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鹿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百八十一章 文字,頑賊,奪鹿侯,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六月初三,正午烈日炎炎。

芒拉河谷的和碩特大營裡,準噶爾部的巴圖爾琿臺吉甩開韁繩,率披掛鎖甲揹負火槍的親兵步入營地。

和碩特的部眾正在休整,人們赤膊光腳踩在沙地間,沉默而內斂地打磨甲片兵刃、用帶缺口的木製箭端一次次劃過箭桿。

巴圖爾琿臺吉走向部落正中的穹廬氈帳,他看見有個蓄大鬍子留鼠尾辮的中年男人被拴在木柱上。

男人被扒光了露出滿身久經戰陣的傷疤,身材高大而強壯,全身上下僅餘一條小褲遮身,擰著眉頭目光銳利,像頭沙漠裡的野獸。

巴圖爾琿臺吉抬頭看向東方閃爍金光的高山雪頂,站在氈帳前輕笑一聲。

和碩特的國師汗自氈帳中走出,兩個衛拉特首領熱情地抱在一起,隨後分開,巴圖爾琿臺吉才道:“這真是好地方。”

芒拉河谷的確是個好地方。

這裡位於歸德千戶所以南的木格灘沙漠南緣,從東面雪山發源的芒拉河一路向西,在沙漠中衝出一條銀緞子般的河谷,直至向西匯入黃河,形成奇特的自然景觀。

河谷隔開綿延不斷的金色沙丘,也使河谷南岸長成與鬱鬱蔥蔥的樹林,河流的地勢較低,以至於不論站在樹林還是沙漠,都看不見這條隱藏在下面的河谷。

國師汗笑著邀請準噶爾臺吉入帳,道:“這裡曾是吐谷渾的牙帳,確實是好地方……臺吉怎麼來了?”

待進入帳中,巴圖爾琿臺吉摘了墜著珠串的圓笠帽,拿在手上頓了頓,重重地在鼻間撥出一聲,這才肅容道:“確實如你所料,元帥府出兵了。”

國師汗的神色有一點小變化:“東邊?”

隨著衛拉特追逐察哈爾至此,林丹汗躲進八角城,國師汗就判斷衛拉特聯軍與元帥府的戰爭已無法避免。

即使遣使納貢、聯姻修好,也只能拖延開戰時間,而無法避免開戰。

國師汗試過避免戰爭,能在兵不血刃的情況下拿下青海除河湟之外的廣袤地帶,對和碩特部來說當然是最好的結果。

倒不是國師汗貪多,他在追擊林丹汗的過程中,幾乎把整個青海都轉了一圈,元帥府對青海湖幾座關口之外的土地,沒有任何開發利用的跡象。

這裡幾乎是無人區。

而在這一基礎之上,他可以做出很多讓步,比如當元帥府在青海的包稅人、比如提供兩三千兵役,比如聯姻納貢。

如果有必要,他甚至願意管劉承宗叫上一聲義父。

只要有獨立藩國的實際,面子上怎麼樣都無所謂。

劉承宗是漢人,元帥府的骨幹力量也是從大明叛逃出來的漢人,他們遲早要打回中原去,在國師汗的意識裡,青海對劉承宗沒那麼重要。

但派去的使者,始終沒能得到劉承宗的正面回應……這意味著元帥府根本不想跟他談。

而另一方面,衛拉特聯軍的兵糧不濟,已不能支撐他們再行軍五千裡返回天山。

但衛拉特的探子進不去元帥府領地。

其實也是國師汗運氣不好,按說蒙古人混入西寧以西是非常容易的,但衛拉特的探子裝扮成啥身份不行?非裝扮成商人。

探子還沒搭上青海湖的車船,就因為沒有驛站文牒,被懷疑走私,隨後又發現攜帶西域掛毯,坐實了走私的名頭。

衛拉特探子不敢承認自己是探子啊,認了走私的罪責。

事實證明不懂法,千萬不能犯法。

在海西海北兩個縣,沒啥情報可被刺探,所以探子只是個看運氣的罪。

一般是坐個把月大牢,運氣好趕上缺人手,可能第二天被放出來養羊羔子挖礦石,幹得好了就去開墾荒地,開出來分一塊,第二年上了戶籍,就算百姓了。

哪怕運氣不好,關三五個月,等戰爭結束也就沒事了,從前綽克兔臺吉的探子就這樣,坐倆月牢出來綽克兔臺吉都燒頭七了,放出去就能給老大掃墓。

走私可不一樣,這是個看技術的罪。

敢擋大帥財路,逮住當場就給斃了,技術好爭取下輩子託生富貴之家。

這對元帥府來說幾乎是個沒人知道的小事兒,可是在國師汗看來,卻是元帥府準備向南用兵的預兆。

不是運送輜重籌備戰爭,誰會封鎖關防連一隻鳥都飛不進去啊?

陰差陽錯,儘管國師汗的猜想建立在錯誤的資訊來源之下,卻得出了正確的結果,趕在劉承宗出征前一個月,就預判了元帥府大軍會南下作戰。

也是基於這一猜想,哪怕黔驢技窮的林丹汗就躲在八角城,國師汗也不敢在三千里漫長追擊後立即攻城,反而同四部首領商議息兵待戰。

他們把部眾分散在廣袤的河卡草原和黃南小河套,輕左右重中間,各部分駐要地,嚴防帥府南下。

實際上此時此刻,雙方集結的中軍主力部隊直線距離僅有二百里地,但中間隔著黃河與木格灘沙漠,以至於互相不知曉敵軍所在。

劉承宗出兵,在國師汗預料之中,但是從東邊出兵、由準噶爾部率先得知情況,卻是國師汗沒想到的。

因為準噶爾部的防區在東邊,扼守著歸德千戶所的出兵山路,那不是個出兵的好選擇,從那個山口一出來,西邊東邊都是衛拉特的軍隊。

從那出兵,是板上釘釘的找揍。

“他們沒衝出來。”巴圖爾琿臺吉面上神情輕鬆:“歸德的千戶出兵,好像也姓孛兒只斤呢,被我手下的小王公率軍打了一陣,互有勝負,退回去了,不過他們在增兵。”

衛拉特的封建主分為大王公和小王公,大王公自然是汗和臺吉,大王公們都有自己的兀魯斯,也就是封地或部眾。

封地的首領都是貴族那顏,這些兀魯斯又被分成小兀魯斯,由宰桑作為首領,構成部落的管理體系。

“沒衝出來?”

國師汗皺起眉頭,這可不像蓄意打大仗的感覺,更像是一次意外造成的小規模衝突,他喃喃自語:“我以為他們會從西北出兵,那座守衛鹽池的山口。”

經過短時間的茫然,國師汗回過神來,同巴圖爾琿臺吉在茶鍋旁坐下,倒上一碗熱茶,推過去問道:“他們的軍隊,如何?”

巴特爾琿臺吉少加思索,便道:“盔甲多、士氣高、步兵結陣很能打。”

“幾乎每個人都有頭盔,大概人人都穿鎧甲,但做工不行,有些甲用重箭一打就透,但打起來很兇,有幾個小隊死戰不退,還有他們的傳統……砍人腦袋。”

一聽這話,國師汗心裡泛起狐疑。

國師汗麾下有來自綽克兔的殘兵敗卒,他專門打聽過元帥府的情況,據他所知,劉承宗的軍隊不砍人腦袋。

砍人腦袋的應該是明軍。

但這個歸德千戶所,確實是元帥府治下的千戶所。

在國師汗心裡,準噶爾部遇到的元帥府軍隊,可能是一支歸降劉承宗的大明官軍,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習慣。

他問道:“火器呢?”

“他們有一門炮,很多火槍,有好用的也有不好用的,很雜。”

說到很雜這個詞,巴圖爾琿臺吉不由自主地用手摸鼻子去了,這話他說得心虛。

這世上很難找到比此時準噶爾部火槍隊更亂的火器部隊了。

他們有大量規格不一的自制火槍、少量來自數個國家的外購火槍,以及少量產地不同的繳獲火槍。

在和沙俄探險隊的漫長戰爭中,準噶爾部繳獲了數百杆火槍,那些火槍就沒有任何一杆一樣的。

同樣,準噶爾徵召的鐵匠韃靼,也造不出幾桿一模一樣的火槍。

但巴圖爾遇到的那些歸德軍戶們,使用的火器遠比準噶爾種類複雜,而且在混戰中很厲害、很嚇人。

有十幾個火槍手拿一根管子的長柄短火槍,在山道口排橫陣齊齊放過,準噶爾的步兵正準備趁他們換彈衝上去,卻沒想到他們從後腰摸出矛頭插在火槍上,居然還端起來衝起鋒了。

有一個圓盤帶好幾根管子的火槍,轉著打人,離近了還用架火槍的小斧頭砍人。

有比較正常的火槍,擺出三排橫陣輪換打放;也有看上去是正常火槍,但打完了卻從後面裝小鐵管子繼續射擊的怪東西;還有表面上是杆火槍,離近了倒提掄起來火槍握柄居然帶刀子。

甚至還有人抬著櫃子、推著車子上戰場,車子放出一堆冒煙的箭;櫃子噴出十幾步遠的火,沾到身上就一直燒。

一堆怪模怪樣的東西,打起來確實把準格爾部的軍隊嚇了一跳。

不過儘管聲勢很嚇人,實際上雙方戰果卻差不多。

歸德軍戶在山地小規模混戰的優勢極大,但等準噶爾部的軍隊退至山外,在平地結出駝城火槍陣,他們就束手無策了。

那些奇怪東西的射程都沒有很遠,威力也都是照著打人設計,在對付蒙了獸皮被褥的駱駝方面並不在行,臨近了又會被準噶爾的火槍壓制。

交戰幾個來回,非但沒能擴大戰果,還因為背後山道的樹木被油櫃點燃,倉皇退走,丟下不少屍首。

至於說巴圖爾對歸德軍戶的砍人頭行為印象深刻,主要是因為這幫人對割首級太狂熱了,沒有一個死人能保住自己的腦袋,慘烈景象把不少參戰的準格爾士兵都嚇出了心理陰影。

巴圖爾琿臺吉想了想,蒐羅了腦子裡的對手,對這支敵軍做了個評語:“跟楊吉兒的部眾相比,他們混戰強些、野戰稍弱。”

楊吉兒是哈薩克汗,哈薩克汗國對衛拉特來說是個很好的參照物,因為他們之間的戰爭已經持續一百年了。

哈薩克汗國屬於是河中地區的老牌強部,曾一度發兵十萬佔領阿合錫依、安集延、塔什干、撒馬爾罕等地,在與衛拉特的百年戰爭中大多數時間都佔據上風。

至於在隆慶六年,被俺答汗的得力助手、鄂爾多斯部切盡黃臺吉遠征碎葉城,打得哈薩克汗滿地找牙,不服氣追上去,又被切盡黃臺吉率七百人打出一場玄幻大勝,屬於漫長曆史中的意外。

一聽巴圖爾琿臺吉認為元帥府軍隊野戰比哈薩克弱,國師汗緩緩頷首:“可以引誘他們來襲擊我們。”

說完這句話,國師汗決定召集諸部貴族到芒拉河議事。

剛做出這個決定,他就對巴圖爾琿臺吉道:“我們向西,在河卡草原跟他們作戰,不過準噶爾部要晚些過去。”

巴圖爾琿臺吉問道:“為啥?”

國師汗抬手指向東邊:“山城裡有個大汗,想必早就憋得受不了,若元帥府大軍南下,他多半會從城裡出來,需要臺吉伏擊他一陣。”

琿臺吉心中對這樣的安排並無異議,率領軍隊伏擊林丹汗,可比跟那些拿著怪模怪樣的元帥府軍隊作戰簡單多了。

不過他並未立即答應,反而問道:“帳外那個拴在柱子上的人是誰?”

“一個察哈爾探子,土默川的漢人。”

“漢人?我還以為他是個衛拉特人。”

提起帳外拴著的俘虜,國師汗就露出想笑又笑不出來的複雜神情:“我也以為他是衛拉特人。”

那個探子裝得太像,有衛拉特人的髮型、操著一口流利的蒙古方言、有全套的衛拉特騎兵裝備、甚至就連辮子上的小飾品都做到以假亂真。

甚至就連他被發現,也是因為裝得太像、太專業了。

在一群出征半年的衛拉特士兵裡,每個人的腦袋上都長出半寸甚至一寸的頭髮,混進來一個頭頂剃得乾乾淨淨的人。

在一群因炎炎夏日休整,統統光著膀子光著腳的衛拉特戰士裡,出現一個全副武裝滿頭大汗的人。

在一群普遍五尺二三寸高、一百二三十斤的衛拉特男人裡,出現一個五尺五寸高、渾身肥肉包肌肉,看著至少一百六十斤的壯漢。

尤其是言語,言語是最大的紕漏。

什麼是衛拉特?

衛拉特人的溝通的代價非常大,蒙古言語並非唯一用語,不要說如今四個大部落的戰士們聚在一起,就算單獨一個大部落,裡面的人都很難流暢溝通。

單就準噶爾部,有操著突厥方言的哈薩克部眾、教授蒙古人槍炮的西域回回,給大夥傳教的西番僧人僧兵,甚至還有俘虜招降的哥薩克。

各色人等長久生活在一起,言語早就混到一起。

這是衛拉特最黑暗的時代。

由於常年戰亂,大貴族尚且朝不保夕,小貴族的財富更是難以積累,擁有知識的人幾乎在戰爭中消失殆盡。

別說牧民,就連王公貴族,絕大多數也是文盲。

這不會干擾到部落的日常生活,但影響卻格外深遠,他們的語言愈加混亂,進一步導致文字失效。

而文字失效帶來的結果,就是他們的歷史與史詩、文化和知識,正在消亡。

人們經常說著穿插突厥方言的蒙古話,突然從回回那借倆詞兒過來,裡面夾雜著自僧人那學來的西番名詞,對話過程中還一定有三五個保準誰都聽不懂的地方方言。

你說我猜是一種正常且普遍的溝通方式。

這節骨眼上,突然冒出來一個酷熱環境下全副武裝、堅持體面儀容儀表、格外高大強壯的漠南方言大師?

這個身體條件、這個知識儲備、這個紀律,怎麼看都不像衛拉特,甚至不像察哈爾。

國師汗現在對這人究竟是不是土默特還將信將疑呢。

但巴圖爾琿臺吉並不在意此人的來路,只是問道:“他識字?”

“他說他叫戴道子,認識漢文,還會寫。”

啪地一聲,琿臺吉鼓掌道:“把這人給我,我就去伏擊察哈爾汗。”

他要建立一種新的文字,屬於衛拉特屬於準噶爾的文字!

------題外話------

晚上好!給小朋友照了三天藍光,黃疸可算下來了,明天再去讓大夫看看,應該沒事了。

7017k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星漢燦爛:盛世風華

殞風

災荒年,呆萌女將軍被我寵溺稱帝

小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