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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屋中,吳亙與武寞、水從月商量著後面的計劃。與掌櫃一番打聽後,吳亙又專門出去詢問了幾人,所說倒也不差,看來飛雲門真的到了此地。
兩個多月前,正是三人襲擊礦場後不久,鉅野就發生了此等事,也太巧合了些。
為了摸清實情,吳亙重新打扮了一下,向著掌櫃所指的賣符之地走去。等到了一處如戲臺一般的涼棚,四下人頭攢動,皆是過來買符買水的人。
打聽了一下,吳亙不由咂舌,一勺幾乎無色的符水就要五兩銀子,一張符籙竟要五十兩銀子。五十兩銀子,一介普通人家得攢多少年。這麼貴的價格,當然逼的不少城中百姓離開此地,是真買不起啊。
一個胖乎乎的飛雲門中人,正坐在涼棚下售賣,「要買符水和鎮邪符的從速,過兩天若是別的地方也發了時疫,老爺我還要趕往他處救人。」說著用一個竹舀打了些符水,隨意倒入一個買水人的碗中。
涼棚四周,幾個衣著幹練的飛雲門中人正四下巡邏,免得有人利令智昏,搶奪這些符水和符籙。
等到飛雲門收攤返回,吳亙悄悄跟了上去。幾人罵罵咧咧到了一處大院推門而入,不一會兒,幾頂小轎來到門前,從上面下來幾名花枝招展的女子,手捧樂器走了進去。
院子裡隱隱傳來絲竹聲,和著不堪入耳的浪笑聲,儼然是在飲酒作樂。仔細分辨,足有十幾人聚在此地。
這麼多的人,吳亙可不敢隨意踏入,到了子夜時分,這夥人方才盡興,紛紛散去。幾個看起來地位較高的人,各自摟著一名女子回到自己房間。
等四下燈光一個接一個熄滅,吳亙輕輕跳入院中,小心打量四周,院中竟然沒有佈置人巡邏,這夥人著實也是心大的很。沿著迴廊,吳亙悄悄向後院摸去。
偌大的院中,只有後院一處房屋還有燈光,好奇之下,吳亙貓腰來到屋前,豎起耳朵偷聽屋中動靜。
一個聽起來較為年輕的人抱怨道:「夏師兄,你說咱倆命苦不。白日其他人賣符水,入夜無事就恣意作樂。
我二人可倒好,只能晚上幹活,油水不多,還頗為辛苦。真是的,下次我要找大師兄,換上一換,真是沒法幹了。」
另一人開口道,「算了吧,周師弟,這是大師兄一早就安排好的。抱怨多了,傳到門中,還不給你小鞋穿。
前些日子,不知哪裡來的蟊賊,竟然將門中鐵礦給砸了,害的一下子少了不少進項,這不才遣我等出來賣這些符水和符籙、補貼門中所用嗎。」
「是啊,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膽大包天,竟然敢對我飛雲門下手,還讓一眾兄弟把命都丟了。夏師兄,你說是不是別的門派眼紅,故意下的黑手。」
「有可能啊,這些年門中確實得罪了不少人。不過這些事都與我們無干。前些日子,門主已經給其他門派發了狠話,若是再有什麼小動作,別怪咱翻臉不認人。若論打架,咱飛雲門還真沒有怕過誰。」
忽然,屋中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夏師兄嚇的大叫道:「師弟小心些,千萬莫壞了盒子上的禁制,若是讓那東西跑了,咱倆死一百次都不夠賠的。」
屋中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半晌周師弟才哆嗦道,「嚇死我了,這玩意太邪門,竟然以夢為生,害的我倆天天晚上得找入睡的人給它餵食,才肯吐出那些噩夢。
這東西估計是餓了,方才我剛拿起盒子就一陣撲騰,險些把盒子摔爛。只是今晚當找哪家為好,這城中的人都快跑光了,哪有什麼好夢可尋。」
「去城東李員外家吧,他家小姐倒是性子單純,這鬼東西也喜歡吃她的夢。」
「唉,現在好的食材是越來越難尋了。害的我對那李小姐有些意思,也不敢下手
,生怕亂了她心緒,失了這個上好的食材。」
「走吧,莫抱怨了,早去早回。」
門吱呀一聲,兩個身穿夜行衣的人走了出來,徑直出門向著城東而去。
吳亙緊緊隨於其後,看這二人到底要幹什麼勾當。方才在屋外,細腰奴忽然傳來一道意識,它對屋中的東西十分感興趣。能讓細腰奴主動發聲的,想來也不是什麼凡物。
到了城東一處宅邸前,兩人手一指,從院門直接走了進去。等吳亙跟著進入,兩名看門的家丁已躺在門房中昏迷不醒。
一直到了後院的繡樓前,二人方才停了下來,也不上樓,就在屋前盤腿坐下。藉著月光,吳亙看到一人取出一個尺餘長的盒子。二人先是在自家額頭上貼了一張符籙,方才將手按在盒子上。
很快,盒子上有光點不斷流轉,綻出微微的光暈。一個小小的白色虛影從盒子中飛了出來,圍繞著盒子轉了兩圈,掉頭向繡樓二樓而去。
虛影依稀長有一個長長的鼻子,如大象一般,身體兩側還長有小小的肉翅,圓乎乎的倒是頗為可愛。
吳亙面色微訝,虛影一現身,自己的神魂就不由一陣躁動。細腰奴更是有些激動,一個勁催著自己要拿住此物。
觀察了四下,院中一片寂靜,並無他人出沒,吳亙悄悄向前摸去。
過了一會,白色虛影從二樓飛了下來,慢慢向地上的盒子落去。就在即將沒入盒中的時候,虛影停了下來,向著吳亙藏身的地方望去。
一種強烈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好似要直接碾壓自己的神魂。覺察到不妥,吳亙自然而然奮起反抗,與那如浪滔般的壓力相互對峙,趕緊召喚細腰奴出來護將。
可奇怪的是,一向忠心的細腰奴並未出現,吳亙的心慌了起來。
很快,有一道強大的意識侵入心神,吳亙頭一沉,竟然當場昏睡了過去。
這是在什麼地方,吳亙揉揉有些發木的腦袋,起身下床,趿拉著鞋子走到窗前。
院中有一棵大槐樹,樹身上長著好多節疤,鼓鼓囊囊。圓形的枝蓋上,掛滿了深綠色的葉子,一串串白中透黃的花朵點綴其中,幽香四溢,不時有蜂蝶在枝間斑駁的日光中進進出出。
大槐樹下,幾人或站或坐,不時笑聲迸出。水從月與陳宏坐於地上,面前擺著一張棋盤,正蹙眉對弈。寶象和莫信在一旁,相互出著餿點子,惹來陳宏的一陣抱怨。
旁邊的石桌上,武寞正在奮筆疾書,畫那意經三卷。墨已幹,只能不時用嘴潤筆,臉上橫七豎八塗滿了墨跡。
一側的廂房中,朱淺畫執筆坐於窗前,纖纖素手翻飛。偶爾,少女也會望向窗外,皓腕斜偎香腮,看著院中人打鬧,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笑意。
正準備出門,初霽跑了進來,大聲呵斥吳亙怎麼不聽話,隨意下床,快快上床靜養。
噢,原來自己是生病了。
吳亙搖搖頭,無奈重新躺於床上,這個妹妹的話還是要聽的。
躺到床上,吳亙很快就沉沉入睡。夢中,自己身處於一片無邊無際的空間,四下星光點點,如螢火蟲一般環繞於四周。
空間散發著柔和的亮光,星辰密集處,形成一片片五彩斑斕的光團。有的如巨大的柱子,有的如疾馳的駿馬,有的如水中的魚兒,美不勝收。
徜徉於其中,吳亙驚奇的左看右看,順手掬了一捧星光入手。低頭看去,掌中波光瀲灩,粼粼閃爍。輕輕攥手,光芒從指縫中射出,調皮的落於身旁,化為一艘小船。
吳亙踏上小船,雙手划動船槳,輕悠悠盪漾於萬千星辰。
小船慢慢向下落去,穿過朦朧的星雲,穿過曼妙的星河,穿過遊弋的星辰。漸漸的,
身邊再無一顆星辰,連身下的小船也漸漸黯淡消失。
吳亙發現自己仍在不停直直向下落去,不禁心生驚惶,拼力掙扎也無濟於事。四周變的黑暗起來,不知飛了多長時間,看著頭頂越發遙遠的星海,吳亙已然絕望。
忽然眼前一轉,天地好像倒轉了一般。吳亙詫異的看著腳下的點點亮光,向下落去。漸漸的,亮光匯聚於一起,漫天星辰卻是已化作一片閃爍著亮光的瀚海。
巨大的濤聲從海中傳來,一遍遍沖刷著吳亙的心神。這濤聲隱隱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貪婪著打量著腳下的美景,吳亙忽然有一種在海中遨遊的衝動,拼力向下落去。
不知為何,飛了許久,偌大的瀚海仍是在腳下,無論如何也無法接近。吳亙越發著急,奮力遊動身體,可海上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斥力,阻滯著再前行一步。
正焦躁間,身後不遠處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巨大的吸力傳來,吳亙身不由已,被吸入到漩渦之中。
呃,吳亙霍然驚醒,心神歸位。睜眼打量四周,白色的虛影仍是在盒子之上,那兩名飛雲門的人還是端坐於地,四周一切也沒有發生變化。
回想起方才一切,那綺麗壯闊的場景,仍歷歷在目。按著度妄訣所說,自己當是做了個夢中夢,進入了第二重夢境。
夢境自古以來就是一處莫名的所在,有人說它是妄想,也有人說它是實境,很難說的清楚。
按度妄訣所述,入夢深處,自有神奇出現,卻也蘊藏莫大風險。若入夢太深太久,難以分辨真偽,極易徘徊於其中無法逃離。世間有多少人夢中逝去,倒也不是真的死了,只是神魂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不知遊離於哪重空間。
心中不由一陣後怕,幸好最後那個漩渦救了自己一命。這兩人放的是什麼鬼東西,竟然如此邪門。這城中傳說的夢魔,應該就是眼前之物。
這種邪門的東西,不碰也罷。正想抽身退走,一道意識傳來,卻是細腰奴催促自己趕緊上前。
吳亙只得悄悄走到樓前,兩名飛雲門人仍將手按在木盒上,全然沒有覺察到吳亙的到來。盒子上,那團白色虛影仍在不停縱越飛舞。
快速伸手扯下兩人臉上的符籙,吳亙手持斷刀警戒,想看看對方反應。
兩人驟然驚醒,看到吳亙手中的符籙,相互對視一眼,面色鉅變,「你找死,快還我符籙。」
白色虛影飛了過來,時而懸停不動,轉眼卻又消失不見,圍繞著兩人不停飛舞。
兩人的面色白了起來,想著起身逃離,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般一動都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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