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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亙一臉驚愕,看著對面小路上的「吳亙」。對面的人亦是驚詫不已,愕然看向這邊。

「你是誰?」莫名出現一個與已一模一樣的人,吳亙感到了莫大的侵犯,忽然就發起怒來。

「這正是我要問的,你是誰,敢打扮成老子的模樣。」對面的吳亙也是怒不呆遏,點指著這邊。

吳亙一愣,冷哼一聲,竭力使自已冷靜下來,自已估計是中了幻術,若是被情緒所控,正好中了賊人圈套。就這點把戲也想玩弄小爺,豈不是太小看自已了。

剛想嘲諷對面幾句,卻見對方已經不屑一顧的向前走去,顯然亦是一樣的心思。

呦呵,連自已的想法也能預判,吳亙倒是對背後下黑手人的手段有些佩服了。那咱就鬥一鬥,看你能猜中幾次自已的心思。

吳亙安下心來,趾高氣揚前行,為看出對方手段而略有得意。

剛走了幾步,遠處出現了更多的「吳亙」,每條小路上都有一個,相貌打扮俱是一樣。

一時之間出現了這麼多的自已,吳亙終於有些驚慌起來。這些「吳亙」也都是驚疑不已,大聲叱罵著他人。皆認為自已才是真的,其餘人都是假貨而已。

所謂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看著身側樣貌、衣著俱是一樣,在經歷了九百九十九次「吳亙」叱責自已為假貨之後,連吳亙也懷疑起來,自已到底是不是真的。

也許對面的吳亙才是真的,自已不過是精巧法術下,被賦予了同樣人格的傀儡。

荒誕的一幕下,吳亙心事匆匆,不再與人爭辯,沿著小路低頭麻木前行。

無數個吳亙,也是面色凝重,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一言不發趕路。沒有人知道路的終點是什麼,如此行色匆匆,倒好像是要逃離當下這個荒誕的局面。

從空中俯瞰,就好像一個人從同一個出發,各自選擇了不同的道路。

不時有某條小路上的吳亙遇到險境,或是落入突然出現的泥沼之中,被一點點吞沒,只留下兩隻手還伸在外面掙扎。

或是陷入陣法之中,被萬千飛劍所刺中,剁成一堆爛泥拋灑在地面上。

或是看到了什麼可怕之物,驚駭之下四處奔逃,落入小徑旁邊深淵,幾道亮光過後化為虛無。

吳亙臉色蒼白,默默走在小路上,小心試探著前面可能遇到的危險,看著遠處的「自己」不斷死去。

垂死之前的求助眼神,遇有危難時的驚恐失色,落入深淵時的絕望之情,難以忍受如此場景的癲狂舉止,諸種悲慘情形,不時在小路上上演。

剩下來的,有的小路上,吳亙默默流淚,悲憫自己的遭遇。

有的小路上,神色木然,形同行屍走肉。

有的小路上,終是抵擋不住「自已」的各種慘死情形,縱身跳入深淵。新

但是也有一些「吳亙」,或堅毅,或不屑,或直面,仍獨自躑躅前行,不為身邊慘劇所惑。

但凡世人面對慘劇的可能反應,都在這一條條小路上展露無遺,既有悲哀絕望,跋前躓後,也有奮勇向前,堅韌不拔。

吳亙,抑或不是吳亙,目睹越來越少的「自已」,不知是福至心靈,還是天地庇佑,心中忽然記起一段偈語。

一切諸相,即是非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心無掛礙,無掛礙則無恐怖,遠離顛倒夢境。

默唸著偈語,吳亙忍受著諸種情緒,走過了無數丘陵。終於,小路走到了盡頭。盡頭處,只有幾十名「自已」到達。前方,是一團灰濛濛的迷霧。

一條小路上,「吳亙」神情呆滯,淚流滿面,喃喃問道:「死了這麼多嗎,就活下來這麼幾個嗎。」四下安靜,沒有人回答他,

只有其人仍在神經質般自言自語。

另一條小路上,「吳亙」看著終點後晦暗難明的迷霧,終是徹底崩潰,跳落於身側的深淵,化為灰燼。

更多的「吳亙」,則是坐在地上緩緩調息,默默不語。

數了數,只有九十九個「吳亙」到了此處。

一條條小路,如同自己選擇的道路,有的是歧路,有的是險路,有的是死路,每前行一步都是不易,多少人會倒在路途中。到如今,即使勉力到了終點,卻發現前途依舊未明,沮喪,崩潰,迷惑,諸種情緒紛飛迭至。

但無論如何,總有人不憚於艱難,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挑戰迷霧重重的前路。

一切諸相,即是非相。真我不動,萬物皆不動。一個吳亙念著偈語,率先踏入了迷霧之中。

霧中四下茫茫,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前方出現了一片藍色的湖泊。湖面平靜,與蔚藍天穹相互映照,直讓人疑惑哪處為天,哪處為地。

吳亙等了許久,並未見有其他人出現。長嘆了一口氣,小心走到了湖邊,伸腳在湖面上試了試,湖面十分結實,整個人竟然站在了上面。

看著天地同色,吳亙終是踏上了前行之路。偌大的湖面上,萬籟俱寂,只有一個小黑點在漫無目的的行走。

「前也是山後也是山,前山後山一肩擔,前山有個顛倒洞,後山有個洞倒顛。顛倒洞里老爺坐,洞倒顛裡數銀錢......」

空曠的湖面上,傳來了粗狂的曲聲,吳亙一邊行走,一邊大聲吼叫。聲音在湖面上傳出老遠,倒是驅散了些死寂,心情舒坦了許多。

走了許久,湖岸早已消失,應是已經到了湖心,極目望去,前方仍然茫茫,一眼看不到邊。

吳亙叉腰向天,破口大罵,「那個誰,小爺曉得你在看著,有什麼手段趕緊使出來。要是皺一皺眉,我就不姓吳。」此言一出,吳亙不由一愣,自已為什麼這樣說,難不成真姓吳。

四下無人回應,吳亙更是來了勁,「小子,不敢出來是吧,鬼鬼祟祟藏在後面,難不成是出生的時候臉被摔了幾百次。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看看,這詞就是給您專門寫的,一出門就是這大排場。滾出來,醜貨。」

一通折騰下來,心裡倒是舒暢許多。

正得意間,一隻巨掌從天而降,把吳亙結結實實拍在了湖面上,生生陷入其中。

四周響起咔嚓咔嚓的聲音,在寂靜的湖面上,如雷聲一般響亮。

吳亙渾身痠疼,從湖中爬了起來,對著四周連連作揖,「這們大爺,對不住,對不住,小的講錯話了。您大人大量,千萬不要計較,小子給您賠不是了。」

正在此時,從湖中慢慢升起一個個身影,站到了湖面上。這些從湖中湧出的人,無論相貌神態,一身裝束皆與現在的自己相同,各自有些驚疑的看著四周。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壓抑,這些人各自警惕著身邊的人,眼神閃爍,空氣中逐漸有了一些躁動的苗頭。

有一個「吳亙」發一聲喊,向著身側的人攻去。既然有一個人開頭,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很快,湖中廝殺聲四起,到處都是血肉橫飛。

吳亙發現,這些從湖裡出現的人,無論體力、招式、手段竟然與自己一模一樣,打起來十分吃力。

焦急間,吳亙心神一動,發現在此地神識又可以使用了。神識掃過去,吳亙就發現這些人雖然外表與自己毫無二致,但神魂就相對孱弱了些。

殺自已的感覺很不好,在動用神魂手段、費勁氣力砍下一個對手的頭顱後,吳亙氣喘吁吁的拄刀而立。

相較於對手,只是多了一點點的魂力,可就這一點點,最終死的是對

手,而不是自已。

四下都是殘肢斷臂,人人都在奮勇爭殺。湖面上,不斷有熟悉的面龐在吳亙面前閉上眼睛,漸漸變的灰暗,籠上一層死氣。這一幕幕,讓吳亙沒來由一陣心悸,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憤懣的仰頭看著天空,心中暗暗咒罵,玩弄人心好玩嗎,先是看著自己死,現在又要親手殺死自己。

但廝殺時間長了,吳亙也發現,每一個對手死去,自已的神魂好像也會壯大一些。而且在廝殺過程中,由於對方所用的手段與自已完全相同,在這種生死相搏中,以往沒有發現的瑕疵盡覽無餘。

沒想到與自已對戰,竟然還有這樣的好處。既然幕後黑手喜歡看戲,那就看個夠吧。吳亙獰笑著,提著斷刀衝向另一個自已。

在場的這麼多吳亙,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已然不再重要。殺到最後,仍舊站立著的就是真的。只有強者才配活下來,其他的只能是強者的墊腳石。

一個、兩個......在手刃了九個對手後,吳亙面前只剩下了一個人。其人血跡斑斑,可見歿於其手下的人亦是不少。

二人氣喘吁吁,頹坐於地,均已是遍體鱗傷,油盡燈枯,連動一動都感覺渾身疼痛。殺死一個自已已然不易,更何況接二連三殺這麼多。

「來,來戰啊。」吳亙大笑著,斷刀指向對方,用刀支起身子,拖著一條傷腿,踉蹌著向對方挪去。

「戰就戰,小爺莫不成還怕了你。贏了,我就是那唯一。輸了,不過是將魂力貢獻於你。動手殺第一個自已的時候,就有了被殺的覺悟。」對面的人用刀撐著,勉力試了幾次,終於站起身來,平靜面對一步步逼近的「自已」。

「好,說的好,那我們就看看誰是真正的唯一。」吳亙走快了些,腳踩在佈滿殘肢和血肉的湖面上,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相距五步的時候,二人同時躍起,悍然撲向對方。

咚,兩把斷刀撞在一起,巨大的衝擊下,二人身體一陣顫抖,血似箭一般從身上的傷口噴出。

後退兩步,各自分開,卻又同時再度揚刀。斷刀再撞,火星四濺。就這樣枯燥而單調、毫不寫意的十幾式後,二人雙手拄刀,腰身佝僂,大口喘著氣。誰都知道,下一擊後,有人將再沒有氣力起身。

不約而同,二人怪叫一聲,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衝出,斷刀相交,身子也重重貼在一起。

臉與臉之間,只有半尺的距離。看著如鏡中人一樣的對手,吳亙獰笑著一步步向前擠去。到了這種時候,再沒有什麼花哨的招式,只是用蠻力壓迫對方後退。

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對面人沉重的呼吸聲傳來,如同一個破風箱在拉動。忽然,吳亙手下一鬆,對手終於支援不住,後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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