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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亙隨波逐流於海上,呆呆看著頭頂急劇翻滾的雷雲。方才紅魚和車雲路一擊,已經改變了此地脆弱的均衡,這漫天的雷火隨時都可能落下來。他不是不能動,而是不敢動,沒了雷雲的庇佑,那些追兵說不得會將自己撕成碎片。
一條驚懼的魚兒跳到了他的身上,或許是感受到他身上的劫意,忙不迭掉頭又跳到水裡。
一隻被雷電擊成黑炭的鳥兒落到了身邊,濺射起不大的水花,晃晃悠悠沉入水中。
吳亙摸了摸斷掉的肋骨,看了看遠處奔來的人影,不禁微微嘆了口氣。傷得有些重啊,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在雷劫中撐了下來。
車雲路已經從水霧中衝出,衣衫襤褸,臉色十分的難看,此時正一步步蹈空而來。嘴角不停滴下鮮血,血落入海中,就如火山石入水,冒出騰騰白氣。
他擊碎了紅魚,但也受了不輕的傷,左手幾乎已經摺斷。心中已是憤怒至極,憤怒於被一個低境的人族所傷,特別是在這麼多人的面前。
頭頂的天威他自是曉得,可不殺了這個屢次挑釁自己的蟲子,他心有不甘,什麼時候,登天殿長老會被人如此戲耍。
一個人從其身邊經過,恭敬的行了個禮。車雲路看都不看,長袖一拂,將其人打得飛出去十幾丈遠,幾個原本還想湊過來的人趕緊躲遠了些。這個時候再上去,只會被其遷怒,何必觸這個黴頭。
吳亙看著車雲路,
忽然咧嘴一笑,此次冒險到此,最大的目標正是此人。他不想著行走於昆天洲,還要時時擔心這座大山隨時會壓到頭頂。
手重重在海面一拍,吳亙躍出水面,一隻手拎著刀,歪著頭看向車雲路,「老賊,你這悽慘模樣,可真像一條落水的老狗。」
「吳亙,我今天不會殺你。因為我決定了,要把你帶回殿中,一點點剝去身上皮肉,骨頭搗成碎末,神魂拘出化為魂燈,讓你嚐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場。」車雲路此時反而平靜下來,面無表情的看著歪歪斜斜立於水面的吳亙。
吳亙並未與對方鬥嘴,看了看遠遠圍上來的追兵,心中有些遺憾,陸烈和花擊瀾並未趕到此地,而是徘徊於雷雲的邊緣。
「老狗,你怕死嗎。」吳亙裂開了嘴,看著那浮於半空宛若神靈的車雲路。
「你能傷得了我嗎。」車雲路平靜的俯視著這個看起並不高大的青年,抬頭看了看天,紅色的雷雲正一點點下沉,無數的閃電不停的穿梭於其中,化作一張大網籠了下來。
指著頭頂的雷雲,又指了指浩瀚的大海,車雲路不屑道,「魚崧蘇送給你的保命手段都用完了吧,在這裡,無人可再救你,我不知是誰給你的勇氣,還敢口出狂言。」
吳亙掏出一個黑紅色的圓球,張了張嘴,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忽然其人全身金光大作,縱身躍向火雷雲。
怒濤洶湧的海上,一
個單薄的身影以無以倫比的速度衝向天空,身後留下一溜長長的金線,直直的射入雷雲之中。
在這片紅色的海天中,那一抹金線是如此的耀眼,彷彿一把利劍,重重的插入了雷雲的胸膛。
車雲路不由頓了一頓,他沒想到吳亙真敢進入雷雲。多少年來,這片孕育著雷與火的絕域,是一切生靈的禁區。即使如他這樣的人到此,也會乖乖從雲下經過,不敢冒犯如此天威。
瘋子,這是今天所有追兵的想法,沒想到真的有人敢入雷雲,即使是死,也何需尋這樣慘烈的死法。
一片黑色的陰雲憑空出現在了雷雲之中,陰雲旋轉著迅速向著四周拓展,很快就有幾畝地大小,如同一隻眼睛,冷漠的掃視著雲下的人。
「這是劫雲啊。」有人叫了出來。雷雲雖然可怕,但只
要沒有大力招惹它,其實並不會造成多大的傷害,要不然牧人也不要進入大海了。
可有了劫雲這個引子,那就意味著雷雲下再不會安全。今天,由於車雲路與紅魚的對決,雷雲本就已經不再穩定,若是吳亙再來這麼一出,積蓄於雷雲中的雷火落下,恐怕這裡將會成為一片死地。
有些反應快的,已是掉頭往外跑去。其他的人,有的呆呆看著天空,有的在觀察著車雲路的動靜。
雷雲中,吳亙忍著雷火的炙烤,放開了對修為的壓制。黑色的劫雲在其身旁出現,霸道的將那些紅色的雷
雲推開,黃色的閃電如狂蛇般亂竄,一股毀滅的氣息在天地間激盪開來。
雲下,車雲路猶豫了一下,準備離開此地,他是不敢入雷雲的。吳亙這麼死去,算是便宜他了。
忽然,滾滾的雷聲中傳來一陣不和諧的狂笑聲,一張焦黑的臉出現在了雲下,正放肆無忌的狂笑著。
此時的吳亙身著一身黑紅色的甲,毛髮皆無,如同一個從地獄中逃出的惡魔,向著海面落下。劫雲在他背後的天際狂卷,將血紅色的火焰卷向四面八方。
轟隆隆,一道粗如百年古樹的黃色閃電在空中出現,刺破這紅黑的蒼穹,重重的落在吳亙身上。
一雷起,萬雷生。
隨著第一道劫雷的落下,無數的紅色閃電從天空落下,如夏日的暴雨般傾瀉於海面上,以無可阻擋的氣勢沖毀著面前的一切,將整個天地籠罩於這片雷雨之中。
火在燃燒,海面上覆了一層幾丈高的火焰,連咆哮的海水都無法將其澆滅。
雷在咆哮,平和了多年的火雷,今天被人無端驚擾了安寧,滿腔的怒氣肆虐的發洩在這些追兵身上。
驚雷怒火之下,這片天地碎裂了,蜿蜒的閃電好似一把把刀劍,將整片天地一遍遍切割成碎片,化作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吼叫。
在這毀滅的悲歌中,所有人都在驚慌的躲藏。只有那個響徹天地間的狂笑聲,依舊不絕於耳,縱是雷鳴也無法蓋過。
黑色的雷雲下,一個身著甲
胄的身影立著,背後是燃燒著的天穹。俯瞰了一下身下慌亂的眾人,這個已經看不出人形的身影,揮舞著一把燒得通紅的斷刀,向著車雲路的方向落去。
車雲路還沒有逃離雷雲,不是他不想走,而是由於雷雲的激盪,此時的天地已經紊亂,原本柔若無物的空氣,轉瞬間就會如刀刃般銳利,讓他苦不堪言,只能小心翼翼前行,免得遭了無妄之災。
勢場已經全部放開,抵擋著密如雨點的火雷。每一記火雷落下,就好像有一座山當頭砸下。
忽然,正埋頭前行的車雲路覺著周遭氣息有異,抬頭一看,吳亙正揮舞著斷刀向這邊飛來。
車雲路頓時臉色蒼白,他是渡過雷劫的人,自是知道劫雷不可辱。若是有人在渡劫時,有修為更高的人在側相助,劫雷也會相應提升威能。
這個瘋子,車雲路心中咒罵,吳亙這是不想活了嗎,劫雷增大威能,自己固然會受傷,那他更是必死無疑。
大驚之下,車雲路再顧不得身體受損,頂著火雷向外狂奔。每行一步,就好像與一個同境的對手在廝殺,可謂舉步維艱。
一個堂堂的登天殿長老,竟然被一個四境之人追得落荒而逃,傳出去還有何臉面再見世人。
只是可惜,沒有人會看到如此場景,因為在海上的人都已死了,死在了無處可避的火雷之下。
即使有人逃到了海下,可此時的海水已經如開水般滾燙,而
且火雷的撞擊落在水中,巨大的衝擊在水中傳出去足有幾十裡,在如此密集的轟擊下,鮮有人能夠逃生。
吳亙狂笑著奔向車雲路,相較於他人,他此時反而最為輕鬆。因為劫雲一出,就好像將軍來到了士卒中間,那些火雷輕鬆被擠到了一旁,再不能靠近吳亙。
這就好像有一把傘,罩在了吳亙的頭頂,雖然這也是把要人命的傘。
受了一記劫雷的他,雖然已是皮開肉綻,但身上這甲冑卻是幫他擋下了一部分威能。
此甲名為蝕日甲,藏於君山秘境前的大湖中,在湖底火山口溫養多年未成。吳亙曾試圖將其取出卻不得成,這次卻是被妤好帶來送給了吳亙。能將蝕日甲取出,只有木白有這樣的手段,如此重禮,終是將吳亙與妤好牢牢的捆綁在了一起。
空中,吳亙癲狂的大笑著,雷的生機在體內蔓延,身心說不出的輕快,在快出雷雲時,他終於追上了車雲路。
「一起死吧。」吳亙獰笑著,身上黃色的光暈變得越發明亮,漸如金黃,如初日般璀璨於空。
有雷從天而降,其勢如瀑,其色如金,金色的光亮照亮了整個天空。
遠處,那些紅色的雷火不自然扭曲起來,好似在瑟瑟發抖,向著遠離金雷的方向遠去。
如水銀般的雷漿落於吳亙身上,但更多的卻是落向車雲路。金雷將二人擊得高高飛起,黃色的雷電包裹著身體,狂暴的撕扯著肌膚,
磨礪著血氣,錘打著筋骨。
過了許久,一處沒有火焰的海面上,一個已看不出模樣的人從海中冒了出來,血肉已經被生生剝去一半,黃色的骨頭露在外面,好似從墳墓中爬出的屍骸。唯有一雙晶亮的眼睛,宣告著此人的生機。
吳亙大口喘息著,這次的雷擊是如此猛烈,縱然他屢有奇遇,身體已是鍛造得極為堅實,但還是受了極重的傷。
艱難的抬頭四望,龐大的劫雲已經佔據了大半的火雷雲帶,紅色的火雷漸漸稀疏下來。
遠處的海上,有人踉踉蹌蹌躍水而出,一條胳膊和一條腿已消失不見,瘸著腿奔向空中。眨眼間,已是奔出十幾裡遠。
那是車雲路,方才的那道劫雷雖然同時擊中二人。但由於車雲路修為更高,所以,天雷便將自己的怒火更多的發洩在了他的身上。
這就相當於車雲路在絲毫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渡了一次自己的劫,所以,他傷得更重更慘。此時的他,早已失了滅殺吳亙的心,只想著儘快離開此地,尋一處僻靜處恢復生機。
忽然有巨浪從海中湧出,化作一個巨大的拳頭,準確的擊中了已是膽裂魂飛的車雲路。
車雲路被打得向空中翻滾而去,身上很快起了一層堅冰,將其牢牢束縛於之中。寒意順著其口鼻進入身體,氣血漸漸有些凝滯,甚至連靈氣也有運轉不暢的跡象。
車雲路大驚,偷襲的人修為絕不亞於自己,在
身受重傷的情況下,自是不敢對戰。拼命使出全身的修為,將氣海中的靈氣不要命的放出,只聽嘭的一聲巨響,身上的堅冰炸裂開來。
逃,這是車雲路的唯一念頭。今天的事實在有些不對勁,不知道哪位仇家等在此地,借自己受傷之機要半路偷襲。
剛奔出不到五里,一道白虹從天而降,如若彎月提早來到了人間。彎月上,有一個頭戴面具的人一閃而過,旋即消失於雲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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