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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寨裡靜悄悄的,彷彿連心跳聲都清晰可聞,藺皓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衣襟,夜鶯兒抬眼看看黑沉沉的天幕,建議道:“不如退入屋中等候吧。”

藺皓搖頭哆嗦道:“那盞油燈實在太過滲人,還是在院裡要安心些。”

鬱律略一思索道:“院內視野較為開闊,若需彼此接應也更方便些,暫時就在屋外待著吧。”眾人一想也是,均閉口不再多言。

“叩、叩!”一陣冰冷的敲門聲倏然響起,眾弟子猝不及防,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藺皓失聲道:“有鬼!”

鬱律喝道:“無知小子,滿腦子胡思亂想。”

藺皓往鬱律靠近幾步,故作鎮靜道:“師兄,聽說冤死的鬼魂怨念太重無法感召,而且憤世嫉俗,巴不得把所有人的魂魄都拘為玩物,你說咱們會不會真遇到這髒東西?”

鬱律不置可否,笑道:“師弟,晚上可莫說鬼故事,因為人愛聽鬼也愛聽......”

話音未落,東牆角驀然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牆壁上浮現出一張男人的面孔,朝眾人微微咧嘴一笑後便即隱去。

眾人頓覺毛骨悚然,那聲冷不丁的嘆息,簡直就像是能刺穿心腑的利劍,藺皓頭皮發麻,簡直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夜鶯兒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在這靜寂的黑夜裡,她已然忘卻了身旁的師友,壓抑的氣氛讓她只想放聲尖叫。

夙沙清影跨前一步,纖纖玉掌託在夜鶯兒腋窩處,無聲的安撫讓夜鶯兒稍稍穩下心神,只是緊咬的牙關卻忍不住“得得”碰撞。

夙沙清影臉色發青,正試圖說幾句帶著安慰的話,也順便給自己壯膽時,西牆角毫無預兆的又傳來一陣“桀桀桀”的冷笑聲。

眾人杯弓蛇影,很想聚攏一處,可惜雙腳卻像灌鉛似的邁不開步伐。

寒入骨髓的冷笑聲像是扣響了死亡之音,一隻瘦如雞爪,蒼白而泛青的手掌從牆外探進來,修長尖利的指甲上塗著鮮紅的油膏。

緊跟著,一顆披頭散髮的腦袋幽幽冒起,彷彿是用鮮血浸洗過,血糊糊又溼漉漉的,上半身罩著襲通紅長袍,再往下,竟然空無一物!

藺皓渾身毛髮都豎了起來,腦海中卻不期然冒出個古怪的念頭,感覺以往聽到的鬼故事實在太幼稚了。

鬱律猶自鎮定,厲聲喝道:“哪來的孤魂野鬼?”

半身鬼物就像牽線的木偶,在空中忽左忽右的飄來蕩去,那瘦骨伶仃的手指用力曲張成詭異的姿態,慢慢悠悠將滴血的長髮撥開。

眾人胃部緊縮,那是何其恐怖的一張鬼臉!

青黑色的血管宛如牆上的爬藤攀在脖頸及臉頰上,沒有下巴,鼻子只是個深邃的空洞,眼睛沒有瞳孔,盡是佈滿血絲的眼白,鮮豔臃腫的上唇微微翹著,帶著怪異的令人心悸的微笑。

流動的空氣驟然降至冰點,夜鶯兒的肺腑幾乎被凍住了,眾人戰戰兢兢,身軀篩糠似的哆嗦起來。

鬱律周身驀然躥騰出一股亮麗堂皇的霞光,猛地跺跺腳強笑道:“好個醜陋東西!”

聲音極響,帶著股催人鎮定的神力,傳進耳中有如夢初醒之感,讓人驚心稍安。

那鬼物嘴角一揚,驀然一低頭,那顆孤零零的腦袋逕直掉落下來。

夜鶯兒掌心全是冷汗,卻忽然咬咬牙,一腳往鬼頭踢去。

鬼頭口中猶自發出刺耳的冷笑,凌空忽閃,急往夜鶯兒面門奔來,縈繞著鬼頭的那股腐爛惡臭遠遠可聞。

夜鶯兒感覺一陣噁心,忽見身旁揚起一道白茫茫的利爪,搶先一步穩穩當當將鬼頭抓在爪中。

鬼頭呲牙咧嘴,伸出一條猩紅狹長的舌頭作勢舔來舔去。

夙沙清影冷哼一聲,爪上白光轉盛,瞬間將鬼頭壓成了飛灰。

“桀桀桀”的怪笑聲依舊不止,半空中的鬼物笑不可遏,脖頸上憑空又生出一顆頭顱來。

這刺耳的尖笑聲迴盪在鬼舞寨上空,更增添了些許恐懼之意。

鬱律吩咐眾人呈扇形排佈防御,忽見屋裡供桌上的那盞油燈突兀的跳了幾跳,光芒漸轉熾盛,整個院子都被映照得碧森森的。

鬼舞寨中一朵朵碧幽幽的火花依次盛開,不一刻,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徹底喧鬧起來,院內院外鬼影幢幢,不知有多少兇靈厲鬼在此地幽遊。

藺皓謹慎的盯著前方,忽然像看到了什麼極度不可思議的事情,駭然失聲道:“快看!”

眾人扭頭看去,只見鐵桶旁那兩個紙人眼珠驀然轉了轉,抖手抖腳,顫巍巍的站起身子,竹片撐起的軀殼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紅彩塗畫的嘴唇微微張翕著,呼吸聲漸轉急促,宛如死神的催命曲撕扯著眾人的心理防線。

夜鶯兒冷汗涔涔,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如寒風中的秋葉瑟瑟發抖,正驚懼得不能自制時,鬱律喉間驟然發出一聲爆喝,滄浪仙劍運轉一片劍光往紙人斬去。

“砰砰”兩身悶響過後,紙人只退了數步,那紙糊的人偶竟如精鋼鐵鑄般堅硬,見鬱律倒吸一口冷氣,紙人似乎還咧嘴笑了一笑。

院外愈發熱鬧起來,破爛的院門乒乒乓乓幾下即被捶成碎片,一大堆紙紮的人偶蜂擁而至。

鬱律道:“只是陰靈附體,除身體強橫外沒有別的本領,鶯兒師妹與藺皓防守地面,待我等先打發這些陰靈。”

院牆上鬼影重重,一個個黑魆魆的影子張牙舞爪地撲來,夙沙清影催動帝羽劍,召喚出三足金烏奔突禦敵,金焰過處只把鬼影燒得嗞嗞作響。

鬱律拋了滄浪仙劍不用,使出一手剋制鬼魅的雷擊術法,一枚枚雷球在院落上方滾動,將那一道道鬼影肆意狂虐。

夜鶯兒和藺皓終於定下心神,其實他們心中最害怕的是那觸控不到的、思之不透的詭異之事,面對實實在在的物體絕不至於當場崩潰。

兩人暗中咬咬牙,怒氣沖天的撲身向前,揪著紙人就是頓狂風暴雨般的毆打。

林漠帶領的那支隊伍遇到了大麻煩,那片迷霧中有御空禁制,當眾人被迷霧包裹時,仙劍法器就像條死蛇一樣再也無法催動,就連體內法力的運轉都凝重遲滯起來。

迷霧裡有個奇大無比的陰陽窟,黑白兩色的霧氣呈太極圖案旋轉不定,眼前忽而白茫茫的,忽而黑漆漆的,窟中強大的吸嘬之力牽引著群修身形忽忽往下墜。

初始時林漠也驚出了一身冷汗,直至下墜十餘丈後發現身體並無不適這才略略安心,他出言吩咐道:“聚集一處,切記不要分散。”

然而下一刻林漠愣住了,他完全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狠狠揮了揮袍袖,眼前依舊模模糊糊什麼都看不見,剛剛還能感應到身旁江疏月的氣息,如今卻渺渺茫茫再也尋覓不著。

林漠有些慌了神,伸手胡亂連抓兩把,卻未觸控到任何東西,而身形依舊不受控制的在往下墜。

再過片刻,林漠漸漸已感受不到自己的軀體,就要在渾渾噩噩中隕落麼?他腦海中念頭突然浮起個念頭,此生是否已經活夠本了?

天空灰濛黯淡,江浸月甦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片泥窩裡,腦袋是暈乎乎的,四肢也痠軟乏力,極感睏倦。

耳邊傳來潮汐漫卷的聲音,抬眼遙望,一道紅褐色的滔天狂瀾在不遠處興風作浪。

隊伍裡的修士都落身在附近,林漠與沈天祿身上泥濘不堪,正專心打坐以恢復元氣。

見眾人悠悠醒轉,林漠低聲吩咐道:“不必心急,先運轉法力護體。”

眾弟子疲憊的眨著眼皮,聞言紛紛自行打坐休養。

未多時收功起身,卻見穹頂高懸,這赫然是處從未聽聞過的未知之地。

高空雖然昏曚,但半空中雲煙不生,視野倒是分外清晰。河水之畔有高嶺,稀稀疏疏長著些平日極少見的植被。

林漠目光瞬也不瞬的盯著那道狂瀾,眼中露出疑惑之意。

沈天祿嘎聲道:“傳聞北狄有兇水,后羿殺九嬰於其中,莫非就是此水?”

林漠憂心忡忡,甚是費解道:“水質呈紅褐色,驚濤駭浪時時刻刻奔湧不絕,的確跟兇水模樣的描述相吻合。可是傳言中后羿射殺九嬰後,兇水即告乾涸,石煙城距離北狄萬里之遙,怎會莫名和其扯上了關係呢?”

沈天祿同樣沒有頭緒,又問道:“那陰陽窟斷人八識,不知我等是否還在石煙城附近。”

林漠搖頭道:“此地土質和石煙城迥然有異,若非是座獨立的空間,便是已經遠離石煙城地界了。”

沈天祿懊惱不已,嘆道:“莫名其妙便來到此地!請問師兄下一步如何行事?”

林漠亦嘆道:“這跟斗栽得大,先吩咐各弟子尋找下出路再說。”

兩側都是懸崖,頂上陰陽窟也未見蹤跡。林漠掐指推算了盞茶時分,沉聲道:“順流而下太過兇險,循水往上生死摻半,師弟可有良謀?”

沈天祿道:“不如往上一搏!”

林漠略一思索,見眾弟子面色惶惶,反倒興起股不服輸的狠勁來,怒氣填膺道:“甚好,老夫就不信邪,勢必要找出那始作俑者來出口惡氣。”說罷揮手帶領眾人逕奔上游。

河道中水流澎湃,群修不敢大聲喧譁,悶頭踏上仙劍,挨著地皮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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