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暗夜受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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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亙站在大帳前，看著遠去的馬車默默無語。

寧南蓮，在陸湛身死、陸烈失蹤的情況下，作為陸家實際的話事人，在簡短的密談後，竟然全盤放棄了抵抗，願意舉族皆降。

只不過，吳亙須得收留他的兩個幼子，一子名陸經，年約十二歲，一女名陸菡，年方六歲。

吳亙沒想到，對方會以如此決絕的態度，將自己的身家全部託付於自己。也曾問過對方，就不怕自己反悔，奪了陸家的人馬錢物後翻臉不認人。

寧南蓮只是微微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上有六個字，天張口，主陸活。說這是卜七音臨走前給自己留下的，正應在了吳亙身上。

看著這張紙條，吳亙頗為無語，沒想到卜七音竟然還給自己埋了這麼一個伏筆。

「怎麼樣，準備進城吧。」楊正笑眯眯看著遠處的茂菁城。

吳亙點了點頭，回頭召薛信和卓克過來，「陸家投降後，卓克帶人負責城防，薛信帶人接管降兵，其他的人就地在城外安營。」

馬車回去後不久，茂菁城城門大開，一隊隊計程車卒列隊而出，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列隊於城前。

見守軍撤出，卓克迅速帶人入城，接管了整個城防。

吳亙帶著眾將縱馬馳至城前，迎面看到那名在城頭指揮城防的年輕將領，雖然放下了手中兵器，其人卻依舊昂然而立於隊首，並不為隆隆逼近的重騎所動。

「你叫什麼，在陸家充任何職。」吳亙用馬鞭指著對方，俯身問道。

「降人陸會，新任千戶之職。」年輕人鎮定自若道，不服氣的仰頭直視吳亙。

吳亙與水從月對視一眼，不禁失笑道：「可願入我無畏軍。」

「不入可否。」陸會一臉傲氣，挑釁的看著吳亙。

「不可。」吳亙收斂了笑容，直起身子睥視對方，「你這些人馬皆需收編，不入的話以作亂論處。」

「那我可還是千戶？」陸會大聲道，全然不懼吳亙的威勢。

「原本想讓你當個曲長來著，看來你還沒有此資格，去當個小兵吧。」吳亙冷冷看了對方一眼，再不搭理其人，一夾身下戰馬，帶兵入了茂菁城。

陸會的脾氣挺對吳亙和水從月的胃口，只不過其人還是太年輕，身上傲氣甚重，不好好打磨一下不堪使用。

等到了陸家的府邸，這裡早已敞開大門，護衛、僕人、侍女皆站在門外，寧南蓮則是站在了最前面。

吳亙趕緊跳下馬來，大步來到寧南蓮面前，「夫人，何至於此，快請入府。」

寧南蓮微微一笑，轉頭指著身後的府邸，「此府已是姓吳，我又怎好賴於此地。陸家上下已在城中尋了另一處宅院，請鎮撫放心在此安歇。」

「夫人不必如此，吳亙答應的事定會辦到，心意已領，還請趕緊入內，若不然，我定當不會踏入府門半步。」吳亙自是不會做的如此絕情，特別是軍中還有大量出身於陸家計程車卒。收人也得收心，難不成要天天防著這些降兵逃跑。

見對方還要客氣，吳亙掉頭作勢就要離去。陸南蓮只得帶著手下重新入了自家的府邸，不過卻只是呆在了後院，將其它地方都讓給了吳亙等人。

等安頓下來，吳亙便借用了陸家的議事殿與諸位將領商議下步進軍路線。自於蒐羅城中財物之事，自有張武陽帶著孫宏、孟朔和牛超等人負責。說來也怪，前次經過白崖城，孟朔和孟順都是故意躲在城外，並不想與孟卓見面。反而到了茂菁城，卻是四下打聽孟乾的下落。

「陸家已經拿下，接下來最近的就是東邊的丘林家。我意兵分兩路，一路重兵攻打丘林家，另一路則帶著此行所獲，掉頭向南，入古家，最後兩軍彙集於

最南的蒼家。」一坐上殿中陸湛的金椅，吳亙就開口表明自己的想法。

「可是寒陸城有訊息了。」胡嘉正把玩著自家桌上的青玉盞，聞言抬頭詫異道。

「不錯，姬賢敗了。」吳亙點了點頭，身子不安的扭動了幾下。身下這黃金椅也太硌人了，真不知道陸湛為何能忍得了這麼些年。

「入城前得到姬夜訊息，姬辛在慕容家兩萬人馬的護送下進了寒陸城，姬夜也率南軍抵達，將城中的叛軍趕出。雙方僵持數日後，互有損傷。後文家、廣家秘密派兵支援姬家，姬辛令召勤城中兩千陵衛長途奔襲，自己親自帶城中守軍殺出，與姬夜等相互策應，大戰一日後終將叛軍擊潰。」

吳亙將情報上所述講了一遍，臉上卻看不出半分喜色，「姬賢敗逃，姬家自是緊追不捨，鮮于家的人為了求生，竟然將他綁了送給姬辛，以換自己一條生路。」

「那鮮于家兩名鎮撫下場如何？」楊正在旁問道。

「關起來了，準備藉此向鮮于家問罪，殺是不敢殺的，估計過一段時日就會放回。姬家如今方平叛，行省中仍是暗流湧動，如何又能招來強敵。」吳亙手指輕輕敲著扶手，眼神有些陰鬱。

「要動手嗎。」楊正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帶上，一旁的人頓時明白，這傢伙又要下黑手了。

「動。」吳亙毫不猶豫道，看了看殿中諸人，輕輕嘆了口氣，「我們不想讓姬家大亂，卻也不能不亂。如今才拿下陸家，還有幾個家族尚未動手，僅憑當下取得的這些軍資和士卒，很難在良遮山立足。那裡畢竟人煙稀少，再想補充並不容易。

一旦姬辛緩過氣來，很快就要清洗行省，我們無畏軍恐怕也難倖免，即使姬嫣跟過來也無濟無事。一個女兒而已，擋不住人家動手的。」

唰，吳亙只覺如有一把刀子飛來，不禁打了個寒顫。扭頭一看，水從月正冷冷注視著自己，身側椅子的扶手都被其捏出五個指印。

「咳咳，姬嫣到無畏軍中，也不是沒有用，有她在，咱也能打個替姬家巡視鎮守南邊的名頭。你說對不對啊，楊正。」吳亙趕緊把話往回圓，一臉求助的看向楊正。

楊正這個沒義氣的把脖子一縮，卻是一聲也不敢吭。說實話，在座的都可以指著吳亙鼻子罵，卻沒有一個人敢在水從月面前造次。他不動怒則罷了，若是惹怒了其人，呵呵。

寶象看吳亙可憐模樣，終是有些不忍心，使勁衝著胡嘉眨眼，「咱看看怎麼個兵分兩路好，拿下丘林家估計不會如陸家這般順利，咱須得好好謀劃一下。」

胡嘉也是醒悟了過來，趕緊站了起來，「我看這樣好了，不妨水校尉和吳寨主各帶一路，分頭行動。當然，古家有古陽思的信物，拿下對方應是比較容易，所以這一路要帶著從興山撤出的民夫和我們的一應繳獲。」

「對對，我還有一議，不妨先派一些人前往良遮山，打探山中動靜，也好為大軍到來做好準備。」楊正此時終於良心發現，忙不迭建議道。

吳亙狠狠瞪了楊正一眼，真想把這個死胖子的臉撕成兩半，「先行前往良遮山一事由索吉和孟朔負責，使用一部分義鶻軍把人運過去。

孟順也一併過去，他的破陣兵人少，新補充的兵員還未成軍，有他在，萬一有些不長眼的襲擾，也能有個抵擋的手段。還有，那個孟乾可是找著了嗎。」

「找著了，是在陸府發現的。他來茂菁城後，陸湛對其不放心，扔到馬圈裡做了個馬伕，已是交給了孟順。」楊正對此自是清楚，今天沒有幫吳亙，心裡一直惴惴，趕緊出言答道。

「問問他，願不願去良遮山，不願去的話就留在這裡。我已經發信給姬夜，讓他趕緊派些信得過的人接手我們打下的城池，孟乾不行就留給他用。」吳

亙的氣還沒消，沒好氣的說道：「雖然姬夜無心權勢，但皇家的事哪說得準，我們預先給他備些人手。」

「寨主，這一路行軍，要經過各個家族的地盤，若是有人向我發難當如何處置。」薛信見水從月的怒氣稍退，趕緊又接著開口道，「如我們此次去打丘林家，就要經過赫連家的地盤，不讓透過如何是好，畢竟他們沒有參加叛亂。」

「沒有參加叛亂，可曾出兵相助姬家？如此坐山觀虎鬥的傢伙，若是聽話了咱就放過他，若是敢耍手段，打就是嘍。」吳亙終於直起腰來，一臉不以為意，「記住，咱現在是奉姬家之命討伐佞賊，如有阻攔者，定是與賊人是一夥的，趁機多搶……多打幾家，不要怕。」

「我帶兵向東，你帶人南下，丘林家的秘術我倒是頗有些興趣。」水從月忽然開口，把吳亙嚇了一跳。

「那自無不可，你那邊比較棘手，多帶些人手。」吳亙連忙答應道。

商定了進軍方向，很快人馬也定了下來。吳亙帶著寶象、卓克向南，其餘的人馬統一由水從月統領。

這一路得來的繳獲、俘虜、民夫也由吳亙押運，胡嘉入了水從月軍中，楊正則是跟著吳亙。

入夜，吳亙靜靜坐在客廳中，靜待有人來訪。

果然，不一會兒卓克走了進來，「寨主，陸夫人來了，帶著兩個人。」

「讓他們進來吧。」吳亙趕緊站起，出門候在簷下。

很快，寧南蓮在陸豐息的陪同下，帶著一對少男少女走了進來。

「鎮撫，這是小兒陸經，小女陸菡，就拜託鎮撫了。」寧南蓮款款施了一禮，指著自己身側的少年女童道。還未等吳亙說話，就低聲呵斥道：「還不趕緊給鎮撫跪下。」

兩個小兒女撲通撲通給吳亙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

吳亙上前趕緊攙起二人，「夫人折煞吳亙了，何須如此大禮。」

「陸家家破，他倆能有個容身之處，已是救命之恩，又如何敢不行大禮。」寧南蓮絲毫不為所動，衝著吳亙襝衽一禮，「為免姬家追索，他二人已改名為高經，高菡。往後，就煩鎮撫費心了，給口飯吃就行。南蓮謝過鎮撫大恩。」

「夫人說哪裡話，只要我吳亙在，定不會讓公子小姐受了委屈。」吳亙後退一步，衝著寧南蓮回了一禮，「而且，我會盡力多保下一些陸家的族人，請夫人放心。」

「鎮撫恩德，陸家人自是會銘記於心。時辰不早了，妾身告辭了。」寧南蓮倒也乾脆，將人送到後掉頭就走。

陸菡，也就是高菡畢竟年幼了些，帶著哭腔叫了一聲，「孃親。」

寧南蓮的身體微微一滯，很快大步前行，如逃一般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