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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翼山上,八百無畏軍漸漸適應了新的統領,適應了新的練兵方式。秉持薛信的練兵理念,每日這些人奔波於由翼山各處,或急行,或騎射,或步戰,一日也不得停歇。
從一開始,張武陽就按著吳亙的意圖,走精兵之路,逐漸淘汰那些難以適應如此節奏的人。因為在由翼山上的無畏軍正卒,最終人數只能在三千左右,這樣才能讓陸家放心,不至於讓吳亙被二次免官。
這確實是客軍的無奈之處,沒辦法啊,吃人家的,穿人家的,這條狗若是長的太快太厲害,威脅到了主人的安危,最後只能是釜中之魚的下場。
等這些人逐漸適應後,圖丹所領之人只剩下二百五十人,而樂希這裡也只剩下不到四百人。於是吳亙便將人族和牧人重新編組,每邊三百人左右。剛開始牧人也十分牴觸,不過有牛超這條惡犬在一旁威懾,倒也懾服了不少人。
重編完畢,吳亙讓葉子明與陸青稟報了一聲,藉以熟悉陸家所在磐石路為由,帶人四下拉練。這期間,重點是蒐羅那些散落的牧人小村落,連哄帶嚇將其帶回由翼山,補充正卒和僕從軍。
冬去春來,吳亙如四下覓食的花鼠,一番辛苦積攢,由翼山上無畏軍正卒已是到了一千,另有定居於此的兩千餘名庶民,也可從中選出八百僕從軍。
這一日,吳亙與酈其坐在屋中,門窗緊閉,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只有這些嗎。」吳亙看著面前的幾個紙條。
「查到的就這些。」酈其仍是那副死魚樣,問一句答一句。
「軍中曲長屯長以上可有人與外勾連,都與誰聯絡。」吳亙接著問道。
「目前沒有,只是一些低階士卒。聯絡的人較多,有留安城,有茂菁城,還有周邊幾個家族。」酈其語氣平淡,毫無波動。
「盯著這些曲長屯長,我就不信了,陸家只安插了這麼幾個小卒子。」吳亙隨意將這些截獲後抄寫回來的紙條扔在桌上。
「要不要殺幾個。」酈其抬頭看向吳亙。
「算了,咱在人家的地盤上,還不能讓人家派些暗子嗎,都斬了,豈不是讓人家不放心。前些日子咱到別家手中搶人,已是得罪了一些人,犯不著再起波瀾,盯緊即可。等時機到了,多弄幾個意外就是了。」吳亙並不擔心這些人的存在,起身準備結束這場談話,準備去留安城拜訪一下自己名義上的上司陸青。
正在此時,寶象帶著張武陽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守在門口的卓克趕緊開啟了門。他自是知道,寶象可是幫吳亙守過家的,再隱秘的事都不能瞞著這位。
看到寶象進來,酈其識趣的告辭離開,屋中只剩下四人。
「乍啦,被誰惹著了。」吳亙隨手將桌上的紙團交給張武陽,讓其心裡也有個數。
「唉,這個樂玉太不像話了。」寶象抓起吳亙的茶杯,咕咚咕咚將殘茶灌了下去。
吳亙一聽就樂了,能讓寶象覺得不像話,那確實是不像話。這些日子以來,由於吳亙的懶惰,寶象承擔了無畏軍大部分的事務,倒是日漸沉穩了許多。
「樂玉鼓動一幫人族,欺負部曲中的牧人,再這麼下去,遲早要出大事。山上畢竟還是牧人多些,大家都看在眼裡,能不心裡憤恨嗎。咱雖然有人族牧人之分,但入了無畏軍,都是其中一份子,怎麼手中有些小權就隨意報復。」寶象重重一拍桌子,一臉憤懣。
吳亙臉色漸漸難看起來,寶象所說的事他也聽說過一些,自從牧人和人族混合編組後,樂希所率的部曲中也分了一些牧人。
許是被牧人欺負已久,部曲中的一些人族將領便明裡暗裡給這些牧人小鞋穿,對人族和牧人標準不一,處事不公,有時甚至惡意刁難這些牧人士卒。
以往都是牧人欺負人族,到了無畏軍這裡,由於有吳亙壓著,牧人自不敢跳腳,倒是這些當上官的人族跳了起來。
有時候人性就是這樣,平日罵這個罵那個,抱怨世道不公,等自己上位了,做事比自己以前罵的那些人還狠,恨不能把以前受的委屈加倍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關鍵吳亙這個牧鳥人平日還十分懶惰,所以便到了當下這種地步。
「走,去看看,把牛超叫上。」吳亙站起身,有些懷念楚喜了。
幾人一路到了樂希的部曲,遠遠就聽見一片歡呼聲,有一群人圍在一起,正在起鬨打鬧。
看到吳亙到來,這些人眼神有些躲閃,悄悄讓開了一條路。
空地上,有兩個牧人士卒趴在地上,身上馱著兩名人族軍官,正繞著空地轉圈。樂玉則抱臂站在一旁,一臉得意之色難掩,享受著手下的恭維。
「這是在幹什麼。」吳亙的手在微微哆嗦,語氣卻十分平靜。
看到吳亙過來,一幫人都縮著脖子不敢說話。樂玉走上前來,臉色的興奮之色還未褪去,「這兩個牧人狗偷吃東西,軍中正在懲戒他們。」
「哦,軍中還有讓人趴著當狗的軍紀,我怎麼沒有聽說過,誰讓這麼幹的。」吳亙冷笑著走上前,打量著仍趴在地上不敢動彈,瑟瑟發抖的兩名牧人。他們背上的軍官早已跳了下來,訕訕的看著吳亙。
「大人,這兩人屢犯軍紀,一般的懲處手段都不管用,所以才想了這個法子。」樂玉跟了上來,將兩名軍官護在身後。
「也就是說,這是私刑對吧。」吳亙笑眯眯看著樂玉。
「也不算私刑吧,管用就行。」樂玉仍是一副無所謂模樣。
「樂玉,還不趕緊向大人認罪,你這是濫用私刑,違了軍紀了。」卓克在一旁大聲喊道,相處時日長了,他如何不知,此種狀態下的吳亙已是暴怒到了極點,隨時準備殺人的。
樂玉見狀把嘴一撇,低聲嘟囔道:「那圖丹當時受的刑罰,也是私刑嘍。」
吳亙氣得頭頂冒煙,當初自己為了懲治圖丹,讓牛超動了些手段。這種手段嚴格意義上來說也算私刑,不想被樂玉抓住了把柄。
「那如何能一樣,寨主處置都是放在明面,而且由執法隊施刑,何來私刑一說。」旁邊的張武陽見狀,趕緊大聲呵斥道,只是這理由他也覺著有些蒼白。
「哼。」樂玉將頭扭在一邊,不再搭理吳亙。
吳亙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憤懣的心情平緩了些。忽然心頭一動,執法隊,好啊,張武陽倒是提醒了自己,是要設個執法隊了。
「樂玉,你在部曲中並無半分職司,只是個普通士卒,竟然對袍澤濫用刑罰,已犯傷人之罪。」吳亙揹著手幽幽道,走到了那兩名軍官面前,「至於你二人,身為隊長,竟公然欺凌屬下,知法犯法,實不可赦。」
兩名軍官嚇得趕緊跪下,連連討饒,「千戶在上,小的知罪,這些都是樂玉唆使,我二人也是昏了頭,請千戶恕罪啊。」
吳亙點了點頭,喉嚨艱難的蠕動了一下,「你二人帶頭違紀,侮辱下屬,而且把罪責推到一個普通士卒身上,實無擔當。若是遇有大戰,是不是會帶頭逃了。今天我就肅肅軍紀,張武陽。」
吳亙忽然暴喝一聲,「把這三人都綁了,樂玉杖五十,趕出部曲,扔到僕從軍中。至於這二人。」吳亙指著兩名瑟瑟發抖的軍官,「杖一百,罷職,降為民夫。若是再有其他劣跡,直接趕出由翼山。」
哄的一聲,旁邊人竊竊私語。這趕出由翼山,還不如殺了好受些。四下都是牧人,兩個人族行走於外,那下場可想而知。
吳亙冷冷看了四周
一眼,嘈雜聲頓止。
「以後在我無畏軍中,人族和牧人皆是平等,憑軍功晉階,斷不允再出現歧視侮辱他族之事,若有再犯,也不用杖責了,斬。」到最後時,吳亙幾乎是咬著牙說出最後一個字。
此次不怪他動怒,樂玉此舉著實是在掘無畏軍的根。這裡是昆天洲啊,牧人畢竟佔了多數,無畏軍要想擴大,大部分士卒還得是牧人。若是落下個不好的名聲,以後誰還敢投奔無畏軍。
正在此時,樂希也趕了過來,驚慌的看了吳亙一眼,上前單膝跪下,「大人,是屬於管束不嚴,請大人責罰。」
吳亙低頭看了樂希一眼,冷冷道:「是應該責罰,身為曲長,縱容自家妹妹欺凌手下,你這個曲長當得不怎麼稱職啊。」
「此事與我哥哥無干,是我做的事,憑什麼要連累他。」樂玉見到自家哥哥可能要受罰,不由大急,跑過來試圖拉起樂希。
啪,樂希一巴掌打在自己妹妹臉上,臉上青筋突突直跳,大聲怒吼道:「平日裡說你不聽,闖下禍事了吧。千戶沒把你趕出由翼山,已是莫大的仁慈,怎麼還敢肆無忌憚,大放厥詞。趴在地上,我要親自行刑。」
樂玉怔怔看著暴怒的哥哥,眼中泛起淚花,從小到大,自家哥哥還從沒捨得打過自己,賭氣之下,樂玉翻身趴在了地上。
吳亙點了點頭,往後退了幾步,「叫圖丹將其他人也都帶過來,讓大家都看看,若是再起人族牧人之爭,就是這樣的下場。」
很快,圖丹亦是帶著自家手下軍官和一些士卒趕到,裡三層外三層將此處圍了起來,就連遠處的樹上,都綴了不少人。
「拿杖來。」樂希大喊一聲,一名軍卒剛要把粗如手臂的木杖拿來,牛超卻是率先擠到近前,手裡拿著一根由山裡荊條編成的軟鞭,上面還有許多倒刺,也不知道這小子什麼時候準備的此等刑具。
「用這個用這個,軟乎,那大棒子還不得打死人,這個死不了。」說著硬塞到了樂希手中。
樂希一見也有些傻眼,說實話,木杖自己心裡還有些數,用力用得巧了,看著兇狠,實則傷害不大。這荊鞭可就不成了,耍不了手段的,一鞭子上去就是一道血痕,這五十鞭子下來人就別想有一處完好的面板。
「樂大爺,您要是不好下手,我可以代勞啊。」牛超笑嘻嘻用拇指指著自己。
樂希趕緊抓緊了手中的鞭子,讓這位上手,妹妹今天就別想活了。扭頭向吳亙投去求饒的目光,吳亙卻是沒有半分反應,負手看著遠處的風景。
咬了咬牙,樂希只得退了兩步,一鞭子甩在樂玉背上。啪的一聲脆響,饒是樂玉底子不錯,身體也是一顫,隱隱有血跡從衣服中滲了出來。
不過其人倒也倔強,死死咬著牙齒,沒有求饒叫喊。
樂希長嘆了一聲,又揮鞭甩下。啪啪的聲音傳來,每一次打到樂玉身上,其人的身體就會不自覺痙攣,衣服已被打爛,背上已是血肉模糊,樂玉在撐了三十鞭子後終是昏了過去。
圍觀的人中,剛開始時還有牧人幸災樂禍,指指點點。可越到後面,四周越發安靜。看著每一記鞭子抽到樂玉身上,每個人心中都跟著一顫。
不少在第一排的人,臉色都變得十分蒼白,就好像抽在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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