千萬彆著急”

“王力哥，我知道你其實早就開解了，你不恨榮哥，也不恨自己，這樣挺好的，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妻子孩子，可人世間不就這樣麼，總會有那麼幾個對不起的人或者事，可不就是因為這些，我們才能走的更遠。”

“生命的神奇之處，就在於沾染了太多的愛恨情仇，所以才顯得更豐富多彩，不然，我們和地上的小蟲子，和樹上的小鳥，有什麼區別呢？”

“修道從來都是以心為主，所謂的道只是一個形式，一個辦法，如果有機會，我在修道的路上等你”

“王宇哥，生命本就是向死而生的一個過程，生前是為了遊戲人間，死了一樣開開心心的就挺好”

“你是無所謂也好，覺得生死都一樣也罷，更或者，覺得死了起碼不用捱餓，都一樣，死了也是一種活著，舒心最重要”

“王寶哥，我今年13，你14，我叫你哥也合適，我知道，看到同齡的人活著，你覺得很難受，可很多時候，生死是不講道理的，你會覺得天道不公，可實際上天道從來不講公平這個詞，一切的利益得失，好壞功過，都是人類自以為是的道理，不然，我們吃掉的動物，它們就不委屈了？你腳下的蟲子，如果是生前，隨便一腳被踩死，它們就不難受了？”

“至於你….哎，算了，不說了，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知道跟你說這些，有沒有什麼用，因為我覺得，我沒資格跟你們講道理，活人，是最沒有資格和死人講道理的”

“我只是習慣性的嘮叨囉嗦一下，也沒想著，和你們聊聊天，說說話，或者發發善心，當個善財童子，給你們點東西，我就是好人了”

“我也不覺得，這樣就能改變你們的生活軌跡，讓你們更厲害，那些都是瞎扯淡的。”

“真的，都是扯淡的。”

“別的不說，我今天給你們每個人一樣東西，確實能讓你們幾個的情況變的更好，可是，懷璧其罪，你們以後就要活在恐懼中，每天要防著其他鬼魂，會不會垂涎你們的東西，會不會過來偷搶，每天都要防著別的鬼魂，甚至包括自己的兄弟。”

“運氣不好，還要被其他鬼魂或者靈體來爭奪，甚至被吃掉。”

“你們已經當鬼40多年，未來還能再有幾個40多年，可是一旦我給你們東西，-或者幫你們一些，你們可能連4年都活不到了。”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了？”

“我更希望，以後再路過這裡，還能碰到你們兄弟幾個，還能一塊坐下來聊聊天，大家開開心心的，而不是到這後，聽其他的鬼魂訴說你們的故事，過來哀悼你們”

“那樣挺沒勁的”

看著於埊越走越遠的身影，幾個鬼魂坐在原地沉默了許久，反正對鬼魂來說，時間是最沒意義的東西，或許只對活著的人有意義吧。

又等了一會，王寶突然開口說話，說話的同時，看向幾個兄長。

“榮哥，玉祥哥，力哥，宇哥，我….哎！！臥槽！你誰啊你！！！”

其他幾個鬼魂，聽到王寶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先是楞了一下，然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都被嚇了一跳，各自驚呼

“臥槽，你啥玩意？！！”

“我草，你什麼東西？！！”

“我草，你？！！！”

“我草？！！！”

果然是常年相伴的兄弟幾個，口徑基本上差不多。

原來在他們身邊，有一個形似人身，但是腦袋是個狗頭的鬼魂，本來和他們一樣蹲坐在地上，但是被幾個鬼魂咋呼了一下，猛地站了起來

等站起來的時候，就更不倫不類了，上半身是類似人身，但下半身是狗腿，腦袋也是狗的黑影模樣，甚至看不清相貌，身形和王寶差不多的個子。

此刻正在不斷的左右歪腦袋，一臉迷茫的看著眼前的眾鬼魂。

“嗷嗚嗚~！（你們幹什麼）”？

“我草你他媽什麼東西，什麼時候出來的？”這是榮哥，嚇得他已經再次舉起了那把破舊的砍刀

“嗷！嗚~~嗚嗚嗚嗚！（我一直在這啊）”

“你他媽扯淡，我之前怎麼沒見過你！！！”還是榮哥，他現在有點情緒崩潰，被嚇的，可是礙於自己老大的身份，又不能不站出來。

“嗷嗚嗚嗚嗚！嗷嗚！嗷嗚！（我一直就跟著你們，天天在一塊，怎麼就沒見過！）”

“臥槽，這些年你一直跟著我們？”榮哥震驚+疑惑

“嗷嗚嗷嗚！（對啊對啊）！”

“臥槽~~妖怪啊！~！”榮哥這個時候有點崩潰，說話的時候已經開始帶顫音了。

“嗷嗚！嗷嗚！嗷嗚嗷嗷嗚！（你才是妖怪，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

“臥槽，你他媽是那群狼”，還是王力平時比較冷靜沉著，第一時間想到了大概的答案

“嗷嗷嗚，嗷嗚嗷嗚！（我不是那群，我是那隻）！”

這個時候，其他幾個鬼魂，也都開始反應過來，趕緊團成一團開始緊急討論，期間那隻狼想要湊過去聽，還被榮哥拿刀嚇唬著不讓靠近，氣的狼蹲下身子，用人型的爪子掏土。

“我草，不會真的是那群狼的一隻吧？臥槽，那我們以前怎麼沒發現他？它？”

“我哪知道啊，我剛才都嚇傻了好麼，我剛想和你們說話，數著數著多出來一個來，你他媽知道那有多嚇人嘛”

“你他媽是鬼，不是人！”

“草，現在是說這話的時候嗎，趕緊商量這咋辦啊？我他媽現在瘮得慌”

“你以為就你瘮得慌啊，我嚇得棍子都要拎不起來了啊！”

幾個鬼魂說著說著，聽到旁邊嗷嗚嗷嗚的呼喊，齊齊的轉頭看著狼鬼？

他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叫它，但是沒有叫法也不行，還是榮哥有點大哥的氣勢，問道

“你到底是啥玩意啊？”

“嗷嗚嗚嗚！（我是你們兄弟啊）！”

“我草！”

“我他媽弄死你！”

“你他媽滾蛋！”

“停停停停，別吵別吵！”

“我他麼…你等會，我緩緩，我捋捋，我草，我現在有點難受”，榮哥已經徹底崩潰了，實在不知道到底咋回事，可偏偏能解決這個事的於埊，好像已經走遠了，現在一點也感覺不到於埊的氣息。

又是過了好久，估摸著時間，已經到了晚上9點多

夜晚的冰冷氣息，磁場活動的降低，最適合鬼魂的活動，這個時候的鬼魂，也是狀態最好，情緒最穩定的時候。

幾個鬼魂，終於能夠冷靜下來，把那個狼鬼叫了過來

狼鬼被他們幾個冷落了好一會，聽到招呼自己，蹦跳著哈哈的跑了過來，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它還有個尾巴，現在搖的飛快，顯然很開心。

“你這麼開心幹啥？”

“嗷嗚嗷嗚嗚嗚嗚！（你們以前從來不跟我說話的！）”

得到的回應是一群白眼，幾個鬼魂心想，我他媽以前就沒發現過你啊，怎麼和你說話，我都成鬼了還能遇到這種事，這還講科學道理嗎？

“等我捋捋，等我捋捋啊。我們是被你們一群狼弄死的，草，一想這個我就渾身難受”

“嗷嗚嗷嗚！（沒有我，沒有我）！”

“那也是你們一群的，它們還把我們給吃了！”

“嗷嗚嗷嗚嗷嗚嗷嗚嗚嗚嗚（我沒吃，我沒吃，我也是被它們吃了的）！”

“臥槽，你別亂說話！我問你什麼你就回什麼”

“嗚（哦）~”

“我們幾個當時被你們狼群弄死，打架的時候，你也被我們打死了，對吧？”

“嗚~（是的）”

“然後我們幾個成了鬼，你也成了鬼？”

“嗚~（是的）”

“然後你就一直跟著我們？”

“嗚~（是的）”

“這四十多年，一直跟著我們？”

“嗚~（是的）”

“我們怎麼就一直沒有發現呢？”

“嗚嗚嗚~（那我怎麼知道）”

“榮哥，估計是那個小哥搞的吧…”

“噢，對，一定是他”

“對對對，肯定是他弄的，就他有這個本事”

“嗯，應該是”

“看來是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也就他能”

“不過這個事也神了啊，你跟我們四十多年了，我們沒發現就算了，鎮子裡其他人也看不到？”榮哥覺得這個事確實是有點玄乎的

“榮哥，好像是她們能看到…我現在想起來，前些年的時候，有一回我跟鎮子裡那個嬸子罵街，她說過一嘴，你們六個就是這一代的禍害，當時我還笑話她不識數來著….”

王寶的年齡最小，平時也最沒忌諱，仗著哥幾個在這個地方的團結，沒少和其他的鬼魂吵架鬧事，現在回想起來，之前好像確實有過好幾次，鎮子裡的鬼魂，都議論過他們6個。

看來，鎮子裡其他的鬼魂，平時害怕自己哥幾個，也不一定真的是因為他們6個有多兇，或者拎刀拿棒的有多嚇人，大機率，可能也是被那個狼鬼嚇的…..

因為鬼魂想事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散發自己的精神波動，這個精神波動，會沒有任何區別的擴散出去，然後被其他鬼魂吸收到，所以，大家想什麼，互相之間都能知道。

榮哥當然也能“聽”到，所以現在稍微的有點尷尬，以前一直以為鎮子裡的人，害怕他們哥幾個，是因為自己的威猛，原來…他們也不過是狐假虎威，大家真正怕的，是身邊這個….

估計一輩子也就能遇到一個的狼鬼….

於埊行走在附近的一處山路上，也在想著剛才的事，他從一開始，就是看到6個鬼魂，5個人，一個狼身人形狼頭的鬼魂，聽到他們幾個說，自己是被狼群殺死並吃掉的時候，於埊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肯定是他們在反抗的時候，打死了其中的一隻狼，但是又沒死透。

然後被其他狼群分食的時候，血液混合到一起，沾到了那隻狼的身上，再加上哥幾個的怨氣，混雜到一起，然後，就造就了這麼一個奇怪的東西。

或者說一個奇怪的鬼魂。

它因為是狼的靈魂，所以死後的鬼魂，也依然認為自己是狼，可實際上，構成它形體的能量，來自其他幾個鬼魂，所以，上半身為了方便，就幻化成了人的樣子，就顯得有點不倫不類。

幾個人聊天的時候，一直沒有提到狼鬼，甚至都沒有在意過它的存在，可能是因為他們都死於狼口，對狼群有著從骨子裡的恐懼，就會刻意的忽略當時發生的事情，以及，刻意的忽略身邊還有這麼一個狼鬼的存在。

人們總說燈下黑，他們幾個鬼魂現在就是這樣，鬼魂和人當然不一樣，人是用眼看，他們雖然有人的相貌，但是基本還是用精神做交流和觀察世界。

因為刻意的逃避一些事情，所以就忽略了身邊的一個存在。

而且，那隻狼鬼平時也不怎麼和他們交流，一開始的幾年，它也天天嗷嗚嗷嗚的和幾個人說話，可沒人理會它，慢慢的之後，就沒怎麼說過話，表過態了。

總以為是因為自己的狼群吃了他們，心裡有些愧疚….

反正巧合又巧合之下，就成了這樣的情況。讓於埊都覺得有些神奇。

於埊並沒有在聊天的時候和他們點透，只是走的時候，稍微用了點手段，讓他們幾個能看到這個狼鬼，剩下的事，交給他們兄弟幾個自己處理吧。

於埊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東西，只是想到以前羅真說的，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剛才和儲物空間裡的幾個鬼魂討論這個事，大家除了覺得有點意思之外，也沒有別的什麼了。

而且，於埊現在又遇到了一個新的情況，也無暇再顧及那些。

因為陰天，所以晚上沒有月光和星光的照映，山林的一切都漆黑如墨

蟲鳴的叫聲，風吹樹葉的沙沙，讓這片山林顯得空寂蕭索。

就在走出一片樺樹林的時候，於埊突然感覺，自己好像穿過了一層薄膜，然後眼前瞬間光亮如晝，一個小小的村子出現在了眼前。

稀稀拉拉的十幾個土房子，路上行走的村婦，石牆邊坐著的老人，空曠地上玩耍的幾個孩童。

於埊一瞬間止住了腳步，抬起的左腳就這麼停在空中，眉頭緊皺。

思索了片刻，趁著沒人發現自己，於埊向後撤了半個身子，然後一瞬間，又恢復了漆黑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