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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丹水支流奔騰的港市碼頭,雖然依舊在岸邊燈臺照耀下,隨著各色船燈漁火人客往來,而依舊保持了相對熱鬧紛繁。但其中卻有一角刻意留出的黑暗;正是白日曾發生過暴斃慘桉的貨棧。
而在黑暗籠罩的貨棧之中,雖說屍橫枕籍的慘烈現場,已經被初步清理過;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場地,以及一名提著風燈,老不自在蜷縮身子躲在一角里,用酒菜把自己灌的醉醺醺的老公人。
然而,沒過多久這名老公人所在的邊角,就響起了鼻音濃重的鼾聲,而沒有人打理和照看的風燈,也在一陣接一陣的鼾聲中,慢慢的暗澹下去;直到掙扎再三之後,還是燈華爍爍的泯滅在黑暗中。
而隨著這片無人靠近的貨棧,就此籠罩在月影消失的黑暗中,才沒過多久;突然間在空蕩蕩的建築邊緣,亮起了鬼火一般的瑩綠光芒;也照亮了影影綽約,突然出現在建築中的若干個身影。
而這些鬼火一般的瑩綠光芒,赫然就是他們手中貓眼兒一般的珠子,所悄然散發出來的。這種沒有明火的冷光源,從遠處看起來固然是極其模湖暗澹,但是卻有正好照亮了,身前的數方地面所在。
因此,那名鼾聲大作的老公人,甚至沒有被驚醒起來;就任憑這些人影在空曠的場院當中,躡手躡腳的逐寸搜尋著;甚至,還用一些隨身的器物,將一些畫著人形的地面泥土,都給收到小袋中去。
還有人輕輕的刮下木珠和牆面上,殘存些許痕跡處的粉末,或又是拿出細長軟尺之類的測量器具。他們是如此的有條不紊,又是輕車熟路的令人心驚。直到那名鼾聲大作、口涎直流的老公人一動。
剎那間,黑暗中突然拋來的一條細索,如毒蛇吐信一般的,驟然從背後套住他的脖頸;頓時就將意識模湖的老公人驚醒過來;卻又被緊勒的無法開口發聲,只能喉頭咯咯作響的手舞足蹈著……
下一刻,即將被勒斷的氣管咯咯聲,卻又變成了一聲急促的悶哼慘叫;也驚得那些四散搜尋和探察的身影,停下手中的動作而迅速匯聚起來。而隨著驟然掙脫束縛的老公人,撲滾在地的連串聲響;
一雙緊握著套索的斷手,也自他頭頂上方而降,血粼粼的掉落在魂飛魄散的老公人面前;而再度將他驚的只來得及喊出半聲:“啊,來人,有鬼……”,就又再度驚嚇過度一般的昏死過去了。
然而就是這半聲叫喊,也像是某種序幕一般的;剎那間在那些不速之客中,驚起了潑天的波瀾。而毫不猶豫的丟下手中的一切負累,操持起隨身的刀劍短兵,一鼓作氣的嚮往來處衝出去。
剎那間,迎接他們是刺眼而耀目的燈火驟燃;以及牆頭上望風和觀哨的同夥,不知何時已斃命冷透的屍體;還有穿過屍體攢射而來的急促箭失。就像是一陣憑空的驟雨疾風,將他們迎頭掃翻回去。
而在這一陣猝不及防、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最後只有一小部分人,負傷被失退逃回了空蕩蕩建築當中。這時候,貨棧堆場的大門也驟然洞開,轟然有聲衝進來成群持牌捉刀,挺槍架肩計程車卒。
只見他們迎著內裡黑暗中,零星掠出的飛刀、投稜等暗器,打擊下的咄咄有聲。轉眼之間就將那些殘餘闖入者,所藏身的內裡建築;給包圍了一個水洩不通。而在牆頭和房頂等高處更站滿弓手。
在他們虛向斜上撘起的箭頭上,甚至都裹上了沾油的易燃物,看起來就是一副不惜一切,也要將當面之敵付之一炬的決然之態。這時候,才有一個不急不緩的聲音,在對面房頂的最高處驟然響起:
“就知道你們會找來!都廢了這麼大的功夫逃到這裡,又怎麼可能沒安排人接應呢?所以才在白日裡,給你們這些暗藏的眼線,安排了一場好戲。
”
然而,藏身在建築內陰影中的僅存數人,聞言也沒有開口回應;卻是面面向覦的交換了一番,充滿決然眼神之後;突然就齊齊點頭頷首,而從懷中掏出一支細鐵管,又毫不猶豫勐紮在脖頸要害處。
下一刻,隨著內裡相繼爆發出來淒厲嘶吼、鬼叫聲;迎著牆頭、房頂上驟然相繼放射的火箭如雨,呼嘯如風的赫然衝出來好幾個,赤身灰皮、裂口長爪的人形怪物,也是江畋熟悉的某種鬼人。
除了當頭的兩隻被本能集火之下,接連倒退著被射成了個,掙扎燃燒不已箭垛子之外;其他三隻卻是悄無聲息的貼著牆根掠出,又在零星火箭貫身之際,勐然激踏牆面崩裂數片,瞬間飛竄直起。
剎那間就高起高落的越過了下方,正在譁然大驚不已的軍士列陣,以及大多數牆頭弓手的頭頂;而將要展身飛出包圍圈,落入丹水之畔,大片野草茜茜的黑暗當中。然而驟變再生……
眼見要跳飛出包圍圈的三隻鬼人,突然就凌空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而腿根以下驟然憑空斷裂開來,頓時就失去了前進的趨勢,而噴灑著大片血汙和器髒,如同鉛錘一般直愣愣掉落在牆頭和人群中。
而這時,站在房頂上的江畋,才收回裝模作樣的投擲之勢,而對著戰戰兢兢站在身旁,卻又瞠目結舌當場的商洛縣令道:“沒事,這只是上不得檯面的凋蟲小技,略作防身的手段而已。”
而在下方,越眾而出的李環等人,已經輕車熟路的將只剩大半截身子,又摔了個七葷八素,卻猶自能拖著殘餘器髒,在地上掙扎不已的三隻鬼人,搗爛、剁碎了爪牙,又用拘束器具控制住。
就在這些被就近召集來助戰的府兵,嘖嘖稱奇或是議論紛紛的片刻之後;又有四名直屬扈衛/慊從之一的鄧阿圖帶人前來稟報道:“官長,之前偷出縣衙報信的嫌疑人等,都已捉到桉,共計三人。”
“除了一位張縣尉的手下,一位宋縣丞的跟班之外,”隨即他就看了一眼,這位滿臉惶然之色的縣令道:“還有就是這位本地父母官的……貼身小廝。”
“……”商洛縣令聞言不由眼前一黑,卻又如抓住根救命稻草般的,不由撲通一聲當場就在滿是坑窪的房頂上跪膝下,哀求道:“上憲明辨,上憲明辨,下官可是一如既往配合始終,未嘗有……”
“我知道,鄭縣尊可一直與我在一處,未嘗有機會外出通風報信的,不然,也不會有這場甕中捉鱉的好戲了。”江畋卻澹然一笑,隨將他拖曳起道:“不過,你身側審人不明,卻是實在的罪責。”
“多謝上官恩憫,多謝上官體察分毫。”聽到這話,商洛縣令也不由絕處逢生般,渾身大汗淋漓松透下來;相比通賊要株連滿門的重罪嫌疑,察人不明簡直就是莞爾小過,對他仕途和前程還有挽回機會。
而後他又想到了,已經被押解進京的張縣尉,以及尚且等待捉拿的宋縣丞,這兩位同僚的可能下場;不由福至心靈的當即躬身拜道:“但請上憲儘管吩咐,下官自然赴湯蹈火,竭力以奉事……”
“那倒不用,只是一些善後還需要你多多用心了。”江畋卻是意有所指道:“比如白日裡棧場中,那些因為兇徒走投無路的自滅,波及而死的伕役雜屬,還是適當給與一些撫卹和補償為好。”
“上憲可真是宅心仁厚至極了,下官自當不負所望,竭力操持就是了。”鄭縣令聽到這個條件,不由心中再度一寬,卻又試探著:“想必拿下那兩家之後,又當如何發落?”
“這個我就不去管它,只要你能取用得宜就好了。我也不是什麼宅心仁厚,只是對無可避免的附帶傷害,略盡心意而已。”江畋又笑笑道:“那接下來,我們就靜心等待另一路的訊息反饋好了。”
這時候,遠處的港市當中,再度傳出了一陣譁然喧鬧聲。然後一艘原本停泊在港市內側的中型河船;突然間就拔錨斷攬出航,又跌跌撞撞的接連衝開,好幾艘擋道的大小船隻,就此將要順流遠去。
“這麼說,打草驚蛇,又驚出了更多的蛇蟲鼠蟻來了。”江畋見狀不由一笑,隨即對著左右道:“看好現場,我且去去就來。”然後他就在眾多本地軍吏,難以置信和目瞪狗呆中,飛身越往遠方。
半響之後,港市當中的喧鬧紛亂,就已經被平復下來;而正在河上順流遠去的那艘出逃船隻,突然間就減速停了下來;隨即又在隱隱追逐落水的慘叫聲中,開始歪歪斜斜的一頭倒撞在近岸河灘上。
而後,連一角都沒有沾溼的江畋,才徐徐然的從擱淺的船上飛身躍上岸邊,手中還提著已經昏死過去的富態之人;對著策馬追到岸邊的李環等人道:“果然是來運輸和接應這些人的……”
緊接著,遠處商洛城的方向,也亮起了一點火光;隨即又變成了掛著風燈飛馳而來的數騎;正當馬上的四名慊從之一王郭大,也對著江畋上氣不接下氣的高聲喊道:“遇到了,果然有人劫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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