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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不知道這個能賣什麼錢,三百斤桃兩個麻布口袋就能裝完,不過楚韻此時今非昔比,他溫和地像個好兄長似的關心道:“姑爺對你不好嗎?怎麼還要去賣東西呢?要不要我跟他說說?”
“他待我很好,只是我嫁妝少過得沒底罷了。”楚韻當然不可能告訴以後可能有地方要出事。她給的理由是:“我是聽人閒聊說,這二月間京裡要大做水陸道場,我想著,到時僧衣僧帽和素果走俏。”
聽誰閒聊楚韻說得含糊,楚大無視掉嫁妝少等刺耳字眼,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人是杜容和。
姑爺是挺靠譜的,人家在什麼地方當差?皇城中的禁地,訊息靈通很正常,他說要走俏那多半是真的。
楚大還說呢:“這二兩銀子夠做什麼?不如多放點。”
“我沒錢!”楚韻說。
這已經是她所有錢了,再要錢,那就得賣掉所有嫁妝。這是老太太的遺物,就是再窮,也不能打這主意啊。
楚大要供楚宗保唸書,他也沒什麼錢,道:“你傻啊,姑爺有的是錢,你是他媳婦,同他說兩句什麼銀子要不來?”
楚韻沒這麼厚的臉皮:“一二兩銀子有什麼好說的,再說我是聽來的,也不好叫他們知道。”
她是嫁了人的,在理論上她的一切都是杜家的了。
杜家人要是知道自己和杜容和做生意掙了一點,杜太太也不會認為這是靠她自己得來的。
楚韻想要在杜家有自己的錢,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讓杜容和過手。
這也是她為什麼讓楚大去替她買的原因。
買了東西可以放在楚家,杜家人不會知道。
楚大對她和老太太混賬,可他做生意很有誠信,不然也不能在京裡留下來。
這倒不是說他是個有苦衷的好人,反而更說明他是一個利益至上的人。
跟這樣的人打交道,有錢有勢時是不必擔心他會對你怎麼樣的。只有在處於下風時,才需要擔心他是不是會反水。
當年楚父楚母還在時,孝道站於上風,楚大是好哥哥好孫子。
楚父楚母死後,孝道只會破壞他的生活水平,他就選擇做好丈夫不孝子,一切都是為了“小家”。
楚韻一開始很不理解,一個人怎麼會突然變得冷酷無情。
楚老太太說:“因為他楚東陵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其實楚東陵一年只給點“吃肉銀”的補貼,楚老太太是可以告官告楚大忤逆不贍養老人的,楚東陵一定會吃官司。
只是吃官司之後呢?
外人一定會說,這家出了個不孝子,這家的姑娘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出嫁是不用想了,說不定最後會被宗族送到寺廟裡關一輩子。只要對外說一句是她自願去給老太太祈福,楚家姑娘的名聲立刻就能回來。
不會有人反對這個。
老太太想得很清楚,也再三跟楚韻說就算自己以後走了,她也不能對在說哥哥一句不好,這會玉石俱焚,還告訴她:“以後我走了,你還是要回京,他不會賣你,也不會管你。你去了別跟他談感情,沒用,他理解不了,你得跟他做生意,穩穩壓住他一頭,他就什麼都理解了。”
老太太拿一回孫子送來的“吃肉銀”,就在外說一回他的好。
楚東陵老家的名聲保持得一直不錯,也就是不妨她們能靠著種地在鄉下攢出兩箱衣裳,這回才栽這麼大個跟頭。
原本他們估計,楚姑娘在鄉下過個七八年苦日子,到了婚齡再把她接過來吃兩頓好飯,讓柯氏收拾兩件不要的舊衣。還有什麼好說的?想也知道這鄉下土妞會感激涕零到不會提半個字的嫁妝。
這些都是楚韻猜的。
等杜家收下她拿出來的嫁妝時,楚東陵也沒有生氣,而是迅速調轉口風,拿了二兩銀子給她添妝。
楚韻更深刻地理解了老太太的話,楚東陵一切的行為都是因為——感情對他是不值錢的。
這樣的人,楚韻不喜歡,但不得不承認,他們總是比有堅守的人更容易成功,更容易長命百歲。
楚東陵聽完楚韻的話,知道生意有黃的可能,也不爭了,轉頭就去拿筆墨立契,道:“這是你的生意,我幫你跑腿不摻和,這是規矩。果真掙了,你多來家裡走兩圈,就當給我茶錢了。我也不哄你,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想自己活得好,無論如何跟我在外頭做對親兄妹。”
他們都姓楚。
兄弟姐妹間的糾紛,是沒法解決的。
再多的怨,血親之間,不容宣洩。
楚韻冷笑:“我比你清楚!”
這時楚韻在楚東陵心裡已經完成了“鄉下來討債的妹妹”到“照顧自己生意的城裡人”之間的轉變。
他真正有了兄長的樣子,笑:“長大了,知道照顧自己了,這很好,爹孃知道也能安心。”
楚韻想,老太太當真瞭解這個孫子。
看,楚姑娘一直哀求的好哥哥這不就回來了嗎?
楚韻不願意跟他說這個,她不是真正的楚姑娘,不會被沒經歷過的兄妹情觸動。
楚東陵看她不接話仍笑眯眯的,一點不生氣,好像楚韻剛進京時在他眼裡看見的嫌惡從來沒出現過。他轉頭提起生意的事,又收了100文的定金,道:“賬也是跟著京裡的規矩走,月結。”
這回楚韻理他了,只是剛到手的100文,還沒捧熱乎轉頭就沒了,她一想這個就想中風。
不過楚韻並不後悔,這份契約,才是她最想要的東西。
不求回報的感情是最昂貴的,拿多了她還不起,再說以後沒有感情了要怎麼辦呢?
所以她出門時是帶著笑的。
那頭柯氏在開啟黃袋子瞧著不是老米是瓜子,險叫氣死,又忍不住不磕,結果越磕越上火,眨眼嘴角便冒出個大燎泡。
丈夫已不容她再給小姑子沒臉,就這,人走時還得收拾出兩筐孃家送來的酥梨叫她帶走。
她盼著小姑子有骨氣,不要孃家的東西。
楚韻真不是這類人,不得不低頭時她低得下頭,可不用低頭的時候幹嘛受氣呢。
想著自己給柯氏當牛做馬兩個月,她還笑著說了聲:“謝謝嫂子。”
柯氏嘴角的泡更閃亮了!
杜容和看了她好幾眼,差點沒忍住笑。看人精神抖擻的,他這才放心地把人扶上驢車,同楚家兄嫂道別。
回了杜家,兩人換了衣裳,便要去給杜太太請安。
喜鵲搖頭沒讓進,道:“太太頭疼歇著呢。”
“出門前都還好好的,這會兒怎麼突然疼了。”楚韻還奇怪呢。
回去何媽就說:“杜老爺又讓那頭叫走了,太太不樂意。”
杜太太素來不樂意家裡跟民人打交道,她希望兒女都跟舅家親,然而郎家人鼻孔朝天,杜老爺去了幾回就不大去了,連帶著幾個小姐少爺也不去。
看丈夫一個月去了兩回八竿子打不著的沈杜家,自然害頭風。
杜容和知道杜太太是裝的,杜老爺才是真會出事那個,趕緊拿著東西又要出門。
楚韻叫住他問:“那你晚上回來吃嗎?”
杜容和點頭道:“在外哪吃得下,叫廚房給炒一盤香椿雞蛋,再拌個豆腐。”
楚韻記下來,隨後便同何媽一起去院子裡摘香椿。
杜家院子淺,卻種了不少經濟花樹,一年四季家裡都瓜果不斷。這株香椿只養了三五年,春日也就夠杜家人嚐個鮮。
楚韻和何媽不敢摘多了,又擔心摘得不夠杜容和吃不過癮,乾脆摘了一大盤連帶著酥梨一起送過去,叫廚房洗了分,這樣摘多少也不打眼了。
一聽說兒子也去了,杜太太頭疼得更厲害了,她叫喜鵲過來喊楚韻。
兒子不會不懂事,只會是媳婦不懂事,不知道勸著。
屋子裡杜樂坐在杜太太身邊小口小口地吃酥梨,還叫廚房晚上再收拾兩個燉梨,她吃了再回去。
她在也不奇怪,父母生病是出嫁女除了逢年過節唯一能回孃家的理由。
楚韻一進門,杜樂就說:“我回孃家還沒三弟妹勤快。”
其實楚韻一月也只回去了兩次,頭一次還是新媳婦回門,那時席面亦訂在杜家附近,她都沒進楚家門。
但跟婆婆的女兒頂嘴,就是在跟婆婆過不去,這時候哪有能頂婆婆嘴的媳婦?
楚韻說:“三爺叫我去的。”
杜樂不能頂弟弟,弟弟認她,她日後才有孃家。她輕輕哼了一下,又說起嫁妝的事。
先前她一直沒找著機會同杜容和說,天一黑就叫人送出內城了,這時好不容易回來,當然不能再放過。
杜樂道:“這也沒外人在,那二十箱是怎麼回事家裡都知道,你去開了廂房,讓人搬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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