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商人干政(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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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著急的常百業,侯淺淺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說:“周大匠、梁文星也參與其中。”
常百業不再踱步,慌亂的眼神變得安定下來。
對啊,參與遊說三王的可不止是晉商曹有山,還有徽商周大匠,浙商梁文星。
天塌了,不是個高的人扛,是所有人抗。徽商與浙商不想被朝廷一棍子打回洪武時代,就應該和晉商一起想辦法才對。
沈家。
沈一元也聽聞到了這個訊息,心態卻比常百業好許多。
說到底,周大匠與沈一元都只是徽商,兩家只有合作關係,並沒有形成一個整體,有著一定的安全距離,周大匠就是掉河裡淹死了,也輪不到沈一元哭喪。不像是曹有山,他是八大晉商之一,又是晉商商會的高層,真要被拉到菜市口咔嚓了,常百業還得負責收屍。
但周大匠畢竟是徽商中的代表性人物,他的舉動很容易被朝廷與外界視為徽商集體的行動,繼而牽連到所有徽商,正所謂覆巢之下無完卵。
沈一元嚴肅地看著有些疑惑的沈修德,說:“周大匠只是匠人出身,缺乏遠見與危機,他崛起於徽商,靠的不是真正的本領,而是朝廷開放大海的契機。此番捲入遷都之事,怕是擔心朝廷遷都北平,南洋貿易會因此為停頓,他家的船生意做不起來。”
“你要記住了,做生意也好,做學問也好,首先要先做一個有頭腦的人,要有看穿問題的智慧,看遠一點的目光,切不可貪戀眼前,失了分寸,更不能因利益進退失據,需權衡大勢,順勢而為,方可昌盛。周大匠造船,就自以為能逆水行舟,可他忘了,他身上可沒插著桅杆,也沒有風帆!”
沈修德認真地傾聽,並牢牢記在心中,之後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父親,此事我們怕不能置身事外,可還有補救之法?”
沈一元沉吟許久,搖了搖頭:“難!”
潤娘眼神一亮,連忙說:“夫君說的是難,不是說沒有辦法?”
沈一元目光中有些陰翳,憂傷地說:“之前朝廷准許商人參與到大運河管理提議,這是洪武朝絕不敢想象之事,可見建文皇帝是有心提升商人地位,大力發展商業的。這才多久,大運河尚未貫通,商人就翹起了尾巴,朝臣中有不少人是瞧不起商賈的,這次怕會有大風波,商人不付出點代價,怕是無法自全。”
潤娘埋怨著咒罵:“他們惹了麻煩,讓所有商人倒黴,他們就不怕報應嗎?”
沈一元嘆息,報應之說也不過是過過嘴癮。
“母親,給父親準備一把傘吧。”
沈修德看了看外面的天,不知何時變得陰鬱許多。
沈一元讚賞地看了一眼沈修德,接過潤娘遞過來的油紙傘,對孫掌櫃說:“你也去準備下吧,請帖應該馬上就到。”
孫掌櫃敬佩沈一元,他說得沒錯,常百業的請帖真的送到了沈家。
陽春酒樓。
常百業設盛宴,親至酒樓門外迎接沈一元。
看著正值壯年,沉穩自信,還略帶簡樸的沈一元,常百業不由地暗暗吃驚,早就聽聞徽商富貴者多,而奢靡者少,甚至有傳言,沈一元返回徽州婺源時,竟連牛車都不僱,直接帶著老婆孩子走路回去的。
沈一元也打量著常百業,雖說兩人曾有過幾面之緣,但都因為距離遠或場合不合適,並沒有結識,仔細看常百業,此人很是年輕,不到而立之年,卻已是名聲赫赫,操持晉商中常、候兩家買賣,把控晉商商會會長,還曾做下買斷安南財富的驚天之舉,是個厲害人物。
“常會長,久仰久仰。”
沈一元沒有半點架子。
常百業連稱不敢:“沈叔,可不敢如此。”
論輩分,沈一元與常千里一個輩,兩人又曾有過一些交集,常百業稱其為叔也是情理之中。
沈一元與常百業客氣幾句,常百業拉著沈一元的手,熱情地請到了酒樓雅間,落座之後,酒菜滿香。
常百業沒有繞彎子,直奔主題:“相信沈叔也聽聞到訊息,晉商中曹有山、徽商中周大匠、浙商中梁文星,遊說三王反對遷都。遷都國事,我等商人議論兩句也是無妨,但千不該,萬不該以商人之身去遊說三王,卷干預朝廷決策。他們三人如此作為,商人這幾年來努力獲得的朝廷官員好感怕會蕩然無存,甚至還會有禍事發生……”
沈一元連連點頭,常百業能坐在如此高的位置上,確實有他的本事,看得透徹,也察覺到了危機。
常百業喟然嘆息:“這事雖是三人所為,但事關所有商賈。一旦天威雷霆,商賈重回洪武,晉商沒了關外買賣,徽商沒了南洋貿易,浙商沒了買賣之便利,日後如何養活一大家子。事很棘手,今日請沈叔前來,便是希望尋個解決之策。”
沈一元明白常百業的心思,沉思一番,只反問了句:“你認為如何是好?”
常百業鬱悶,自己如果知曉該怎麼做,還用得著請你吃飯……
“侄兒不知如何是好,這才邀沈叔而來。”
常百業透著幾分無奈。
沈一元見常百業神態並不似作偽,又閒聊了一盞茶,方說出了自己的解決之法:“安全域性環控京師,御史又盯著在京藩王,商賈干預朝政之事遮怕是遮不住了,上達天聽應是難免之事。眼下能幫我們的,只有一個人。”
“誰?”
常百業急忙問。
“燕王!”
沈一元說出了答案。
常百業深吸一口氣,燕王朱棣,他怎麼可能會幫商人,商人與燕王府可沒什麼關係,突然有事上門,人家也未必理睬啊。再說了,燕王怎麼能解決如此棘手問題?
沈一元解釋道:“歸根到底,曹、周、梁去三王府邸,是商賈試圖干預朝政,觸犯朝廷底線。可若三王站出來為三人作證,沒有遊說反對遷都之事,事情就能夠轉圜。”
常百業終於轉過來這個彎,三王改了口風,那曹、周、梁三人就沒了風險,而能讓三王改口風的人,除了建文帝之外,怕只有藩王之首的燕王朱棣了。
雖說晉商、徽商等沒和朱棣打過交道,也沒拜過碼頭,卻可以透過一個人建立起這個關係,而這個人,就是工部侍郎,英烈商會的重要人物姚廣孝。
沈一元看著捋清楚的常百業,提醒道:“這種事可以做,也可以瞞住朝廷,但不可能瞞住皇上,真正想要解決問題,消除後患,恐怕需要商人付出一些代價。”
“什麼代價?”
常百業皺眉問。
沈一元擺了擺手:“這就需要看皇上的意思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最遲明日,就會有御史上書。”
常百業當即決定,先與沈一元去求見姚廣孝。
武英殿。
朱允炆看著桌案上的四份文書,其中一份是安全域性奏報,另外三份,則是遼王、珉王與代王所寫,商人想要捲入朝政,妄想借藩王之力反對遷都,這種事三王可不敢隱瞞,在送走三人之後,立馬就寫了摺子,秘密上奏。
“傳鬱新、茹瑺、夏元吉。”
朱允炆吩咐內侍。
解縉還在裝病,就不請他了。
沒過多久,鬱新、茹瑺與夏元吉便進入武英殿。
朱允炆拿出奏摺,交給三人看過。
鬱新、茹瑺雖然反對遷都,但看到商人介入其中,甚至敢勾結藩王干預朝政,不由火冒三丈。
茹瑺憤然請旨:“皇上,商人如此干政,是為大不赦!朝廷這兩年對其太過寬鬆,以至於讓其放肆到如此地步,當恢復洪武時期之法,嚴格控制商人流動!”
鬱新也陰森地表示:“朝政豈是商賈之人可干預的?當嚴懲,給他們一個教訓!”
夏元吉審視著奏摺,又瞥了一眼朱允炆,語氣平和地說:“皇上,商人此舉僭越過甚,不嚴懲不足以警戒,臣以為,只懲這三家商賈還不夠,應該懲罰所有商賈!”
茹瑺與鬱新看向夏元吉,反對遷都的時候不見你如此凌厲,這個時候你倒是厲害了,三個商賈的事,你直接擴大到所有商賈……
朱允炆深深看了一眼夏元吉,嚴肅地說:“夏尚書所言是極,商賈如此僭越,是朕這兩年太過寬容,不嚴懲他日必犯!”
便在此時,內侍前來通報:“燕王與詹事府少詹事求見。”
朱允炆眉頭一抬,朱棣與姚廣孝在這個時候來是做什麼?
又一內侍通報:“安全域性指揮史劉長閣求見。”
朱允炆微微點頭,示意三人入殿。
朱棣見茹瑺、鬱新與夏元吉都在,又看了看幾人手中握著奏摺,就知道自己還是來晚了一些,看來想保住這三人已是不可能,只能退而求其次。
“皇上,臣有一言。”
朱棣問明情況之後,肅然道。
朱允炆看了一眼劉長閣,見他看向朱棣與姚廣孝,知其想要奏報的事就是這兩個人的事,便點了點頭:“燕王叔請講。”
朱棣肅然道:“眼下朝廷商稅節節攀升,若嚴懲所有商賈,怕會影響朝廷商稅。然有商人僭越在前,又不能不處置,臣請皇上重懲三人,抄沒其家產,流放安南,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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