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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片刻後,紀琴琴便穩住了氣勢。

這幅《西湖渡情》水墨畫上,一共就三個人。

一個船伕,和船上的一白一黑兩個女子。

既然是白娘子,當然穿著一身素衣。

紀琴琴不多思索,饒有自信地指向畫中的白衣女子:“當然是這位。”

“錯了。”江笛斬釘截鐵。

“你說什麼?”紀琴琴臉上露出不滿,並沒有覺得自己說錯。

但江笛的否定,讓眾人也心生疑惑:白娘子不是這位白衣女子,難道還會是黑衣女子嗎?

就連坐在一旁的林澈,也好奇的挑起了眉毛,準備聽她接下來會怎麼說。

所有人的目光從四面八方而來,全都聚集在江笛身上,但她面不改色:“你帶來的這幅《西湖渡情》圖,畫工精妙,用色頗有新意,整個構圖也很完美。”

“當然。”紀琴琴認為江笛說的是廢話,“這可是我花了七千萬買來的。”

“但是——”

江笛故意拖長語氣,看了眼一臉傲慢的紀琴琴,準備給她重重一擊。

“但是什麼?”

紀琴琴的內心隱隱有些不安,但她從來沒聽說過江笛還懂畫,所以暫且按下懸著的心。

“你的七千萬打了水漂,這幅《西湖渡情》是個贗品。”

江笛眼神毅然,說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你胡說!”

紀琴琴不可置信,憤怒地指著江笛:“無非是剛才我提及流產,戳到你的痛處,所以現在來汙衊我!你以為大家會信你的鬼話嗎!”

江笛沒有立刻反駁紀琴琴的話,而是不緊不慢的走上臺。那雙高跟鞋敲擊地板的每一聲,都扣著紀琴琴的心絃。

“撲通——撲通——”

紀琴琴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麼緊張。

她看見江笛的肌膚在強力聚光燈下,更顯白皙,這個女人伸出一隻手,指著畫上的黑衣女子。

“這位,才是白老的愛人——他心中的白娘子。”

臺下一片譁然。

大家紛紛交頭接耳的討論了起來。

“白娘子怎麼會是黑衣女子呢?”

“瞎說的吧,我可沒聽說過紀太太懂畫。”

“紀琴琴在家裡不是很得寵嗎?紀家怎麼會讓她拿幅假畫出來。”

江笛面對所有人的質疑,仍然沉著冷靜:“大家稍安勿躁。”

隨即朝紀琴琴說道:“你既然看過白老的採訪,就應該知道,他還提到了當初在西湖邊採風,看到船上那名女子時,便想畫下來。”

“那又怎樣?”紀琴琴輕蔑的看了眼江笛,“你分明就是不懂畫,不過是把我剛才所說,又複述了一遍。”

江笛紅唇一彎,輕笑道:“你先別急,我還沒說完。”

江笛在聚光燈下,繼續為大家細細介紹:“可是那名女子實在太美了,美得讓白老出了神,導致正在作畫的毛筆頓在紙上,浸染了一會。但他又捨不得把這幅畫作廢,所以把浸染過的地方塗抹成了黑色,因此,才變成了畫中的黑衣女子。”

江笛指向紀琴琴手中的畫:“你這幅贗品臨摹得很好,但它太過完美無瑕,反倒是個假的。真品的黑衣女子身上,是有一處因為浸染而致的深色墨跡。”

眾人定睛望去,畫中的那名黑衣女子,身上確實沒有深色墨跡的地方。

紀琴琴咬了咬牙,依舊不甘心:“誰知道你是不是胡編亂造的!你又沒見過真品!”

“巧了。”江笛將一直拿在手上的布袋掀開,亮出一個卷軸,“我今天帶的就是《西湖渡情》,真品!”

江笛在眾人的經驗之中攤開畫卷,那畫中的黑衣女子正如她所說,在衣襬處有明顯的深色墨跡。

紀琴琴看著江笛手中的畫,霎時面紅耳赤了起來,差點沒站穩。

她的大腦一片混亂,江笛怎麼會也有一幅白老的畫?!

紀琴琴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臺下又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位女士說的沒錯。”

林澈站起身來,將手機螢幕亮出:“我也不太懂白老的畫,所以剛剛在網上查了一下。白老所說的白娘子,確實是黑衣女子,報道里衣襬處的深色墨跡,和這第二幅畫一模一樣。”

紀琴琴:!!!

林澈的一番話,無非是在眾人面前實錘了她。

紀琴琴狠狠地瞪了一眼臺下的蘇靜,這幅畫是託她買的,如果真是贗品,蘇靜也脫不了干係!

蘇靜感受到了灼熱的目光,迅速低下頭,不敢吭聲。

她看江笛說的振振有詞,心裡瞬間也對畫的真假沒了底,所以不敢在這時候幫紀琴琴說話,害怕其他人會認為她也是個沒腦子的大小姐。

關於畫的真真假假,紀琴琴已經來不及思考。她怎麼想也想不通,她和林澈從小到大認識這麼多年,他卻反過來幫剛認識的江笛。

為什麼不站在自己這邊……

為什麼要幫別人打她的臉……

紀琴琴此刻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被抽空殆盡,難以呼吸。

臺下的眼鏡男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抬高聲音問道:“可是白老將錯就錯,把白娘子畫成黑衣女子,這幅畫是否匹配得上它的高價呢?”

紀琴琴聽見這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急切的想挽回點尊嚴。

她盛氣凌人的說道:“沒錯,就算我不小心買到贗品,你這幅真品也並不是什麼很好的畫作吧!”

江笛搖搖頭,耳朵上的珍珠耳墜隨擺動搖晃著。

“白老的創作理念是在意不在形,這幅水墨畫記錄了一對男女初次相遇的心動時刻。話本中的許仙和白娘子,也是在這西湖泛舟之上,彼此生下情愫,一眼萬年。一幅畫,兩段情,真愛無價,這其中的價值不言而喻。”

一席話畢,臺下鴉雀無聲,彷彿都在仔細咀嚼江笛這段獨到的見解。

原本一直沉默不語的葉夫人,緩緩站起身,輕舉雙手,為江笛鼓掌。

“沒想到紀太太對藝術的見解如此深刻,讓我受教了。”

眾人見葉夫人發話,也開始附和著稱讚,全然忘記適才對江笛的質疑。

紀琴琴見自己全然沒了勢頭,心中羞愧和憤怒交雜。

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想讓江笛出醜,卻打了自己的臉。

啪嗒——

一顆滾大的眼淚,就這樣從臉頰滑過。

她再沒有話可以辯駁,也沒有心思去想為什麼江笛手上會有真畫,直接當場撕碎了那幅七千萬買來的贗品,衝出美術館。

這一個插曲並沒有過多影響到鑑賞會,後面的人依次上臺,拿出自己帶來的藝術品,繼續為大家介紹。

江笛安靜的坐在後排,雖然打臉紀琴琴讓她很開心,但又開始擔憂起來。

萬一被紀硯知道,自己當眾讓他妹妹出醜,他還會不會幫忙拿到顯示卡?

畢竟紀琴琴刁蠻任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欺負江笛的時候數不勝數,而紀硯總是處處維護紀琴琴。

上次紀琴琴把她關在更衣室裡,紀硯不也是沒有任何怪罪嗎?

此刻,不僅江笛心事重重,就連坐在旁邊的林澈,內心也十分複雜。

剛才紀琴琴的話迴盪在他耳邊。

原來江笛,已經結婚了嗎……

而且是嫁給了紀硯。

這個訊息對林澈來說,堪稱炸裂。

自己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他的心像是被綁上了一顆巨大石頭,被拽著無限下沉。

林澈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才勉強說出一句話。

“江小姐,你和紀硯……”

江笛的思緒被男人的聲音拉了回來。

突然想到之前在老宅見面,並沒有告訴林澈自己已婚的身份。

她有點抱歉的開口:“他是我的丈夫,之前忘記跟你說了。”

林澈的心又是一沉,他寧願自己沒有問。

因為一旦從江笛嘴裡說出來,便是不容質疑的事實了。

他淡淡苦笑:“以前我和紀硯是好朋友。後來我出國了,沒趕上你們的婚禮,真是抱歉。”

江笛聽完有些驚訝,雖然知道林澈能出席紀家的宴會,肯定是嘉川市有頭有臉的人物,但沒想到他還是紀硯的好朋友。

這個世界可真小。

想到這裡,江笛垂下了頭,面露沉色。

她新認識的人和紀硯有關係,想買個顯示卡也要去求紀硯幫忙。

為什麼紀硯在她的生活中,總是無形的佔著某種分量。

離婚以後,她真的能完全和紀硯撇清關係嗎?

林澈見江笛表情不太好,眉頭緊蹙,關切問道:“你不舒服?”

“還好,就是有點悶。”江笛勉強擠出一絲笑,“對了,你的手帕我忘帶了,因為不知道會在這裡遇到你。”

林澈表情閃過一絲疑惑,隨即想到什麼,輕笑道:“沒事,放你那兒就行。”

他看江笛臉色還是不太好,探詢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江笛拿起隨身物品,“我開了車,自己回去就行。”

“好,那你注意安全。”

女人拒絕得很乾脆,林澈也沒有繼續糾纏的道理。

“謝謝你學長,又一次幫了我。你像個從天而降的天使,帥呆了!”

江笛為林澈剛才的仗義相助表示感謝,隨即朝他擺擺手,示意自己先走。

林澈望著女人逐漸遠去的身影,心裡一陣心疼。

他的嘴角掛著苦澀:“你才是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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