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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輻輳的扶黎城中,一輛裝飾質樸的馬車,沿著城中名為虎嘯的南北大道緩緩而行。前方皇宮高大宮牆上的軍卒已經清晰可見,車伕掉轉馬頭,拐入旁邊的一條橫街。
車子到了一處恢弘府邸前,車簾稍稍掀開了些,車中的人看了看朱漆的大門,微微點了點頭。門口守衛的軍卒只是掃了一眼,便開啟了東進院落的大門。
東進院落是主人是日常起居之地,馬車卻直入其中,而且看起來輕車熟路,可見已是來過不少次。
車子在前院正堂前停了下來,一隻粉紅色的繡履伸出,車伕趕緊上前放好馬凳。另有一名持刀青年男子則是伸出手臂,讓女人託著自已的胳膊走下馬車。
趙陵站在堂前,抬頭看著門上懸掛著的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題著三個大字“靜心堂”。
看了身旁的向起一眼,趙陵輕盈走上臺階,與門口的侍衛微微頷首,卻是直入堂中。
一進門,裡面就傳來一個男子的暴怒聲,“廢物,兩個人連個毛頭小子都殺不了,所以我說,練氣士就是一幫軟蛋,哪有真刀真槍來的妥當。”
趙陵腳步微微一頓,忽然想起,自已現在也是一名練氣士了,而且李益從大遺洲給自已尋回了一株名為玲瓏心的異草,修行資質已遠非以往可比,這軟蛋的名號落在自已身上,可謂安的妥當。
女子嘛,就應該軟軟糯糯,這才有男人喜歡。不過這趙霖戈倒是白瞎了靜心堂的名號,還不如換個鬧心堂貼切些。
暗嘲之下,趙陵卻是腳步不停。正在宣洩著怒火的趙霖戈聽到腳步聲,大聲招呼,“妹妹,你來了,那該死的吳亙沒死,被送回了神武院,現在已經被洛冰那個瘋子給看護了起來。
派去的那兩人也不知所蹤,十字坡已經被昭玄司派人嚴加看管,都沒法近前打探情形。
而且,我聽說父皇已經有意將吳亙他們幾個冊封為貴人,若是等他成了貴人,下手可就不容易了。”
趙陵瞟了瞟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榮魁,臉上已經笑意晏晏,“皇兄,何必如此動怒,即使他成了貴人又如何,每年死的貴人還少嗎,不過就是費些周折罷了。”說著坐在了主位的右側。
“這我也知道,只不過如此殺了他才痛快,等他成了貴人,那麼多彎彎繞,想著就有些頭疼。”
趙霖戈頹然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口,旋即大怒,將茶杯砸向躲在遠處噤若寒蟬的侍女,“狗奴才,茶涼了也不曉得換上一換,我看你們都該死。”
侍女如何能受得住他含怒一擊,當場昏死過去,卻是被兩名侍衛給拖了出去。
趙陵微微皺眉,與對面的榮魁對視一眼,後者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趙霖戈轉過頭,粗聲道:“妹妹,趙霖宸那個廢物,竟然沒說服吳亙施法,這下子我也沒有實據去告發他,這如何是好。”
趙陵微微一笑,“皇兄,這巫蠱之術假亦真來真亦假,何必有實據,做幾個小木人藏在其府中,不管真假,這名聲定是會臭了。”
趙霖戈想了一會,重重一拍桌子,“妹妹,還是你心思活絡,行,就按你說的來辦,這樣吳亙和趙霖戈都跑不了,只是可惜讓那個朱不展躲了過去。”
說話間又轉頭看向榮魁,卻是真呼其職,“榮少府,朱不展那裡你還要多費些心思,多找幾個人參他。其實老朱這個人還是不錯的,只可惜他站錯了隊。”
榮魁微微拱手,“皇子請放心,我自會為之。不過,這次讓吳亙跑了,這條瘋狗還不知道要幹出什麼事來,望皇子謹慎些。”
“我知道了。”趙霖戈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對這個按著俗禮來說應是自已姑丈的人頗為不敬,“那就是個臭蟲,這次只是僥倖讓他逃了,下次定會斬下他的頭送給少府。”
三人商談良久,榮魁率先離去,只餘趙霖戈和趙陵二人在屋中。
趙霖戈看了一眼這個嫵媚嬌俏、風姿綽約的女子,喉嚨動了一下,按說他見過的女子亦是不少,可每次見到趙陵,仍是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手動了一下,卻是又放下,趙陵的事情私下裡也聽說過不少,這股禍水自是不敢沾染,真以為自家父皇昏聵,看不到這些嗎。值此緊要關頭,些許歡愉還是能放下就放下吧。
“妹妹,你年歲亦是不小,可想著在京中覓一佳偶,為兄的倒是可以幫著牽牽線。”趙霖戈忽然出聲。
“哦。”趙陵從恍惚中醒來,媚眼瞟了瞟這位二皇子,“多謝皇兄了,只不過我已沒有半分兒女情長心思,只盼著皇兄能早日登上大位,多多照拂一二,以了殘年即可。”
“放心,只要你真心助我,等將來成事,斷不會忘了妹妹情義。”趙霖戈大手一揮,倒也豪邁。
趙陵笑眯眯看著這位豪氣十足,彷彿一切掌握於手的兄長,倒也不懷疑他的承諾。趙霖戈雖然粗魯悍戾,但相比一些皇家子弟來說,已是相當不錯,起碼來說心機較少,也能信守承諾。
想到此處,趙陵忽然低聲問道:“皇兄,當年青魚案一事,你可曾參與。”
趙霖戈眉頭一皺,亦是一臉晦氣,“當年我與趙霖宸斗的厲害,趙霖宸因急著上位,動了歪心思,只不過父皇仁慈,不忍處置,才將他幽禁起來。
他一倒黴,結果又有一些人以為是我下的手,可我真沒幹哪,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落。”
趙陵想了想又問道:“有沒有可能是長公主和榮魁他們呢。”
趙霖戈扭頭死死盯著趙陵,後者卻是毫不畏懼,只得嘆了口氣,“我也有過這懷疑,只不過多次詢問,二人俱是不肯承認。
這兩個人,也不是什麼好鳥,與我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倒是妹妹一直真心幫我,往後皇兄還要多多依仗於你。”
趙陵莞爾一笑,“放心,我的心始終是與皇兄在一起的。”
等離了二皇子的府邸,趙陵掀開車簾,默默看著越來越小的朱漆大門,神色複雜難明。
車子並沒有返回住所,而是七轉八轉,拐入了一條荒僻之路,停在了一處磨坊前。將車伕支到遠處,等了許久,卻無一人到此,只是偶有飛鳥經過。
“要不要下來走動走動,人是不是不來了。”向起扭頭低聲問道,言語中頗為關切。
“不必了,等。”趙陵言簡意賅,語氣生硬。
向起微微嘆氣,只能默默立在車前。
得得得,一陣馬蹄聲傳來,有一輛黑色的馬車從巷角出現,卻是直奔趙陵的所在。
向起握緊了腰間的刀柄,冷冷注視著駛來的馬車。
黑色馬車駛到趙陵車前,緩緩停下,車上的人沒有下車,也沒有掀起窗簾。一名護衛與向起相對而立,彼此間隔了幾步的距離。
“趙霖戈準備還是要用巫蠱之術對付趙霖宸和吳亙,他有些著急了。”趙陵的聲音在簾後響起。
“那個叫什麼吳亙的小子竟然沒死,倒也是命大。這次榮魁下了這麼大的血本,竟然落了個空。”黑色馬車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們太小看這個吳亙了,包括你也是,你從未將他放在眼裡。我與吳亙打過不少交道,此人看似是一個城府不深的無賴,實則狡猾萬分,若是不能一擊致死,遲早會如路邊野草般,頑強的活了下來。
而且,從星落原上傳來訊息,此人竟然籠絡了一批的戍徒,雖然現在的實力還微不足道,但遲早有一天,這股力量會逐漸壯大,稱雄於星落原。”趙陵的聲音提高了些,頗有些感慨的味道。
“是不是你曾被他戲弄過,所以如此耿耿於懷。”男子依舊不以為然,“不過呢,此人恰恰入到這個局中,倒也值得多看幾眼。既然他與榮魁有仇,不妨先留下他的性命。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要被這些小怨矇蔽了眼睛。另外趙霖宸那裡也要緩上一緩,時機不對。”
趙陵沉默半晌,方才疑惑道:“趙霖戈行事越發無忌,為何榮魁和長公主還要保著他,我看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很牢固。”
男子聞言哂笑,“榮魁和趙蓉之所以靠近趙霖戈,乃是因為他心思淺薄,好控制,即使將來登上寶座,也有把握將其玩弄於掌中。
這位長公主啊,野心大的很。還有那個榮魁,一步步從庶民爬到如此位置,也是個傳奇人物。可如今身居高位,坐擁巨財,便滿口親親尊尊。整日裡與提倡改良三品量表的朱不展作對。
所以說啊,有些人原本是最底層的豬羊,搖身一變成了獅虎,對付起曾經的同類來,比其他猛獸更為兇狠。就衝這一點,朱不展那一套還真行不通。
可他們兩個人也不想想,趙霖戈怎麼能夠登上寶位。當今世上,有三股力量左右著當今皇上的決策。
一是山上修行人的力量,而且這股力量越來越強大。趙霖戈一向好武,對練氣士向來鄙視,你說山上怎好支援他。
二是朝中文官,這些人素來對武人不服,而且掌控著朝中大政的方向,自然對趙霖戈天然不滿。
三是各地武將,趙霖戈與這些人素來親密,但真正投靠他的並不多,而且皇上從不讓他染指軍權。不過,有第四種力量即將出現,而且於你大有可為。”
說到此處,男人停了停。
趙陵笑了笑,“還請賜教。”
“神教。我聽說,神教有意向北洲擴充套件勢力,過些日子可能到趙國協商設立神廟事宜。”男子脫口而出,告訴了趙陵一個意想不到的訊息。“你想著掌控練氣士這一力量,在當今局勢下可謂極難,倒不如藉助神教的力量。”
這個名字趙陵倒是聽說過,神教源於異洲,聽說力量頗為強大,只不過於北洲而言,著實有些鞭長莫及了。
“神教即使有意介入北洲,但初來乍到,力量甚微,如何能決定皇位變遷。”趙陵有些疑惑。
“誰說神教初來乍到,早在十幾年前就已染指趙國,只不過當時朝中反對力量甚為強大,硬生生給擋了回去。你可知道,朱不展的夫人,就是神教中人。”男子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個秘密。
“什麼?賈問筠是神教中人。”趙陵一下子掀開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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