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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韻的嫁妝怎麼來的,杜家人知道得比楚大這個親哥哥清楚,——楚老太太是被楚韻送的終。

能這麼睜眼說瞎話也是一種本事。

杜容和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笑著看楚韻:“不是要去買東西嗎?天色不早了,再不去等會兒回家遲了,娘要擔心了。”

楚韻說:“我不去了。”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於是看了一眼楚大。

楚大福靈心至,拍拍妹婿的肩,說:“先不忙走,阿韻難得回來,我帶她去給爹孃上柱香。”

杜容和還不知道楚韻為什麼突然不去了,小姑娘的臉真跟娃娃似的,說變就變。

可楚韻並不是一個會突然變臉的姑娘,那麼或許是楚家讓她倒盡胃口,沒了閒逛的心思。

這麼一想,他連香都不想讓她上了,怕楚大又欺負人。可人家祭祖,還真不好攔。

他說:“我跟阿韻一起去。”

楚韻趕緊攔住他,道:“堂屋裡有老太爺。”

老太爺看著自家姑娘被父兄嫁給為滿清做事的漢人,能被氣活過來。

杜容和知道楚老太爺的事,這又不是什麼秘密,杜老爺當年就是看在楚韻是這類人家出來的女兒,才破天荒地派人提的親。

杜容和不得不放人了,他擔憂道:“有什麼事你就叫我。”

楚韻都聽笑了,楚家還算不上狼潭虎穴,不過,讓人記掛的滋味不壞,她小聲說:“放心吧,我很快就回來。”

狼兄楚大黑著臉帶著妹妹一路去了堂屋。

楚韻想著祭祖忌諱多,這個哥哥又是嫡又是長的,便想著換個地方,結果一看,楚老太爺牌位上蓋的黑布都還沒取下來呢,也不提什麼在堂屋說話犯忌會的事了。

她直接說:“我要三百斤桃子,十二套僧衣僧帽。”

三百斤桃子是一兩,十二套僧衣僧帽也是一兩。

是的,一兩銀子的購買力就是這麼彪悍。

楚大徹底對這鄉下人刮目相看了,他張嘴半天,才問:“你把壓箱銀子花了買這個幹什麼?”

楚韻:“拿來賣錢。”

她看見傳教士之後,想起的事越來越多了。

今年四月,會有一場大地震,大到縣誌府志都應詳細地記錄了這件事。

神佛廟宇盡榻,壓死男女二萬餘,甚至有“有闔門盡斃不留一人者”,而且“地聲如雷,經年不息。”

這只是震中的一個縣而已。朝廷為了賑災,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楚韻為什麼知道這個?她只能感謝自己大學時的導師楊女士。

楊女士很鼓勵學生去了解土地的歷史,她說:“瞭解這片土地為了吃上一碗熱乎乎的米飯經歷了什麼,以後你們要去任何地方大幹一場,這都是精神上的灶心土。”

大家都知道楊女士夾帶私貨,不過當時楚韻身邊的同學,大部分唸書都不是為了理想,只是錄取線剛好夠上這個學校,剛好調劑到這個專業而已。

楚韻是貪農大離家近,畢業後也沒做這個,而是跑去網際網路公司上班了。

大家對農學能有什麼精神?

況且,翻閱故紙堆是一件很乏味的事。只是到了要寫論文的時候,大家就對這些“額外”的作業很感興趣了。

楚韻捧著花生瓜子八寶粥,也混跡其中跟著研究了一陣。

清朝關於土地的史料很多,尤其康熙是個很關心米價的皇帝,他被四爺夾掉的也幾乎不包括這個部分。

楚韻對康熙朝的糧食瞭解得也就比較多。她記得康熙年間出過很多天災,大地震,蝗災,旱災,江南水災,不一而足,最終的結果是大部分時候糧價都能控制在七文上下。

她穿過來之後,和老太太就是靠著這個從陝西蝗災裡活下來的。

楚韻考慮過做預知夢告訴周圍人,是老太太打斷了她這個念頭。

老太太聽她說完之後,立馬叫了兩個尼姑過來給楚韻灌黃符水,拉著她去看一個“先知”的下場。

那個先知叫陸沉川,唉,說句喪功德的,從名字就能看出他日後的下場了。

陸沉川是個很俊秀的年輕人,是當地的廟祝,老太太拉著爹孃三天兩頭就要去上香解籤。

陸沉川忽然有一天說,河裡何年何月要發大水,讓村人收拾家當趕緊走。

他說中了沒有?當然說中了,不少村民都因此避開得救。

人對神是又敬又怕的,沒有的時候盼著,真出現了,那就要拉下來。

日子一久,他們就把陸沉川沉塘祭奠河神了,說他是河神的小兒子,在人間已經功德圓滿,是時候回去盡孝了。

楚老太太當時六歲多,被爹孃抱著去看稀奇,她萬萬沒想到籠子裡是給自己吃糖說故事,送大竹馬玩的廟祝。

陸沉川在籠子裡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就是他留給喜歡自己的小丫頭的遺言。

楚老太太永生記住了這件事,她破天荒地把楚韻關在屋子裡不讓她出門了。

幸好,楚韻說的蝗災並沒有馬上應驗,楚韻都在猜,或許她穿的只是衍生吧。

她放棄了。

但她的老太太是天下最好的老太太,經歷過陸沉川的事,楚家當年沒有賣糧,兩婆孫還在家挖了個大地窖。

蝗災是遲了一個季度來的,兩人躲在挖的地窖裡過了半個多月暗無天日的生活,等救濟糧到了才敢爬出來。

慢慢的,她察覺出了規律。

她記住的這些天災,確實會發生,只是或許因為時空不同,發生的地點和時間不能保證。她也無從像陸沉川一樣準確預言。

每次有個什麼,楚韻就注意到有錢人並不是傻乎乎的一擲千金到處捐款,這是男人做的事,是小部頭。

大部頭在女眷這邊,太太小姐們不是捐錢賑災,人家是自己搭個棚子,免得肥了碩鼠荷包。

還有一樣,是重中之重,越有錢的人越不在賑災上,而是在祈福上。

災年厄月人家四處買蓮花桃子等素果做水陸道場,風調雨順時人家給和尚送僧衣僧帽還願。

平時屋簷上來著烏鴉都要去解籤化煞,更何況這樣的大災。

京裡的有錢人,只有比鄉下更厲害的。

發難民財,楚韻不會也不敢去做,發點狗大戶的財,她只當替天行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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