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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周喪九鼎,春秋戰國五百年,秦王嬴政奮六世之餘烈,橫掃六合,成千古一帝;秦失其鹿,引群雄競相追逐,高祖劉邦起於布衣之中,奮劍而取天下;東漢末年,英雄與梟雄並起,昭烈帝劉備龍行虎變,率從風雲,徵亂伐暴,廓清帝宇,再續大漢江山。
思接千載,每一次相逢亂世,都伴隨著英雄豪傑的出現,他們橫刀立馬,無畏無懼,終結了亂世,將華夏民族綿延至今。
每一次江山更迭,都伴隨著千古一帝的崛起,他們揮斥方遒,雄才大略,整合江山一統,網羅天下英才,使中華民族,傲立於世界之林。
這一次,世族之亂蔓延在帝國四境,山頭林立,王權旁落,國家分裂正以另一種形式全面上演。
這一次,又該誰來力挽狂瀾,解決這紛繁的亂世,紛繁的亂世,又會成就了誰呢?
......
一日最盛,為朝煙,為夕嵐。
一年最盛,為春杪,為塗丹。
時下,從嶺南大地到東北平原,從魚米之鄉到塞上江南,梯田開始灌水、耕地正在‘復甦,一幅忙碌的春耕備耕畫卷從南向北次第展開。
已是春來發枝丫的華興郡宣懷縣,這時也四野聲動,一派生機勃勃。
伏靈山之戰後,老趙遙遵守諾言,將所有的私田全部上交給了劉懿,劉懿率軍凱旋後,將地契全數轉交給了應知,在應知的統一排程下,所有的趙傢俬田,都嚴格地按照朝廷法度分發給了符合條件之人。
有田在手心不慌,原本就富庶繁榮的宣懷縣,在這個春日裡,更多了一絲人氣兒。
暖陽照方田,和風撫新禾,所有的農戶都在田地裡揮灑著汗水,他們扛著犁耙牽著牛,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兒大幹特幹,他們像伺候媳婦一樣精心伺候著土地,恨不得吃在這裡、睡在這裡,恨不能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這塊兒土地上。
全新的耕耘,已經開始,全新的豐收,正在孕育。
窮苦百姓的飯碗,被他們牢牢地端在了自己手上。
劉懿眼望此景,心中萬千激盪。
這,才是平田的真正意義啊!
......
宣懷縣城外,密林之中的趙府一倒是片靜謐,隨著日上三竿,府內時不時傳來士兵的操練聲,偶爾夾雜著以前從未有過的朗朗書聲。
若有心人大膽撥開層層樹杈,走近細看,便會發現,整座趙府和趙遙駕鶴前別無二致,還是一樣的校場,一樣的軍帳,一樣的簡單陳設,一樣雄壯的趙氏家兵。
不一樣的,是那原本是痴兒的趙素箋不再痴傻。
此刻,趙素箋身段修長,一襲白袍,風流翩翩,神情慵懶,正在校場中央支了一臺小案,一邊嘖著美酒,一邊表情鮮活地讀著一本古籍,似津津有味。
在他周遭,一群趙氏家兵們正坦胸露背,呼號奔跑,練得火熱。
能在熱鬧歡騰的場景中靜若處子,趙素箋的定力,可見一斑。
這時,一群鳥兒不經意從空中飛過,顯得無比輕快,鳥群中,有一隻肥碩鳥兒,死命撲通著翅膀,卻還是掉隊在後,惹得趙氏家兵們會心一笑。
整個趙府,早已從當年的伏靈山歸來時的頹廢中走出。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趙素箋的神奇手腕。
兩年前,少年劉懿以琴蟲為引,治癒了‘劉興為趙素箋服食過量雪蟾草以至痴傻的痴呆之症後,趙素箋神智大開,竟與那賢達學宮同樣服食了琴蟲的蕭凌宇一般,一目十行、悟性超人、心竅玲瓏。
趙遙死後,趙素
箋並沒有急於繼承趙遙爵位,他並沒有陷入父親戰死的悲痛中,而是發憤圖強,埋頭苦讀。
在短短兩年內,趙素箋這小子閱盡千卷兵法、參透兵甲要義,自學自悟,儼然成了一名兵法大家。
漢歷344年,趙素箋懷揣赤膽,單騎獨馬一人叩拜宣斧門。
他薄唇一張,憑藉伶牙俐齒,竟說服未參與伏靈山之戰的宣斧門三當家南宮西北及千餘宣斧門幫眾,無條件歸附趙家。
至此,宣斧門徹底成為趙家下榻之臣,宣斧門與宣懷趙家合二為一,勢力大漲,較伏靈山之山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人曾言:宣懷趙家勢力逐漸龐大,與已經覆滅的凌源劉氏不相上下,照此發展,其必是下一個凌源劉氏,華興郡的天,必會再一次陷入黑暗。
對於這樣消極的外界傳言,劉懿和他背後的華興派,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
對趙家的閒言碎語之所欲不加澄清,是因為他相信趙家這種‘簡而廉,剛而實,強而義的家族,絕對不會背信棄義,但對流言蜚語之所以不加反駁,還有另外一層意思,讓若趙家真的變心,劉懿此時的沉默,變相當於給自己留了‘一線生機。
出於這樣的判斷,劉懿在獨自出遊的一年裡,並沒有指使平田軍或者斥虎幫對趙家打壓,也沒有對趙家採取任何非軍事措施,他給了趙家新當家趙素箋足夠的時間去思考站隊問題。
而曲州江家,在那段時間裡,對趙家也格外重視,在‘小諸葛蔣星澤的力勸下,江鋒不計殺子之仇,接連派出使者,攜帶重禮前往宣懷城,請求與宣懷趙家聯盟。
對於江家的主動,趙素箋始終不冷不熱,不答應也不拒絕,有點待價而沽的意思,但素來高傲的江家那邊,便有了些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但是,此時的江家,正全力與方谷趙家對壘,無力再與趙家結仇,即使江鋒有沖天怒火,也只能選擇隱忍不發,聯盟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所以,趙家在伏靈山戰後的兩年中,一直處於中立狀態。
也正是因為這一中立舉動,曲州各方勢力沒有辦法判洞悉斷宣懷趙家的下一步動向,紛紛選擇了友好相處,這讓趙家在兩年中得到了飛速發展,發展勢頭如離弦之箭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如今,宣懷趙家雖然不置私田,但經營商道,在江湖上還有宣斧門以立身,若說湊出來五千兵馬乾點啥事兒,還真不是難事兒。
......
事實證明,劉懿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
也就是在去年,趙素箋在正式世襲趙遙的宣懷伯爵位後,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一紙檄文,傳繳宣懷縣境大小城鎮村莊。
檄文中,趙素箋痛斥江鋒以州牧之名,行篡取江山之實,將其視作齊之田和、漢之曹操,比作忘恩負義、豬狗不如之輩,大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同時,更在檄文中堂而皇之立下毒誓,此生要與江鋒決鬥到底,不死不休。
這一紙檄文,無異於和江家開戰!
一時間,有志之士紛紛投效,宣懷趙家崛起勢頭更盛。
憑藉這件事兒,趙素箋在宣懷縣一時間風頭無二,應知順道做了個順水人情,直接跳過江鋒的審批,任命趙素箋做了宣懷縣縣令。
此後,宣懷趙家,成為了宣懷縣說一不二的土皇帝,宣懷縣的人都在傳他趙素箋‘運去金成鐵,時來鐵似金,無比羨慕又嫉妒。
可趙家真正的實情,只有趙素箋知道,今日之趙家,已經遠非昨日之趙家嘍
原是林中隼,今日籠中雀,兩強並立之下,趙家身不由己嘍!
......
書歸正傳,就在趙素箋讀書讀到興起之時,管家趙瑕腳踏微步過來。
但見管家趙瑕溫聲附耳,輕言道,「家主,平田軍將軍劉懿,登門拜訪。」
趙素箋聞言,先是皺了皺眉,放下古籍,輕聲嗔道,「趙叔,箋兒已經和您囑咐過很多次,不要再叫我家主,要叫大人。當今天下人心思定,世族將成人人喊打之勢,趙叔隨口失言,被有心人聽去,可能會釀成大禍的。」
老趙瑕咧開大嘴,憨厚笑道,「是,大人,老奴謹記,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長相八分俊朗的趙素箋無奈一笑,對這位忠心耿耿、忘性卻大的趙叔,他也只能聽之任之。
隨後,趙素箋用餘光偷瞄了一眼‘營門處,見一對兒青衫少年少女靜候門口,兩人身後,兩名肌肉隆起的武將昂首挺立,虎虎生風。
趙瑕打小便伺候趙素箋,從趙素箋的一顰一笑和舉止神態便可猜到趙素箋的八分心思,他見趙素箋輕瞥‘營門愣神,遂再次附耳,輕聲道,「家,大人,容老奴先行前去一探,若真是來上門欺客,老奴直接遣人將其轟走。」
趙素箋微微一笑,「趙叔,您看這劉懿身後,跟著兩名身形似虎、眼神如刀的武將,必不是泛泛之輩,若來者不善,趙叔有信心送客麼?」
老趙瑕呲著一口大黃牙,道,「大人,對面這幾號人馬,我趙瑕,一人足矣!」
趙素箋心道:要人信服,又不是靠武功威嚇,這點你和爹都不懂啊。
但他嘴上卻說道,「趙叔小心!手下留情!」
趙素箋有心藉此試試劉懿的反應。
以事觀人,是評判一個人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如果此非明主,縱然趙家欠他人情,也萬萬不能投而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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