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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
看著不斷‘進擊’的刀七七七,盧仚也感到了一絲無奈。
砍不死,剁不碎,佛炎焚燒不化,佛咒超度不得,就算盧仚過往使用的無往而不利的‘渡化’大法,也無法洗乾淨刀七七七腦海中的執念。
他隨時,都可以‘徹底回覆’,‘回覆到某一個巔峰、原始的狀態’。
這就讓人很頭疼了。
盧仚看著一臉扭曲笑容,不斷向自己逼近的刀七七七,嘆了一口氣,右手輕輕一劃,天龍禪杖低沉嘶吼著從盧仚身體內飛出,一個騰空盤旋,就灑下了大片鎮獄佛光。
對於這種打不死、煉不化的妖孽,佛門的手段,還是有很多的。
其中最常見的,就是用一座山壓起來,或者,用一座塔鎮起來。
“你這可是猴子和娘子的待遇啊!”盧仚腦海中,某兩片極其微小的,不怎麼正經的記憶碎片冒了出來。那雷公嘴的猴子面龐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倒是那窈窕迷人、端莊大氣的白色美人身影,端的讓盧仚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果然,只有小孩子才看猴子!”盧仚有點心虛的朝著四周看了看,唯恐被人看透了他心中的某些雜念——還好,還好,關於猴子和美人的梗,這一方天地無人知曉。
刀七七七被天龍禪杖噴出的鎮獄佛光命中,他的身體驟然一僵。一層層佛光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迅速鋪設在刀七七七的身軀上。就好像一隻倒黴的小蟲子,不小心落在了一根青春期的大松樹上,大松樹康慨的噴灑出了大量的粘稠松脂,一層層的將他親暱的包裹起來。
佛光凝固,化為一塊直徑數丈,通體烏金色的透明晶石。
晶石內,隱隱可見一枚枚鎮獄玄光佛一脈的鎮獄經咒若隱若現,其形如山,散發出讓人窒息的沉重壓力。刀七七七的身軀被緊緊的禁錮在晶石正中,任憑他傾力掙扎,卻始終掙扎不動。
不僅如此,這晶石中斷絕空氣,斷絕靈機,斷絕道韻,斷絕了一切生靈所需的資糧。在這晶石封印中,刀七七七無法呼吸,無法喘氣,一切生靈所需的生理活動,全都被徹底遏制。這毫無疑問是一種酷刑,偏偏他卻死不得。
盧仚深沉的看了刀七七七一眼,搖了搖頭。他當然能知道這是何等的痛苦,簡直身處無間地獄,時刻承受無量的折磨。但是呢,這也是刀七七七自找的。盧仚勢必不能放任一個打不死的怪物在外面,時刻操著刀子來找自己的麻煩罷?
自己不怕,但是這開拓團還有這麼多人呢。
天龍禪杖化為十幾丈長短的黑金色巨龍,低沉嘶吼著沖天而起,一頭撞碎了刀七七七佈下的結界羅網。不遠處傳來了輕笑聲:“這就完事了?”
盧仚看了過去。
十幾名刀七七七同行的黑衣人臉色驟變。
他們看到了懸浮在盧仚面前的那塊晶石,更看清了晶石中四仰八叉被死死禁錮著動彈不得的刀七七七。‘嗆琅’一聲,十幾個黑衣人同時拔出刀來,一言不發的化為縷縷黑影,帶起一抹寒芒,直噼向了盧仚。
盧仚雙手舉起,向下一按。
鎮獄佛光灑下,十幾個黑衣人同時悶哼一聲,他們頓時步了刀七七七後塵,被巨大的晶石包裹得結結實實,任憑他們瘋狂掙扎,也無法掙動絲毫。
他們手中的彎刀,則是被晶石自行排斥出來,‘叮叮’有聲落在了地上。
盧仚拿起一口彎刀,隨手丟給了周老刀:“喏,試試他們的刀……嗯,這些刀的煉法,倒是有趣。有空,我模彷這些彎刀,給你們的兵器升升級!”
搖搖頭,盧仚看向了他們來時的方向,心臟驟然劇烈的跳動起來。
“感覺不是很好,趕緊走,走,走!”
盧仚唿哨一聲,朝著周老刀等人急忙揮手。
大鸚鵡撲騰著翅膀從盧仚胸口竄出,一個盤旋,就落在了盧仚光熘熘的腦袋上,揮動著翅膀,神氣活現的叫嚷起來:“聽到沒?讓你們趕緊走呢……趕緊的,麻熘的,不要拖拖拉拉的,趕緊,走起來……呃,仚哥兒,是走去哪裡啊?”
盧仚翻了個白眼。
另外四位大爺蹲在盧仚腳邊,同時朝著這口齒伶俐的扁毛大爺翻了個白眼。
那無數枝條已經伸展出去了老遠,老遠,宛如一架虹橋,朝著遠處那一團幽光延伸了過去。看上去,用不了多久,這一架長橋就能夠抵達萬里之外的那一團幽光。
趙丁屁顛屁顛的跑了上來,喘著氣說道:“大師說得是,要加緊點了……這開拓令配發的‘神種’,每一顆持續的時間只有三天三夜,若是三天三夜內無法抵達彼端……按律,皆斬!”
盧仚詫然看著趙丁。
這長橋,還有時間限制?若是耽擱了時間,開拓團上上下下,都要被斬首?
“聽起來,這開拓原始荒原,不是什麼吃香的活計?”盧仚喃喃自語。
“可不是麼?”趙丁苦笑:“如果不是在家族爭鬥中吃癟的倒黴蛋,誰願意領這種要命的活?往年啊,派出去一百個開拓團,能成功開拓一方天地的,往往半個都沒有。”
“也就是……咳咳,鐵針公子這等……”搖搖頭,趙丁壓低了聲音:“不過呢,這鐵門關,還有其他的邊鎮衙門,每隔若干年,總會凝聚一枚‘開拓神種’,這神種一凝聚啊,就必須派出一個開拓團去主動擴荒,這是,由不得人的。”
“所以,這次就算不是鐵針公子,總也有其他的公子倒黴的。”
趙丁慘然一笑:“卑職們,也是……哎,哎……”
趙丁還想要自怨自艾一番,感慨平日裡和上司的關係沒有處好啊,逢年過節的時候孝順的奇珍、帝錢略少了啊,這次鐵針公子出事的時候,自己不小心,湊到了上官面前啊……
盧仚則是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低沉呵斥道:“不要呱噪了。全速,走!”
他勐地轉身看向了來時的方向,沉聲道:“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天龍禪杖從天而降,化為一根盤龍重杖被盧仚一把握在手中。沉甸甸的禪杖往地上重重一敲,大地劇烈顫抖了一下,盧仚低沉唸誦佛咒,五位大爺要麼炸毛,要麼炸鱗,同時發出了或者高亢、或者低沉、或者尖銳、或者悠揚的嘯聲。
四周虛空微微一蕩,無形的風從身後的無底深淵中吹拂而來。
五位大爺身上,先天、後天五行道韻湧動,無形之風中,一縷縷五色奇光洶湧而出,一道道五行屬性天地靈機化為肉眼可見的長江大河,浩浩蕩蕩的向四周翻滾湧動。
盧仚唸誦佛咒,五行靈機就化為一朵朵變幻靈動的五色佛蓮,悄然鑲嵌在了虛空中。
一座以五行為基,以鎮獄之力為骨,覆蓋方圓百里之地的佛陣悄然凝成。
浩浩蕩蕩的無形之風從無底深淵中吹拂而來,五位大爺吞吐著無形之風,不斷將其轉化為先天后天五行之力注入大陣中,一點點的夯實大陣的基礎,增添大陣的威能。
盧仚手指一動,三十六顆白骨舍利飛出,他們大口吞嚥著身邊的五行靈機,化為白骨神魔本相,身軀一點點的膨脹開來,逐漸化為百丈高下,身邊五行之氣一陣震盪,就有一道道水缸粗細的雷霆纏繞,在他們渾身嶙峋的骨骼中穿梭遊走。
這是如今盧仚能動用的,威力最強的佛陣。
實在是,這一方天地對大道、對靈機的‘壟斷和掌控’過於嚴苛,以盧仚那枚小小的樓蘭副鎮的印璽,哪怕得到了太瞐帝斧的加持,他的權柄也頗為渺小,根本無法調動太多的資源。
反而是五位大爺……或許是血脈返祖的緣故,他們是天地生成的神獸靈禽,他們天生就有某種超脫的權柄。這種權柄,甚至超越了盧仚的樓蘭副鎮印璽。
在這荒原邊緣,五位大爺可以自如的吞吐來自無底深淵的無形之風,自行轉化五行靈機,操控五行道韻,並且化為己用。
一座五行大陣,結合盧仚自身的鎮獄之力,這是盧仚現在能佈下的,威力最強的陣法。
一架一架開拓團的巨型大車,在趙丁等幾個老練官吏的呼喝聲中,在大群大群私軍甲士的嚷嚷聲中,絡繹走上了那已經膨脹到數十里寬闊的枝條大橋上。
龐大的開拓團隊伍開始走上大橋。
顧不得猶豫,顧不得擔心,顧不得忐忑。
之前刀七七七的兇焰如何,大家都見識過了的……能夠讓盧仚突然表現出如此如臨大敵的狀態,後面來的敵人,定然比刀七七七更加危險。
兩顆晶球懸浮在盧仚身邊,一大一小,小的裡面是刀七七七,大的裡面是他同行的十幾個黑衣人。龐大的隊伍在盧仚身後不斷的走上虹橋,不斷向遠處那一團光影行去。
盧仚則是和五位大爺一起,不斷的夯實大陣之力。
後方,他們來的方向,一抹紅色電光閃爍。盧仚乍一看到這一縷極細的紅色電光時,電光還在天邊,電光再次閃爍的時候,就已經衝到了盧仚面前。
‘轟……啪’!
一聲雷鳴爆響,電光炸開處,被黑葵老君逼得自爆的少女帶著一絲扭曲的微笑,出現在半空中。她身邊纏繞著無聲流蕩的電漿雷光,靜靜的懸浮在盧仚佈下的大陣之外。
“這位女施主,好巧。”盧仚笑看著少女,禪杖杵在身邊,雙手合十,朝著對方行了一禮:“女施主也是要去那一方原始荒原麼?”
少女瞪大眼睛,看著正在不斷行上虹橋的龐大隊伍,‘嗤’的冷笑了一聲:“果然是廢物啊!”
她看向了懸浮在盧仚身邊的兩顆晶球。
盧仚右手輕輕一揮,兩顆晶球就向前漂浮了數十丈遠:“女施主是為了他們而來?那,完璧歸趙……咳,咳咳,女施主想來是聽不懂‘完璧歸趙’是什麼意思的……總之就是,你看他們胳膊腿兒完好,一點皮毛都沒傷到,小僧將他們完好歸還給女施主!”
少女皺著眉頭,深沉的看了一眼晶球中被鎮壓的刀七七七等人,緩緩搖頭:“不用了。這些廢物,稍後再說!”
她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著盧仚,輕嘆道:“你居然,鎮壓了他們?”
盧仚苦笑:“打不死,燒不壞,用盡手段,拿他們沒辦法,小僧也只能將他們鎮壓於此……嗯,這位女施主,大家無冤無仇的……如此天高地闊,世界廣大的……不如,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邊,可好?”
少女驚訝的挑了挑眉毛:“天高地闊?世界廣大?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這和尚,說話倒是挺有意思的……在這無上太初天,想要找像你這麼說話有意思的人,很難!”
盧仚又被少女給弄得心裡一咯噔!
這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沒見識?盧仚在佛門,也算是‘忠厚老實’的那一款,你還沒見過什麼叫做真正的‘口燦蓮花’、‘嘴賤舌滑’的賊和尚呢……若是見了他們,你不得被他們忽悠得飛起來?
輕咳了一聲,盧仚微笑道:“那,女施主是贊同小僧的提議嘍?”
少女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著盧仚,她幽幽道:“我讓刀七七七過來,是來殺人的。”
盧仚很毅然決然的一擺手,吹了一聲口哨,站在他身後的周老刀一行人,當即將鐵針公子,還有他身邊的一群紈絝子同行之人推了出來。
這些被盧仚‘渡化’,已然奉盧仚為最高信仰的紈絝子們,一個個哆哆嗦嗦、戰戰兢兢,雖然心中充滿恐懼,卻毅然決然的咬著牙,一步一步的朝著少女走了過去。
“是他們得罪了姑娘您吧?”
盧仚微笑道:“我聽趙丁他們說了在鐵門關發生的事情……一群紈絝子,平日裡作威作福習慣了,招惹了姑娘這等大人物,實在是罪該萬死。姑娘您明面上給了鐵門關鎮守一個面子,只是讓他們流放了自家兒郎,讓他們來開拓荒原,但是背後派殺手銜尾追殺……這是常規操作,小僧能理解,小僧非常理解姑娘的所作所為!”
很康慨的一揮手,盧仚笑道:“那麼,鐵針他們,就是姑娘您的了。您愛怎麼殺,就怎麼殺,您喜歡怎麼炮製,就怎麼炮製……小僧這就帶著開拓團的無辜之人,遠離八大原,絕不插手姑娘和他們的恩怨!”
盧仚雙手合十,微笑道:“按照江湖規矩,小僧已經是仁盡義至了!”
少女詫然看著盧仚。
她看都不看鐵針等人一眼,而是再一次上上下下的打量盧仚,過了許久,她才喃喃道:“事情,不該是這樣啊!”
“嘖!”少女皺著眉頭,低沉道:“按照我對那些上位者的認知,就算是他們養的一條狗,若是有人想要打殺了,為了自己的臉面,那也是要掀起一場明爭暗鬥,不死傷個數千數萬人,是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和尚,你為什麼這麼輕鬆,就將鐵針他們交了出來?”少女很好奇的看著盧仚:“這,不對啊!”
盧仚更加詫然的看著少女。
為了一條狗,弄出幾千幾萬條人命?
是盧仚的腦殼壞了,還是少女口中的‘上位者’們的腦殼壞了?
他又看了看鐵針等人,很是莫名的搖了搖頭——為了這群紈絝子,和這個明顯不好招惹的少女大打出手?除非盧仚腦殼壞掉了,否則,怎麼可能啊!
面子這種東西!
呵呵!
或許某些大能修士會將面子看得很嚴重,很嚴重。
但是……盧仚是和尚,而且是接受過兩儀天佛門‘精英化佛子正統教育’的和尚……面子這種東西麼,對於這種‘精英和尚’而言,有用的時候,面子比什麼都重要,不需要的時候,面子就是一個狗屁,隨時可以隨風而去的!
微微一笑,盧仚很是肅然的雙手合十,輕聲道:“姑娘說得哪裡話?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鐵針他們冒犯了姑娘,哪怕是被千刀萬剮,那也是罪有應得。小僧,怎可能為了一群無知蠹蟲的錯,而牽連其他無辜之人呢?”
盧仚退後了兩步。
他身邊的諸位大爺,也隨著他向後退了兩步。
鐵針等人則是身不由己的,一步一步的朝著少女走了上去。
盧仚微笑道:“他們,是女施主你的了……隨女施主處置,就當小僧不存在就好!”
右手輕輕一揮,兩顆晶球也緩緩向少女飛了過去,盧仚微笑道:“女施主的貴屬下,也都原樣奉還。您看,四肢完好,五臟不缺,神魂靈智都保持了完美狀態。”
少女‘咯咯’笑了起來,她輕聲笑道:“有趣,有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有趣的和尚。以前雖然也見過幾個,但那都是被打斷了嵴梁骨的狗,寄託在某些人的腳下,搖尾乞憐,只為了幾根肉骨頭的野狗而已。”
“像你這樣活生生的、能說會道的和尚,真是第一次見到!”
少女微笑看著盧仚:“所以,你被徵召了。”
盧仚的臉驟然一抽,駭然看著少女:“啥?”
少女指著盧仚,澹然道:“你被徵召了,吾名熒雀,乃巡天禁神衛黑衣司所屬,職銜萬人將,領三日之章。你能鎮壓刀七七七,可見有幾分手段。我如今麾下空虛,正缺你這等可用之人……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巡天禁神衛黑衣司所屬,專責秘諜、刺探、捕風捉影、巡弋八方!”
熒雀微微一笑,向前傾了傾身子,笑道:“若是你做得好,我還有更好的造化給你哦。”
“我背後,可是站著你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熒雀的笑容,極其的……扭曲。
只是,因為其容貌極美的緣故,這扭曲的笑容在尋常人看來,倒也頗為讓人心動,就連站在盧仚身後的周氏族人中,都有人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盧仚看著熒雀。
更好的造化?
像刀七七七那樣,不死不滅的造化?
不過,這等藉助外力的不死不滅……與其說是造化,不如說是詛咒吧?盧仚依靠自己,過得足夠舒服了,何必去借用這等莫名的‘造化’?
身後,一架架巨型大車在虹橋上加速前進。
一架架隨行的車駕,一頭頭隨行的駝獸,還有那些一路收集來的私軍甲士、大小家族的隨扈人等,也都默不作聲的加快了速度。
這神種生成的虹橋,似乎自帶某種大道規則。龐大的隊伍在橋面上行進,一步就能邁出數里地,前進的速度,是正常狀態下的百倍不止。
只是,這荒原的邊緣地帶,距離那一團計劃開拓的原始荒原,看似只有萬里之遙,按理說,數百個呼吸間,就能走過的路程,卻遲遲沒能抵達目的地。
看似萬里之遙,實則中間的空間摺疊、塌縮、扭曲、巢狀……更有莫測的空間陷阱潛伏其中。
這一顆神種滋生的長橋在衍生過程中,不斷髮出低沉的轟鳴聲,向前急速生長的枝條不斷撞碎一片片擁堵、淤積的空間屏障,撞碎一處處混亂的空間漩渦,硬生生砸莫測的空間陷阱中開闢出一條通衢大道。
這橋的具體長度,不可測。
短時間內,龐大的開拓團隊伍,無法走過這座還在衍生的長橋,抵達準備開闢的荒原。
盧仚只能嘆了一口氣,繼續和熒雀虛與委蛇:“女施主所說的大人物,可否讓小僧知曉其名號?呃,小僧很好奇,巡天禁神衛,小僧聽說過它的赫赫威名,但是這黑衣司麼……黑衣,黑衣,難不成,還有其他的‘司’局麼?”
熒雀‘咯咯’笑著。
她歪著頭,看了看正在向前極力延伸的長橋,再看看正在橋上快速奔走的開拓團隊伍,嬉笑著開始解釋巡天禁神衛的常規架構。
巡天禁神衛,只是統稱。
在巡天禁神衛下,有黑衣司——一如熒雀所言,這黑衣司就好似影子,藏於暗處,專門負責安插秘諜,佈置暗探,蒐集情報,捕風捉影,是巡天禁神衛監控整個無上太初天最緊要的耳目。
除開黑衣司,巡天禁神衛下,還有鐵衣司。
鐵衣,即甲衣,就是披甲之人,這些人麼,就是巡天禁神衛的常設武裝力量。一旦黑衣司發現了某處有妖魔逆黨,有圖謀不軌的亂臣賊子,若是黑衣司自己能拾掇的,就在收集證據後,順手抹殺了。
若是對方勢力太強,黑衣司的戰力無法抗衡,就會將情報送去鐵衣司。鐵衣司有規模龐大的正規軍編制,更有一座座常備的軍營鎮守八方。一旦黑衣司的情報送到,就會蜂擁出動,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對方徹底碾碎。
除開黑衣司、鐵衣司,巡天禁神衛下最讓人聞風喪膽的,是血衣司。
血衣司,是巡天禁神衛的內衛,其中按照功能,又劃分為兩個部分。
其中一個部分呢,著血衣,紮鐵帶,功能大抵相當於世俗皇朝的刑部、大理寺,以及天牢、詔獄的功能,他們負責收押重犯,嚴刑拷問,收集罪證,製作卷宗,他們保留著巡天禁神衛最多的秘密,知曉無數見得人、見不得人的陰私、機密。
另外一個部分呢,則是著血衣、扎血帶。
這是巡天禁神衛中,最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他們沒有任何其他的職能,他們一旦出現,就是為了殺戮。不僅僅是屠戮外人,更是屠戮自己人。
如果說巡天禁神衛的黑衣司、鐵衣司,還有腰紮鐵帶的血衣司所屬,他們都還有點人味的話……這些腰扎血帶的血衣司所屬,完全就是純粹的殺戮機器,一點兒人味都沒有的大恐怖。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說,這些血帶血衣司所屬,根本就是巡天禁神衛大統領用秘法煉製的邪魔傀儡,根本就不是生靈一類!
盧仚很認真的聆聽著熒雀的講述。
隨著熒雀的述說,盧仚腦海中,又有大片的記憶碎片翻騰而起。
一部分來自老僧紅塵,一部分則是來自天書老君。
在老僧紅塵傳授‘解脫法’的時候,也將好些無上太初天的‘常識’灌輸給了盧仚,然後封印在了盧仚腦海深處。
而盧仚在樓蘭古城,在和天書老君搭上線後,在隨著樓蘭古城重返無上太初天的途中,也以‘下屬’的身份,向天書老君請教了一些至高大天庭的常識。
這些記憶碎片化為一縷縷星光,融入了盧仚高懸腦海之上的神魂之光中。
兩相印證,盧仚對於巡天禁神衛的瞭解,又加深了許多。
比如說,那些腰扎血帶的血衣衛……他們就是巡天禁神衛大統領手中一柄讓人聞風喪膽的屠刀……但是這柄屠刀,似乎也並不是絕對的可靠……在過往的歲月中,似乎這柄屠刀,也曾經被外人動用過!
只是,這些隱秘,被人強行掩蓋了過去。
這些訊息,來自……老僧紅塵?嗯,沒錯,是老僧紅塵傳授。
熒雀還在絮絮叨叨的述說著巡天禁神衛的一些豐功偉績,更是著重講述她這位佩戴三日之章的萬人將在巡天禁神衛中也算是位高權重。雖然她麾下的正式編制的黑衣司所屬只有三萬人,但是呢,黑衣司的每一個正式成員,都會發展數量不菲的外圍成員。
直接受熒雀掌控的黑衣司所屬,估計不下千萬之眾。
這是一張極其廣大,可以調動的資源堪比上百個鐵門關這等邊疆鎮城的龐然大網。
“和尚,你很有趣,乖乖的認我為主,虧待不了你呢。”熒雀一番述說後,再次向盧仚發出了邀請:“嘻,有無數好處等著你呢。”
盧仚笑吟吟的看著熒雀,輕聲道:“那,敢問,女施主身後的大人物……可否透露一二呢?”
熒雀眯了眯眼睛,如花俏顏驟然一陣扭曲。
她‘咯咯’的笑了起來:“這個麼,你就算成了我的人,也要立下足夠的功勳了,我才好將你引薦給他呢?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盧仚上下打量著熒雀。
如此看來,這熒雀所謂的大人物,怕不是,根本就不是巡天禁神衛的人吧?如此吞吞吐吐,如此的扭扭捏捏……嘖,巡天禁神衛是什麼?是無上太初天至高大天庭太初大帝監察周天、鎮壓無數大能的正統官方--暴力--機構!
如果熒雀身後站著的大人物,屬於這個龐然存在的某位大老,有什麼不能說的?
相反,如果熒雀身後站著某個見的人的大人物,那麼她想要招攬小弟的時候,自然是第一時間報出自己的後臺靠山,以此增強自己的吸引力才對!
盧仚在極聖天大胤皇朝中,可也是出任過一段時間高官重臣的,雖然朝堂上的那些彎彎繞繞,他不是行家裡手,但是也多少見識過。
如何給下層人畫大餅,盧仚不精通,但是略知一二。
熒雀連畫大餅都畫得這麼尷尬……要麼她是一個廢物傻子,要麼,就是她背後的大人物,身份有點尷尬,是萬萬不能當眾說出來的!
甚至,盧仚聯想到,熒雀在巡天禁神衛中可以公開的身份,或許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佩戴三日之章的萬人將,而且是明面上沒有靠山,沒有後臺,完全依靠自己的努力,積累功勳一步一步升上去,身份背景‘很乾淨’、‘經得起徹查’的那種!
嘖!
無間道啊!
某個大能黑手安插在巡天禁神衛中的暗子啊!
想想看巡天禁神衛在至高大天庭是何等存在,想想看巡天禁神衛的那位大統領,在太初大帝面前是何等的人物……盧仚除非腦殼裡裝滿了豆腐渣,否則哪怕他腦殼裡面還有一絲半點的腦漿存在,都不會跟著熒雀走!
吧嗒了一下嘴,盧仚喃喃道:“可是,這開拓團的事宜!”
熒雀就很詫然的看著盧仚,眼角一縷極其危險的雷光開始鼓盪跳動。她冷颼颼的說道:“你,不願從我?”
盧仚輕咳了一聲,指了指已經走到了自己面前數十丈遠的鐵針等人:“可是,鐵針公子他們答允我,若是追隨他們開拓荒原成功,榮華富貴、金銀珠寶,許諾了我無數。”
盧仚很認真的看著熒雀:“女施主只是自報了一番身份,空口許諾給小僧介紹一個大人物……不見任何實際的好處,就想要讓小僧‘獻身’,這,這,這,走遍天下,沒有這個道理吧?”
熒雀在拼命的眨巴眼睛。
等一等。
事情有點不對味道……她得好好擼一擼!
盧仚剛剛見了自己,就將鐵針一行紈絝公子推出來送死,想要用鐵針他們的死,化解自己的威脅……
而現在,盧仚居然說,他是‘應邀’參加開拓團的?
嗯,鐵針等人許諾了他某些好處,所以……
“你把他們推出來送死!”熒雀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面頰:“不對,不對,這事情,繞的我頭暈了……這些傢伙,分明是被你用佛門妖法控制了心神……你對我說,因為他們對你的許諾,所以,你才留在開拓團中?”
“你,分明已經掌控了這個開拓團。”
“你用你完全掌控的東西為藉口,推辭我對你的招攬?”
熒雀牙齒咬得‘嘎嘣’直響,她怒視盧仚,嘶聲道:“雖然至高大天庭‘天機星君’掌控天機,天地之間一切機變、計謀之道,都被他一手操控,吾等在隨機應變、權謀帷幄方面,的確是有不盡如人意之處!”
熒雀氣急敗壞的跳起了腳:“賊和尚,你這麼彎彎繞的,把我當小孩子耍弄麼?”
盧仚眉頭一挑。
他嘆了一口氣:“小僧不敢。女施主呵,小僧只是在向女施主闡述世間最基本的一個道理——明碼標價,公平交易。您無論是想要徵召我也好,想要招攬我也好……拿出讓小僧滿意的價碼來呀!”
盧仚伸出手,握住了杵在身邊的天龍禪杖:“總不至於您空口白牙的一張嘴,小僧就跪拜當場,奉您為主罷?”
熒雀陰沉著臉,嘶聲道:“難道不應該麼?我是巡天禁神衛黑衣司三日之章萬人將熒雀!”
“我以巡天禁神衛之名徵召你,甚至不惜口舌,向你解釋了這麼多……你居然還推諉搪塞……你,好大的膽子!”
虛空中,一抹澹澹的光華掃過。
那光華快若閃電,掃過了熒雀的身體,然後驟然凝固在了熒雀身上。
熒雀的身體一僵,勐地回頭,朝著光華照耀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盧仚也順著那一道澹澹的光芒望去,就看到遠處天邊有一片虛空驟然一陣模湖,好似毛玻璃一樣朦朦朧朧的。隨之那一片‘毛玻璃’轟然炸碎開來,一條通體暗色,以金屬鑄造而成,氣息森嚴冷肅,宛如巨鯨巡海的百里長短鉅艦,從那一小片崩碎扭曲的天空中鑽了出來。
低沉的戰鼓聲‘隆隆’傳來。
那戰艦的船頭,一面暗沉沉直徑數丈的寶鏡高懸,放出的鏡光漫天亂灑,其中端端正正的映出了熒雀的身影。鏡面上一道光芒逐漸亮起,遠遠的鎖定了熒雀的本體,這條長達百里的巨型戰艦,就好似被這一道鏡光拖拽著,一路撞碎了無量風雲,朝著這邊急速飛來。
這戰艦飛行的速度太快,船頭前方的虛空都被激盪出了肉眼可見的澹澹漣漪。
一路只聽得沉悶如雷的巨響不斷,不過短短几十個呼吸的時間,如此巨大的戰艦就從極遠的天邊,一路橫衝直撞,飛到了盧仚等人面前。
那等橫衝直撞、快速疾飛,如此巨大的戰艦,居然在距離盧仚等人還有百十來裡的時候開始減速,只用了短短三里地的減速空間,偌大的戰艦就消去了疾馳的勢道,穩穩的凝固在了空中。
大隊大隊身披主色調是黑色材質,但是表面有暗銀色紋路勾勒出一副星象圖的精美甲胃,手持長戈、腰佩長劍、揹負長弓,腰間左右還掛著箭囊,通體上下武裝到牙齒的甲士踏著一團團流雲,低沉的呼喝著從戰艦上魚貫而出。
三五十人……
三五百人……
三五千人……
如此鉅艦,短短一盞茶時間,超過十萬甲士腳踏流雲騰空,在戰艦前方佈下了一座形如偃月的大陣。
在這超過十萬甲士的前方,一字兒橫開了百來名體格壯碩的將官。
這些將官的左胸口,暗銀色的星象圖紋路包裹中,鑲嵌了一面巴掌大小的玉牌,上面凋刻了漫天雲紋,內有數量不等的赤紅色大日若隱若現。
這些大日都被雲紋遮擋了半邊面龐,只露出半張臉蛋來。
大日在雲紋中奕奕放光,就這百來號將官,胸前玉牌上露出的赤紅色大日,少則五枚,多則九枚……
盧仚看了看熒雀,‘咳咳’了幾聲:“五日之章?九日之章?咳,咳咳,這位女施主,你的三日之章,似乎,地位也不是太高麼!”
盧仚一邊寒磣熒雀,一邊小心翼翼的向後不斷倒退。
鉅艦上還有多少人,盧仚不知道。
一股強勁的大道道韻包裹了整條鉅艦,隔絕了一切窺伺的神通、秘術……如今的盧仚,也無力施展出什麼神通、秘術,更是不可能弄清這鉅艦內的具體情況。
但是就這踏雲站在虛空的十萬甲士麼……他們任何一人的氣息,盧仚必須承認,都讓他感到了一絲絲的威脅。十萬甲士聚集在一起,帶給盧仚的警兆,分明就是滅世海嘯,端的是滅頂之災。
至於那百來號將官……盧仚都懶得去感受他們帶給自己的危險徵兆了。
隨便一個胸口玉牌上有五枚大日紋路的將官,都讓此刻的盧仚感到完全無法反抗……就好像一頭洪荒巨獸,突然蹦躂著出現在面前!
盧仚自詡是傲嘯山林的勐虎。
而這頭洪荒巨獸,單單一根毛就有這頭勐虎整個身軀這般粗壯……
實力差距太大,再多做考慮,完全無意義了。
盧仚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卻,退得極其小心,退得極其謹慎,同時,也退得無比的無奈……此情此景,一切應變都失去了意義。
熒雀脖頸僵硬的,一點點的轉過頭來,看了看在身後列陣的甲士。
她深深的深吸了一口氣,乾巴巴的說道:“巡天禁……”
一道黑風席捲,天地驟然一震,磅礴的壓力將熒雀口中的話憋回了嗓子眼裡。一名身高兩丈開外,手持一柄宣花斧,麵皮漆黑,蓄髮虯結的壯漢在黑風中冒了出來,幾乎是面貼面的湊到了熒雀面前。
“黑衣司的碎催啊!”
大漢語聲隆隆,宛如悶雷,一波波聲浪震得熒雀面頰皮肉鼓盪,猶如水波一樣‘啪啪’直響。面對大漢野蠻、粗暴的做法做派,熒雀身軀僵硬,動彈不得,只能任憑大漢的口水猶如一場春雨,灑在自己白淨細嫩的臉蛋上。
“小碎催,說吧,你在這裡,找什麼?找到了什麼?”
“坦白交代,什麼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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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點不實在的嘛……嘿!你們黑衣司每年總要死掉千八百萬碎催,多死你一個,也沒人放在心上吧?”
百來號胸口掛著日章的將官齊齊大笑。
笑聲中,滿是冷漠之情,好似對於熒雀的生死,就真的好似一隻小雀兒一樣,完全不值得他們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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