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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觀摩一場隆重的盛事,無數道神念齊齊往牌坊處集聚,城上城下、街頭巷尾、旮旯角落全是人影。
行刑者將人犯蹠骨切一橫口,慎之又慎的剝離足底皮片,連同筋膜一道翻起。人犯痛不欲生,扯著嗓子狼嚎鬼叫。
行刑者嘆道:“剛剛開始而已,稍微忍忍。”
圍觀者勉強笑笑,懷裡卻像揣著一窩小兔子,正活蹦亂跳哩。
行刑者一刀一停頓,在人犯慘叫聲中,慢悠悠剝皮割肉,還敲了敲骨骼讚道:“閣下道法不淺,骨骼都修煉的如此密緻。”
人犯痛不欲生,觀者感覺頭皮有些發麻了,眼看行刑者笑逐顏開的沿著腳踝往上切割,小心翼翼的避開經絡及血脈,將一應肌肉紛紛取下,整整齊齊排開在張庸泯眼前時,頓覺一股寒意鑽入骨髓,像蟲子似的緩緩爬動。
張庸泯雙眼充血,痛得死去活來,淒厲的嚎哭聲不斷衝擊著觀者的視覺。眾人屛住呼吸,神經緊張得宛如崩緊的弓弦,手心也沁出了冷汗,這等酷刑足可解恨了。
有人依舊興致盎然,感覺對待此等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惡棍,施加任何手段都不足為奇。
張庸泯不曾暈厥,意識還更加清醒,魂魄被刀鋒的寒氣驅趕至顱部,化為黑霧瞎蹦亂撞,奈何無法脫離肉體。
每一刀割下的痛感都分外清晰,他像垂死的畜生喘息著,猙獰的面容變成了死灰色。
血液淋漓,濺滿一地,行刑者擦擦額上細汗,執尖刀在脛骨上又刮又削以確保剔得絕對乾淨。尖刀刮骨像是按節奏敲打的鼓點,但刺耳的聲音卻如死神的召喚,聽得人骨頭都散架了。
壓抑的氣氛收縮到極點,觀者彷彿闖進絕望的黑暗裡,害怕暗夜裡藏匿的鬼影,卻又欲退無路。
行刑者拎起塊血肉,笑道:“肉質爽嫩且有韌性,閣下或可試試。”不由分說,粗魯的將之塞進張庸泯嘴裡。
城內鴉雀無聲,觀者再次被這一幕刺激得心頭狂跳。看著地上嫩泱泱紅通通的肉塊,燕辭吃下的烤雞在腹中急速翻騰。
好戲還未結束,行刑者將張庸泯雙腿肌肉剝個精光,一邊剝一邊強迫人犯觀摩,嫻熟的刀法及喋喋不休的解說無不顯露著他是精於此道的宗師。
尖刀移至腹部,先橫向再縱向切開,宛如脫衣似的往兩邊一撥,臟器悉數暴露出來。
耳畔嗚咽的風,就像張牙舞爪的鬼影在嘲笑、在歡呼,圍觀者激靈靈打個寒顫,承受力已膨脹至頂點。
張庸泯鼓睛暴眼,生命在急速流逝,行刑者探手攥住其心臟狠狠捏了一把,喝道:“別裝死,看仔細了!”
尖刀悉悉索索取下數根肋骨,人犯吊立在臺柱上,臟器不聽話的往外滑,行刑者極不耐煩的用力往內塞了一把。
壓抑的氣氛瞬間爆發,觀者徹底崩潰了,稀里嘩啦的當街嘔吐起來。且眨眼間散去大半,天空中盤旋的兀鷹忍不住美食當前,撲稜稜的墜落於地哄搶。
鬼鳩喉嚨裡發出粗厲的鳴叫,就像垂死的孤狼在絕望的荒原裡掙扎求存,但梟啼中隱隱帶著一縷即將解脫的喜悅。
行刑者聽到鬼鳩這暗啞複雜的聲音,下手速度不由更快了幾分。
該死之人皇天不佑,未幾,張庸泯徹底斷絕了生機,顱間一道黑霧左衝右撞,痛苦不堪。
血腥味及失禁的臭味鋪滿城門口,行刑者將尖刀插進張庸泯一隻暴突的眼睛裡,退後幾步將鬼鳩振臂一送。
鬼鳩咕咕叫喚一聲,啄往另一隻眼球,哧溜一下將黑霧被吸入腹中,它撲騰著翅膀,眸子裡的白光忽然熾盛起來,張庸泯的慘嚎聲又再次響起。
張庸泯食人事件駭人聽聞,聽說是修習魔道功法所致,如今被肢解受刑可謂是天道迴圈,報應不爽。
對待此等壞包,施以此等酷刑,翠羽觀除惡之舉實是大快人心。只恨修真界弱肉強食,大荒墟擁此天怒人怨的術法卻能逍遙法外,又讓人自嘆天道不公。
亡者已矣,若知今日真相大白,想必也能瞑目於九泉之下了。
生活如斯,時而波瀾起伏,時而風平浪靜,而人心最善變的便是遺忘,食人魔受戮不過是生命中一個插曲罷了。
※
枕戈城街頭依舊人潮湧動,無論修士抑或平民儼然與往昔無異。
妖修入侵的訊息並未在修真界宣揚,陸吾望風響應也無人知曉,然而一旦勢發,區區翠羽觀及枕戈城只是形同虛設而已。
次日天色泛明,燕辭整裝待發,他猶豫著是否要將情報通稟翠羽觀。
為百姓計,當宜早做防備,只是洛音珠雖不在己身但帽子並未摘下,不乾不淨的去了只怕是自投羅網。
小夢九倒看似豁達,反正天塌下來有燕辭頂著,她乾脆繼續躲到須彌環中酣眠去了。
東城門守衛森嚴,六位修者盤查進出客商,以防有歹人混入或走脫。
燕辭心不在焉的跟隨人流排序出城,忽見一位油頭粉面、衣著考究的弟子逮住個男子啪啪甩了兩耳光。
在場之人齊齊一愣,呼啦一下散開個圈子。
被打者約莫而立之年,看形貌只是位老實巴交的平民,他身揹簍筐,簍筐裡裝著數十株平凡的草藥,此時一手捂臉一手提著藥鋤,屈辱的眼淚在眼眶裡滾來滾去。
眼見眾商客矚目場中駐足不前,一位唇紅齒白的融合期修士擠了過來,皺眉問道:“發生了何事?”
男子強忍著淚水不敢吱聲,而那油頭粉面的弟子猶不解氣,狠狠一腳將男子踹翻在地,罵道:“不長眼的土鱉,不好好排隊東張西望作甚?”
旁觀者聞言心頭一驚,區區小事何必如何欺人!
融合期修士眉頭皺得更緊,卻未對那弟子稍加責備,反而招呼眾人道:“無關之人請散開......請散開,該走走不可擁堵。”繼而看看跌坐在地的男子生硬道:“不礙事吧?”
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男子默不吱聲。圍觀者憤憤不平,但除了對男子報以同情外,似乎也無能為力。
正待散去,忽聽一人冷笑道:“好個狗仗人勢的雜碎,莫非翠羽觀盡是一樣的貨色?”
眾人聞之色變,竟爾有人膽敢在枕戈城大放厥詞!
說話者是位懶懶散散,微有風霜之色的弱冠少年郎,少年樣貌還算耐看,尤其一雙黑亮的眸子晶瑩透澈,像是嵌上了兩顆黑寶石。
他就隨隨便便站在圈子之外,神色寵辱不驚,似乎那句極有挑釁意味的話不是他說的似的。然而場中人聽得仔細,由不得他不承認。
莫名其妙多了個倒黴蛋,旁觀者都哭笑不得,雖暗贊這少年古道熱腸,卻又為其不識時務而甚感惋惜。
翠羽觀弟子並不眼瞎,俱已看出出言不遜的少年是位融合期修士,雖則枕戈城道法不凡的同期修士不少,但敢如此大大咧咧叫陣的卻極少遇見。
勸架修士邊猜測著少年來歷,邊拱手道:“在下翠羽觀方鳴,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燕辭瞪眼道:“閣下芳名不足為提,本人大名你也沒必要知道。”
他一指油頭粉面的弟子,續道:“這廝欺人太甚,在下略施懲罰,你沒意見吧?”旁觀者瞠目結舌,這少年真是囂張得可以。
油頭粉面恐是平素作威作福慣了,火爆脾氣是一點就著,不待方鳴多言便拎拳砸了過去。
他自認為即便對方境界遠勝於己,可未必真敢動他,以自己的身份,縱使同門高才也無人敢隨意大呼小叫的。
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別人。
前方青衫飄動,人影迎面壓到,燕辭五指暴張,倏忽一把抓住油頭粉面的頭髮,另一隻掌影快如流光逸電,劈啪劈啪先是四記結結實實的大耳光,繼而再來一番狂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
城中不宜鬥法,燕辭只如街頭鬥毆一般,拳拳著肉的將油頭粉面暴打一頓。
場中人人感受到了燕辭的怒火,平民百姓幾乎忍不住要喝起彩來。
城牆腳跟處,賣雞的小販一手提稱,一手拎著只老母雞,呲著嘴直著脖子觀戰,旁邊買雞的人也正抱臂看著熱鬧。
忽聽鬥場裡爆喝一聲,一條人影手舞足蹈的飛了出來,準確無比的砸進牆角雞籠堆裡。
頓時,雞群在籠子裡又飛又叫,這一幕又嚇到旁邊曬太陽的數只野狗,衝上前圍著雞籠狂吠抓咬。上上下下亂做一團,可把眾人看傻了眼。
燕辭儼然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依舊那麼隨隨便便的站著,不過卻是站在人圈裡,十餘位翠羽觀弟子將其圍得嚴嚴實實。
方鳴沉聲道:“閣下到底預欲何為?”
燕辭聳肩道:“管管不平之事,而已。”
此人底細未明,但深陷重圍而不懼,恐怕大有來頭。方鳴強壓下心頭怒氣,緩緩道:“閣下既不肯明說,便請隨我等觀中一行,是非黑白自有本門長老裁決。”
燕辭笑道:“此事稍後再說,不如先把那位仁兄弄出來。”
趕走野狗,清開雞籠,唯見一地雞毛,油頭粉面面目全非的匍匐在厚厚一層溼臭雞糞裡,氣息奄奄。
眾弟子神色古怪,赫然不知如何收場,方鳴平素亦不喜油頭粉面之所作所為,如今見其狼狽相更是差點笑場。
然而今日之事事關道門聲譽,萬不能草草了之,只是燕辭下手極有分寸,除了阻滯其法力執行略施手段外,其餘均是皮肉之傷,不日後即可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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