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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過獅子頭,鴻運又當頭咯喂——來來來,赫夫人,到您了!”

老婆子弓著腰,擠著滿臉笑紋,隨著靈活擺動的獅頭一同湊到他們跟前,熱情地招呼花沫。

“呵呵,好。”花沫一臉友愛地伸出手,摸了幾下毛茸茸的獅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薛府大門的方向,“嬤嬤,您家主子近日可好?”

自她們下車,已經過了半個時辰,這薛府門口又是敲鑼打鼓,又是舞獅放炮的,就差個開業剪綵了,不知演的哪一齣。愣是沒讓他們進門,主人家也沒出來迎接。

“夫人。”赫卿弦喚了一聲,手裡自然地拿過披風帶子給她重新綁好,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她要沉得住氣。

倒是瞞得過看熱鬧的路人們,以為他們赫家夫婦恩愛親暱。可她老婆子畢竟在薛府生活了幾十年,這種小動作哪裡逃得過她的法眼?咧著幾顆金牙,她哈哈道:“赫夫人有心了,可憐我家主子從上次活動後就病了好些日子,吃不下睡不好的,大夫說呀,是氣鬱心結!”

這話中帶刺,很難讓人假裝沒聽懂啊,老婆子是暗諷他們把自家主子氣病了呢!

“比我還誇張。”彤彤小聲地吐槽,被花沫瞥了一眼後又乖乖地閉上嘴巴。

花沫衝老婆子一笑,禮貌性地往眼神裡添了幾分擔憂:“那實在不好耽誤你們太久,請嬤嬤領我們入府探望,我們送上心意便離開,可不能打擾薛冰人休息。”

“哎呀,赫夫人,您這麼說就顯得生分了!”老婆子擺擺手,指向一旁,“這幾位呀,都是軼事站的夥計,正候著您跟赫少爺呢。待會兒您跟他們打個照面,老身就領你們進去。”

軼事站?昨天也沒說會安排他們在場啊!

花沫納悶地看向赫卿弦,而他只是淡定地點頭,似乎早在意料之內:“那就有勞嬤嬤了。”反正來去都是那幾張熟悉的臉,他早認出了。

這樣看來,薛冰人是擺明了要把他們上門送禮的事傳遍整個良城,好挽回她在上次大會上丟的臉。故意在門口製造一番大方迎客的場面,也是想別人誇她以德報怨,寬宏大量吧。

“好咧,兩位這邊請——”老婆子挑了挑眉,向旁邊帶頭的男人使了個眼色,那人便領著幾位小弟上來行禮。

“赫大少爺,又見面了。”兩撇泛白的八字鬍,蓋不住一口煙黃的老牙,帶頭的男人客套地寒暄一句,顯然沒有在赫卿弦身上花太多時間,細圓的小眼睛轉而瞥向了讓他更感興趣的新婦身上,“赫少夫人,咱們是第一次見面啊。”

這一瞬,花沫感覺自己彷彿秒回到以往見客戶的時候,那個上下打量的狡猾眼神,她太熟悉了。憑藉閱人無數的經驗和直覺,八字鬍看著就像那種機關算盡地從別人身上撈好處的人,絕不會吃半點虧。

“劉編令,別來無恙。”赫卿弦抬起左臂,紳士般介紹道,“夫人,這位是軼事站的劉編令,後面那些是他的徒弟。”

花沫懂事地主動問候:“您好,劉編令。”

“您好。”劉編令捋著鬍鬚點頭,身子也不轉,扯著嗓子命令身後的小跟班們,“你們幾個,快點問好。”

“赫少爺,赫少夫人。”跟班們齊刷刷地作揖,完全不像狗仔隊的氣質,表面功夫做得很足。

“各位公子,不必多禮。”要這麼大陣仗嗎?花沫嘴角掛著客氣的微笑,往後望向幾位徒弟,一個個點頭示意,直到倒數第二個,貌似有點眼熟?

“你……”

對方閃躲的眼神,略帶慌張,如此反應,更讓花沫感覺熟悉。她發誓,她絕對沒有任何挑逗搭訕的意味,她一定有碰見過這個人,就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赫卿弦不忍她繼續臉盲下去,決定貼心地喚起她的記憶:“夫人,這位是在新婚之夜親自給我們賀喜的編員,你見過的。”不僅見過,還追著人家跑過。

新婚之夜……軼事站……

“是你,我想起來了!”是那個趴在婚房外偷聽,被發現之後狂跑逃走,最後跟她一樣被無言一掌拍暈的小狗仔!

小狗仔原本還維持著低頭作揖的姿勢,想著胳膊能擋擋臉。這下被認出來了,只好認命地抬起頭,擠出幾分尷尬的笑:“有勞赫夫人費心,之前是我打擾了,還望見諒。在此祝您跟赫少爺琴瑟和鳴,恩愛百年。”

說罷,小狗仔的餘光瞥到無言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又不小心對上了赫卿弦似笑非笑的神色,一陣寒意冷得他縮了縮脖子。

看他一臉慫樣,花沫差點要笑出聲。不對,他剛剛說的什麼琴?什麼恩愛?這可扯得有點遠了。本來上次還指望他回去能寫個大新聞,拯救她脫離包辦婚姻的苦海,可惜人家初入職場,有雄心沒熊膽,最後還是被赫卿弦用惡俗的手段擺平了這事。

不過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搬過磚的人都能明白。她擺擺手,大氣地道:“沒關係。”

小狗仔微張著嘴,不禁感到錯愕。花沫表露出的豁達,讓他有點難以置信,甚至不怕死地多看了花沫兩眼。

昨天,他的師傅才陣陣有詞地給他提了個醒,說這種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當家女主,她們為了掩蓋出身不好的卑微感,為了不讓別人看不起,通常是更加沉迷勢力,得饒人處不饒人的,容易跟過去的柔弱形成巨大的人格反差。

所以今日,他早就做好了被當眾奚落的心理準備。

沒想到這位新晉的赫家少夫人,竟然這麼好相處?她跟旁邊用銀兩收買他、拔劍恐嚇他的那兩位,真是一家人嗎?

小狗仔不自覺地眉心一皺,陷入幾秒糾結之後才反應過來。無論花沫的表現有幾分是真,在這個場合下,他也理所應當要奉迎幾句狗腿話。

正當他要開口道謝,一聲熟悉的咳嗽插入了這個間隙。小狗仔循聲側頭,看向自家師傅,一道影子卻同時從另一邊跨前兩步,將他完全擋在身後。

“赫少夫人的大家風範,實在令翟某敬佩。”

弟子佇列最後一名編員,不僅迫不及待地主動加入對話,而且開口就來一句彩虹屁?

花沫心裡著實感到有些突兀。這位翟某,外表看起來跟小狗仔年齡相仿,估計他們兩個是這裡頭最年輕的新人小徒弟了。

見花沫似乎在打量自己,翟金麟弓著腰,繼續恭維:“久聞赫少夫人盛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頓了頓,對上她的雙目,語調添了幾分笑意,“一早登門賠禮,想必夫人花了不少心思。”

「賠禮」。

總算是聽出來了,不,聞出來了。開頭的彩虹屁,是為了掩蓋後面的真實毒氣。他語氣平穩,敢跟她們雙目對視,阿諛奉承得還特別自然。論綠茶的程度,這個翟某似乎比小狗仔高了幾個段位啊!

“多得薛冰人那天的招待,這算是禮尚往來,備了些好彩頭的禮物,也不費神。”花沫唇角勾著親切的弧度,一邊嘴上應付著,一邊心裡還在默默分析翟金麟的戰鬥力,沒察覺到對手愣了兩秒。

翟金麟立刻意識到,這位少夫人,不簡單。

她圓滾滾的眼睛裡寫滿了單純,配上稚嫩的臉,完全不像一個能回答得這麼滴水不漏的女人。簡短的一句解釋,將賠禮改成禮尚往來,讓赫家佔回了上風。

甚是有趣。

翟金麟的笑容更加燦爛了,直起腰:“赫夫人所言極是,媒人一向講究好彩頭。聽聞薛冰人正是因為上次全城熱戀活動辦得不好,觸了黴頭,才惹得身體抱恙。”說著,他雙手負在後背,換個姿勢繼續暢言道,“不過都是些迷信說法,讓您見笑了,薛冰人許是被氣病了而已。”

越發明顯了,人家這是在點他們赫家。

不怯場是一回事,但免不得花沫的假笑此刻已經僵在臉上了,似乎周圍的人都在等她如何應對。“這黴頭啊……”她強作鎮定狀,邊說著,邊扭頭朝身旁一看,差點沒噴出幾口老血。

向彤彤,悠哉地倚在馬車旁,咬著手指頭,一臉不捨地翻那本即將送出的少兒不宜小說,沉浸在自己一片略黃的小世界,根本沒理會這堆成年人的勾心鬥角。

赫卿弦,她的掛名丈夫,也沒好到哪兒去。貌似關切地回望她,不主動解圍,這樣跟旁邊等著看熱鬧的觀眾有啥區別嘛!

至於無言……感謝他,非常形象地展示了[袖手旁觀]這個詞。

這三個人,是跟翟某某合起來要讓她難堪的吧?

她嗓子眼有點發堵,淺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來沒那麼僵硬,呵呵道:“翟公子,你剛說……”

“說成黴頭,怕是不妥。”赫卿弦上前一步挨著花沫的衣袖,冷視著翟金麟的眼睛,“全城熱戀是薛冰人的招牌活動,傳出去是黴頭等於砸人飯碗,斷她財路。勸翟公子慎言。”

老天有眼,這個男人接過她的話,終於肯開金口了!

赫卿弦選擇忽略花沫一臉“你小子終於做個人了”的表情,不急不慢地啟著薄唇:“至於薛冰人是不是被氣病的……”拖著意味深長的音調,嘴角扯上一絲嘲弄,他轉眸看向了八字鬍,“劉編令,您,應該最清楚吧?”

最清楚,這件事是怎麼傳遍全城,人盡皆知的。他們軼事站絕對“功不可沒”。

“我……”

“金麟,退下。”

翟金麟剛要張口辯駁,八字鬍一聲令下,他唯有不情不願地退回原本的位置。傲嬌的臉換成一副吃癟的表情,花沫看得內心直呼過癮。

哼,活該,叫你這麼得瑟!她抿了抿嘴唇,以免自己的笑容顯得過分猖狂失禮,卻看見對面那個終於不被同伴遮擋小狗仔,居然跟她同款的抿唇偷樂笑!

“鄙人疏於管教,還望兩位海涵。”八字鬍白了一眼小狗仔和翟金麟,真是沒用!三兩句就被人扭轉了局面,丟他這個師傅的臉,“鄙人清楚,既能掀起滿城風雨,就必定不是空穴來風。”

八字鬍壓著低沉的聲線,又哼笑了一聲。

“而這陣風緣於何處,赫少爺,心裡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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