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眾生難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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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半妖少女不知天高地厚的站著，面對面與鬥戰勝佛對視了三秒。

恐怖的壓迫感襲來，冷仙兒“撲通”一聲四肢跪地，直不起腰身。

這股無影無形的可怕力量，束縛的她寒毛直豎、入骨生疼。

只有難以抑制的顫慄和恐懼禁錮著她。

四散的金光席捲猛烈風暴，在一瞬間橫掃八方，將菩提樹都吹得連根拔起。

在混亂中隨風翻滾的豐羽，兩手接住猛砸而來的少女，一起擁抱著撞向崩塌的食物堆。

漫天皆是妖魔餓詭和美食飛旋，在金光的瀰漫中分裂亦或灰飛煙滅。

響徹雲霄的鬼哭狼嚎漸漸變得微弱，直到止息，再也沒有一點聲響。

大地染為鮮紅，散落著屍體碎塊，蜉蝣城餓鬼和一些跑來湊熱鬧的妖魔鬼怪，皆盡覆沒。

鬥戰勝佛靜默站立在地，周身飄繞太陽光彩，黃金瞳裡閃爍著寒冷凌厲的鋒芒。

望著少年從屍體堆裡橫衝直撞而來，他微微一笑，將兩手攏進衣袖，輕巧地挪動身子，兩三下輕鬆避開迎面砸來的拳頭。

豐羽只知道發洩滿腔怒火，緊握雙拳的手揮舞的毫無章法，被對方一腳輕而易舉踹中肚子，連翻帶滾的摔進殘骸屍堆。

片刻的凝視令鬥戰勝佛眉峰一挑，有些意外少年還能爬得起來，這回都懶得做出閃避動作，從袖子裡抽出一手，乾脆利落的迎面揮出一拳，把莽撞衝來的少年打飛。

豐羽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滾進了堆滿殘肢斷臂的血泊。

“直接拔劍不好嗎？對我揮什麼拳頭？

你在憤怒什麼？為死去的一堆垃圾感到憤怒不平嗎？”

冷傲的話聲由遠及近，刻骨傳入豐羽耳畔。

趴在血泊裡的人有了動靜，掙扎著慢慢爬起來，四肢跪地，血水從他面目全非的臉孔滴滴答答滑落。

他一鼓作氣彈起身子，瘋魔附體一樣鬼魅移動，殺到鬥戰勝佛跟前的速度只用了一秒，揮出的左右兩拳燃燒金焰。

連虛空都被光焰灼燒起來，耀耀生輝。

鬥戰勝佛也不急著反擊，以退為防守，輕鬆避開胡亂狂砸而來的拳頭。

“我沒有覺得你是在濫殺無辜，只是看不慣你這種視眾生為螻蟻草芥的作風。

它們做錯了什麼？不配活下去？你為什麼不給它們活下去的機會？”

豐羽是真得感到難過，明知它們是罪惡的存在，也不想看到它們沒有任何希望的死去。

“只要它們活著，就還有機會啊！有機會被我度化。

你不是送給了我地藏經嗎？說什麼讓我去超度它們，為什麼到頭來奪走它們被救贖的希望？”

他莽撞野蠻的拳擊打不過鬥戰勝佛孫悟空，反被一手死死掐住頸項，洩了全身力氣，窒息的無法呼吸，面容發青發紫。

“給你經書的另一種意圖，是想讓你看清真相：這個世界只有刷選，沒有教育；只有選擇，沒有改變。

眾生自己不醒悟，你如何度？它們若是醒悟，何須你來度？”

“不是的吧？你是真心想讓我為它們做超度對吧？你是佛啊！”

豐羽說出這樣的話，隱約期望著鬥戰勝佛還慈悲。

聽聞“它們只是螻蟻草芥”這話，無法剋制的憤怒襲遍少年身心。

“只會視眾生為螻蟻草芥的你，有什麼資格奪取它們的生命？就因為你是鬥戰勝佛嗎？因為你強，你就要剝削弱者的命？這是畜生才會做的事吧？”

咬牙切齒飈出這句話後，豐羽感受到抓握頸項的五指在收緊，窒息難受的眼前發黑。

孫悟空這時鬆開手，冷眼旁觀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爬都爬不起來。

“世間眾生為無明煩惱所障，處在一種迷染狀態，多有不盡職不盡責、不孝不悌、不忠不義、不念情理，怎麼能悟得‘道’的妙不可言呢?”

看見腳腕被抓住，他眸色一沉，眼中映現臥倒在地的少年臉都抬不起來，居然還有力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伸出手。

“羅漢修行一人之道，菩薩修行眾生之道！

愛和真心在這世上，其實是沒有地方可以給的。

你想好了嗎？是修行一人之道？還是修行眾生之道？”

豐羽感覺抓握的腳腕失去真實，手中只有空氣。

他滿腔悲憤地抬起臉，仰天嘶聲大吼:

“滿嘴仁義道德，就你高尚的不得了是吧？

滾回來啊！我要和你打一架，把你揍得狗嘴裡吐不出一個字。

視眾生生命為螻蟻草芥，想殺就殺，你他媽的算什麼鬥戰勝佛？”

豐羽氣得身體發抖，氣急攻心時一股腥甜湧上喉頭，沒忍住劇烈咳嗽，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在孫悟空面前沒少捱打，被揍得悽慘兮兮、狼狽不堪。

“不打不相識，你們兩個都這麼桀驁不馴，幹起架來別打成兄弟了。”

冷酷傲慢的調侃話聲終止，沒有繼續從豐羽握拳的手裡傳出。

望著大地流血漂櫓、橫屍遍野的真實慘狀，豐羽覺得自己身體裡的血都是冷的。

或許是鬥戰勝佛手下留情，只有幫助過他的一百二十位眾生倖免於難，陸陸續續從屍堆裡爬出來，有些圍聚在昏迷不醒的半妖少女身邊。

巴掌大小的人臉浮露豐羽手背，呢喃自語起來。

“孫猴子說得‘羅漢修行一人之道，菩薩修行眾生之道’，意思你能理解嗎？”

豐羽聽得蹙眉，心裡泛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觸，沉默望著浮露手背的美麗面孔。

“愛和真心在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沒有地方可以給的，所以好人總是容易寒心，寧願自己獨善其身、明哲保身。這難道不可以稱之為一人之道嗎？

閻浮提世界已經不能稱為火宅，它更像是魔窟。

比魔窟更罪孽深重的地方，是在地獄！地藏菩薩在人間度化眾生離苦得樂的同時，也停留在地獄度化地獄裡的眾生——這便是大慈大悲的眾生之道！”

聽得入神的豐羽微微愣怔，想不到妖王葛蘭會有這麼深刻的領悟。

“凡聖本來無二，般若智慧人人本來具足，沒有大小之分，只因為一切眾生自心有迷悟的不同所致。只要眾生能自除迷妄，就可以內外明澈。

所以眾生與佛的區別在於能否自淨其心，一念即是天堂一念即是地獄。”

“受教了。”

豐羽面色尤為凝重，禮貌地說了三個字後，面對身邊黑影的圍繞，獨自從血腥骯髒的地面爬起身。

匯聚在遠處的部分眾生見少年走來，用公主抱的姿勢將昏迷的冷仙兒抱起，聞聽他淡淡說道:“我們回人間吧。”

他額頭都破了，鮮血從腦門流到臉上，滿身血汙的模樣令它們看得於心不忍、移不開目光。

玲瓏剔透的俊美臉龐哪怕沾染鮮血，也仍然奪目的明媚耀眼，就像深夜裡綻放的紅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