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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寧府,府衙官廳

牛繼宗面色驚懼看向上首端坐的謝再義,憤憤道:「我……我何罪之有?」

謝再義面色淡漠,道:「牛繼宗,你上給朝廷的那封邀功奏疏還有假的捷報,幫助賊寇欺瞞聖上和朝廷,以致中原局勢糜爛難制,聖上震怒非常,你身為國家武勳,累受皇恩,卻毫無半點兒忠君之念,與賊寇骯溜一氣,如今聖上已奪你鎮國公府爵位,夷滅三族,來人,將此獠押入囚車,檻送京師,交付有司論處。」

他主要就是確信牛繼宗身份,看其是否還活著,既然是本人,那對一個死人,也沒什麼廢話可多說的。

牛繼宗面如土色,

同樣得了謝再義確認,心頭最後一絲僥倖徹底消失不見。牛家完了!完了!

夷滅三族啊!

賈芳冷哼一聲,領著幾個兵卒,拖著牛繼宗就向廳堂而去。

等牛繼宗被眾京營軍卒叉出去,謝再義看向一旁的肖林,道:「肖將軍,還需弄清河南都司郭鵬之死,這三人,究竟在先前假冒軍報一事中各自起了多少作用,以備朝廷後續查察。」

肖林點了點頭道:「我這就讓人查問賊寇以及汝寧知府錢玉山。」謝再義見此,鄭重道:「那汝寧府一切就託付給肖將軍了。」

.....

.....

翌日,天光大亮,三月上旬的春日陽光照耀在大營中,微風裡都漂浮著花草香氣,隨著微風飄進營帳,空氣清新,沁人心脾。

如果沒有昨夜一場攻防大戰的硝煙瀰漫,無疑是季春時節的又一個美好清晨。

躺在寢帳被褥內,熟睡中的少女,彎彎睫毛抖動了下,翻了個身,「嚶嚀」一聲,闔起的明眸微微睜開,掀開身上的被褥。

咸寧公主起得身來,一頭秀鬱青絲披落在雪背上,那張清麗妍美的容顏,白裡透紅,吹彈可破。

掀開寢帳簾子,卻見不遠處的一張條形帥案後,那人正自伏在案前神情專注地翻閱簿冊。

少年眉鋒堅毅,清晨的晨曦撲打在臉龐上,因為微微低著頭,故而日光在鼻翼和下巴的脖頸投下一道暗影,好比巍峨山峰的背面,顯著清奇、古幽,襯托得五官也更見立體、清峻,許是看到了什麼難解之處,少年眉頭微微蹙起,似是思考了下,繼而舒展開來,然後掀開一面。

咸寧公主明眸閃了閃,一時間有些怔怔失神。

她不是深宮之中寂寞難耐的大齡宮女,只是見著這般賞心悅目,似乎有些明白古書所言,芝蘭玉樹,看殺衛階。

不,想來縱是衛階也未有這般儀表和氣度。淵淳嶽峙,沉凝如淵。

其實,這種糅合了二世為人閱歷的氣質,哪怕平平無奇的長相都能賦與其一種難以言說的氣度,更遑論是賈珩原本就是俊美無儔的相貌。嗯,當然與什麼邪魅猾狂,鷹視狼顧無關。

咸寧公主蹙了蹙眉,眸光流轉,陡然想起一事。先生好像……昨晚吻了她?

此念一起,咸寧公主芳心猛地一跳,只覺難以言說的欣喜和甜蜜湧上心頭,感覺哪怕是經過了一夜,那種喜悅都不曾減輕分毫。

賈珩心有所覺,凝眸望去,面上見著淡淡笑意,道:「殿下醒了。」咸寧公主正自失神遐想,聞言,眸光慌亂地躲開,起得身來,定了定心神,一副若無其事模樣,清聲道:「先生,什麼時候了?」

「快巳時了。」賈珩放下手中簿冊,起得身來,近前說著,看向容儀窈窕、嫋娜娉婷的少女。

咸寧公主容顏清冷,輕聲道:「先生怎麼不叫我?」

賈珩笑了笑道:「見殿下睡的香甜,就沒喚著,殿下昨晚睡的可好?說來,此刻他

和咸寧的對話,反而不像昨天剛剛確定情誼的男女。怎麼說呢,在他表明了一些態度後,咸寧也似漸漸找回了自我,先前或許是太想得到,以致需求感太強烈,反而失去了自身的魅力。

事實上,這就是大多數舔狗面對女神的狀態。

咸寧公主伸出一隻玉手揉了揉肩頭,清聲道:「和衣而睡,身上有些不大解乏。」

說著,款步走到近前,將瑩澈目光投向賈珩手中的簿冊,好奇問道:「先生看的什麼?」

賈珩解釋道:「是開封府城的戶口以及府庫資料匯總,剛剛城裡送過來的。」

說著,也放下簿冊,凝神看向咸寧公主,道:「殿下看著氣色紅潤了許多,沒有昨天那般憔悴了。」

說話間,喚著外間的夏侯瑩,道:「夏侯,打盆兒水來。」

夏侯瑩在帳外應了一聲,不多時,自外間挑簾進得帳篷,將銅盆還有其他洗漱等物放好,道:「殿下,洗漱罷。」

「嗯。」咸寧公主說話間,洗漱起來,在銅盆中撩起的清水撲打在少女清麗如雪的臉頰上。

咸寧公主只覺頭腦分外清明,伸手從夏侯瑩手裡接過毛巾,擦過臉頰和手上的水珠,轉頭問道:「先生,城內情形如何?」

賈珩道:「開封府城內已貼了安民告示,軍卒和民夫正在打掃戰場,等會兒吃過飯,咱們就進城。」

經過一夜廝殺,開封府城內餘寇被清剿一空,原本被裹挾的丁夫則被監押起來,事後甄別,只是需得收攏官軍和賊寇屍首,清洗街道上的血汙。

等會兒他進城,還要召見城內倖存的官吏士紳,並且對死難者進行慰問和撫卹。

咸寧公主又關切問道:「先生,軍報和飛鴿傳書可向京城遞送過去?」

「一早兒就已遞送過去了。」賈珩輕聲道。

關於中原開封府收復的訊息,以飛鴿傳書和軍報的兩種形式向朝廷遞送,飛鴿傳書半晌午就能到,六百里急遞則要稍晚一些。

不大一會兒,夏侯瑩用著一個紅木托盤,給咸寧公主端來熱氣騰輝的飯菜。

當然,自然無法與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宮廷御廚相比,而咸寧公主從神京出來,就是這般吃不好、睡不好的狀態下陪著賈珩行軍。

所以賈珩昨日才言,一路奔波,有不少辛苦。

「先生,你吃早飯了?」咸寧公主問道。賈珩道:「早上看這些簿冊,還沒顧著吃。」說著,來到銅盆前洗了洗手。

咸寧公主看著正在銅盆中洗手的少年,臉頰微熱,欲言又止。那方才是她的洗臉水,先生都不換水的嗎?

不過,換不換也就那樣吧。

賈珩落座下來,與咸寧公主一如往常地用完早飯,剛剛撤去碗碟,正要和咸寧公主向外走去。

就在這時,劉積賢在軍帳外抱拳說道:「都督,龐將軍回來了。」賈珩擰了擰眉,道:「讓他進來。」

昨晚,揚威營參將龐師立率人去追殺李延慶等人,也不知情況如何。不多時,錦衣親衛領著揚威營參將龐師立從外間而來,只是看上去無精打采,一副垂頭喪氣模樣。

賈珩心頭隱隱有著幾分猜測,問道:「龐將軍,怎麼回事兒?」

龐師立嘆了一口氣,拱手道:「末將無能,沒有斬殺得李延慶,還請節帥降罪。」

賈珩默然片刻,皺眉問道:「怎麼回事兒?」

龐師立面現愧色,說道:「末將昨晚追逐李延慶等人,一直將其追殺到黃河邊,但不想兩人騎馬跳入水流湍急的黃河水中,末將派兵卒在下游尋找屍體,至今並未找到。」

「兩人?」賈珩面色幽幽,問道:「除李延慶外,還有一人?」

「末將從後來得知,還有高嶽部屬黎自敏跳入河中。」龐師立低聲說道,只覺無地自容。

賈珩目光深深,沉聲道:「沒有找到屍體,那兩人究竟是死是活?」

咸寧公主蹙了蹙秀眉,輕聲說道:「先生,會不會兩人已經身死,只是屍身沉入河底了?」

在她看來,造成河/南局勢糜爛的高嶽既然繩之以法,那麼李延慶這等小—些的賊寇,如果實在沒辦法,倒可以慢慢緝捕。

賈珩搖了搖頭道:「此事還不好說。」

默然片刻,目光咄咄地看向龐師立,冷聲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龐將軍即刻派人準備船隻沿著河流向下搜尋,此外對兩人畫影圖形,發下海捕文書,如是尚苟活於世,務必捉拿歸案!」

「是,節帥。」龐師立抱拳稱是。

待龐師立面帶愁悶地離去,賈珩轉而看向劉積賢,問道:「劉千戶,可有曲朗的訊息?」

曲朗帶領錦衣衛士潛入開封府城,裡應外合,幫著攻破開封府城,減少了京營不少傷亡,等回京之後,起碼要升授為錦衣指揮金事。

「回都督,曲鎮撫身邊兒的小旗官剛剛稟告說,曲鎮撫似乎發現了白蓮教的蹤跡,正在開封府城中偵捕。」劉積賢面色沉毅說道。

賈珩目光閃過一道寒芒,喃喃道:「白蓮教?」

上次聽到白蓮教這三個字,還是因為白蓮教刺殺忠順王,當時他命錦衣府嚴查這股勢力,不想沒有多久,這股勢力又重新出現在他視線中。

咸寧公主明眸現出一抹思索之色,清聲道:「先生,白蓮教不是在魯地活動,怎麼也來到了中原?」

「這些人唯恐天下不亂,中原變亂,他們自不會甘於寂寞,必是想著煽風點火,以便火中取栗。」賈珩面色冷沉,冷聲說道:「看來,高嶽先前就和他們勾結上了,好在開封府城一戰而下,未讓彼等東西響應,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白蓮教都滲透到了大漢朝廷的政治中心——神京,足見這夥兒勢力的能量和可怕。

「瞿光和康紹威那邊兒可有動靜?可曾捉拿到王思順,還有雎陽的單鳴,汝寧府的謝再義,最近可有軍報傳來?」賈珩壓下白蓮教一事,又問著劉積賢。

雖然收復了開封府城,但並不意味著事情就結束了,以糧襪安撫中原百姓,清剿殘餘勢力,後續之事,千頭萬緒,紛亂複雜。

而且,他也要試著將勢力深入齊黨的核心,山東。

劉積賢道:「瞿將軍派了人乘船渡河追殺賊寇,至今還未有信兒傳來,謝護軍那邊兒,也沒有音訊。」

賈珩皺了皺眉,道:「謝再義去了汝寧府這般久了,還沒音訊。」然而,就在這時,一個錦衣衛士自不遠處的營帳小跑而來,立身近前,抱拳道:「都督,從汝寧府方向過來的飛鴿傳書,還請都督過目。

「拿過來。」賈珩詫異了下,連忙伸手接過箋紙,凝神閱覽,面上神色漸漸和緩幾分。

咸寧公主將期冀目光投向蟒服少年,問道:「先生,汝寧府那邊兒怎麼了?」

「汝寧府收復了,謝再義打算領兵向開封府增援,另外還尋到了牛繼宗和錢玉山兩人。」賈珩說道:「謝再義先前因南陽等地燃起烽火耽擱了一陣,終究沒有誤著剿寇大事,不然汝寧府的賊寇得知開封的訊息,勢必要向湖廣逃亡,那時就不好剿捕了。」

咸寧公主聞言,面上欣喜之色難掩,輕聲道:「這下子,開封府城和汝寧府都收復了。」

賈珩點了點頭,對劉積賢說道:「讓人給謝再義飛鴿傳書,就說我京營大軍業已收復開封,讓謝再義部清剿汝寧府以南賊寇,不必向北再行匯合。」

「是。」

那錦衣校尉高聲應著,轉身而走。

賈珩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咸寧公主,道:「殿下,咱們也進城吧。」

咸寧公主連忙應了一聲。

於是,賈珩與咸寧公主在大營五百騎卒以及錦衣衛士的扈從下前往開封府城。

只是剛剛近得新鄭門,就見北面煙塵蕩起,飛快來了一騎,近前,翻身下馬,稟告道:「節帥,瞿將軍命卑職送來訊息,王思順在延津渡口剛剛上岸,被康遊擊所部斥候發現,康遊擊率眾一舉擊潰賊寇,王思順被生擒,正要渡船押赴開封。」

賈珩聞言,慨然道:「瞿將軍做的不錯,讓他將人帶回來,待賊寇頭目指認確是其人後,連同高嶽一同檻送京師。」

那騎士應命一聲,翻身上馬去了。

咸寧公主欣喜道:「先生,王思順也抓住了。」

至此一來,中原變亂的五大匪寇,兩死兩擒,中原之亂已然徹底平定了。

「只是少了一個李延慶。」賈珩面色卻無多少喜色,低聲說道:「殿下,進城吧。」

咸寧公主抬眸看向不遠處的開封府城,昨日攻城血戰留下的痕跡仍歷歷在目,也不知昨日一番奪城是何等兇險。

少女思忖著,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心頭只覺一股安寧之感,一夾馬肚兒,隨著賈珩,在五百騎卒浩浩蕩蕩的扈從下進入開封府城。

神京城,宮苑,半晌午時分

大明宮,偏殿

今日又是例行朝會之期,崇平帝在戴權等眾內監的侍奉下,對著銅鏡,換上一身龍袍。

這位繼續以來,勤政不輟的天子,已養了好幾天病,在後宮自然有些呆不住。

不過崇平帝還是聽從了太醫的囑託,將早朝改為午朝,這樣起碼能多歇息一會兒。

「戴權,河南那邊兒還沒訊息傳來?」崇平帝面色幽幽,問著正在給自己繫著玉帶的戴權。

戴權手中動作微頓,輕聲道:「陛下,奴婢還未聽到信兒。」

這幾天,自從陛下沒有見到河南的軍報和飛鴿傳書以後,就變得格外暴躁易怒,他已記不得這是多少次問著他了。

崇平帝皺了皺眉,問道:「錦衣府呢?也沒有子鈺的飛鴿傳書?」戴權遲疑了下,耐心解釋道:「陛下,錦衣府那邊兒,奴婢已打發了人去等候著,一有訊息不會耽擱,就會送來。」

崇平帝面上就有幾分鬱郁之色浮起,目光明晦不定。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

自那天汜水關殲滅敵寇,河南那邊兒就再沒有飛鴿傳書過來,也沒有軍報過來,簡直……死—樣的寂靜。

京營騎軍應該已到了開封府,現在正在攻城嗎?可為何不給一封飛鴿傳書?

哪怕就說到了開封也行。

難道是因為攻城不順利?還是因為賊寇勢大,抑或是京營吃了敗仗……報喜不報憂?

不,絕不會吃敗仗!

京營驍銳齊出,先殲滅了賊寇三千主力,再開啟封城就好打了一半,縱然僵持不下,也不會吃敗仗。

此刻,說句不好聽話,賈珩先前的洛陽一封,汜水關一封,那種隨時來報,隨時捷音的模式,讓這位天子產生了某種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慣性。

就在崇平帝心頭焦慮萬分時,宮殿之外傳來宮女和內監的見禮聲,道:「奴婢見過皇后娘娘,貴妃娘娘,見過長公主,見過清河郡主。」

因為這是天子身子暫且痊癒後的第一次上朝,宋皇后和端容貴妃都有些不放心,就過來看看崇平帝,至於晉陽長公主和清河郡主。

因為清河郡主一直在宮裡陪著端容貴妃住著,娘倆兒說話著。晉陽長

公主一個人在家,無人說話解悶兒,也有些想念自家女兒。當然這位麗人不會承認,男人不在,小郡主的地位重新回來了。「梓潼,容妃,晉陽,你們怎麼過來了?」崇平帝看向款步而來,雲堆翠髻聯袂而來的幾人。

晉陽長公主著一身淡紅色長裙,纖腰高束,雍容華豔,麗人聲音輕柔婉轉,道:「聽皇嫂說,皇兄今天要去上午朝,就過來看看,皇兄氣色這兩天看著好多了,可怎麼也該多歇幾天才是,國事急不得的。」

聽著晉陽長公主說話,宋皇后秀眉之下的美眸閃了閃,柔聲說道:「陛下,晉陽妹妹說的是,這快近晌兒了,臣妾親自下廚煮了一些藥膳,讓人端了過來,陛下用些?」

崇平帝點了點頭道:「朕正說這會兒有些餓。」終究是皇后一番好意。

宋皇后打量著崇平帝,凝了凝眉,問道:「陛下臉色不對,是身子不舒服?」

分明見著天子神情不大好看,芳心湧起一股擔憂。端容貴妃和李月聞言,也投過去關切的目光。

見崇平帝一時未言,宋皇后勸說道:「陛下如是身子不舒服,再多歇息幾天,這身子才好一些,也不能太操勞了……太醫昨個兒還說陛下需多多歇息才是。」

晉陽長公主同樣留意到崇平帝臉現愁容,輕聲勸道:「皇兄,保重龍體當緊。」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古人常言,磨刀不誤工。」端容貴妃柔聲道。

李婢月也勸道:「舅舅,如身子不舒服,不要強撐著。」

聽著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崇平帝搖了搖頭,道:「如今滿朝文武許久不見聖顏,並非長久之計。」

想了想,知道宋皇后以及誤會了自己臉色問題,解釋道:「子鈺幾天沒有還未見著飛鴿傳書,倒也不知道開封府那邊兒情形如何了。」

宋皇后、端容貴妃、李月:「......」

合著臉色不對,就是為了這個?

好吧,開封府現在陷落敵寇之手,陛下是需要上心著。

晉陽長公主擰了擰秀眉,其實剛剛隱隱猜到一些,能讓皇兄這般眉頭鬱郁的,也只能是河/南之亂。

念及此處,彎彎秀眉下,一雙晶瑩美眸憂色浮動。

他去河南也有幾天了,飛鴿傳書和軍報前幾天還發著,聽元春說他還給家裡寫了一封家書。

她這邊兒卻沒見著。

縱然覺得遞送家書不方便,難道不能以夏侯瑩的名義送過來?

宋皇后定了定心神,壓下心頭一絲複雜思緒,輕聲道:「陛下這般一說,是有兩天沒見著子鈺和咸寧的信兒了。」

「是三天。」崇平帝面色淡漠,隨口說著,卻已糾正宋皇后的「口誤」。

宋皇后:「….….」

這得想成什麼樣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度日如年,如坐針氈?端容貴妃則看向崇平帝,清冷玉容微動,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她女兒還在賈子鈺身旁,可陛下這般提心吊膽的卻不是咸寧。當然,更多是惦念著開封府的局勢。

崇平帝皺了皺眉,低聲道:「朕之前推算過,以騎兵之迅,只怕兩天前已到了開封府城下,應該已與敵大有所交手,難道是攻城不順利?還是說要等著步卒趕到一同攻城?」

宋皇后想了想,寬慰道:「陛下勿憂,許是賈子鈺還在攻城,想著等攻下之後,再給陛下發著捷報呢。」

崇平帝嘆了一口氣,道:「多半是了,開封府城是大城,城防堅固,賊寇據堅城頑抗,朕就怕一番攻守,要連綿大戰一兩月,那時對滿目瘡痍的中原大地而言,無疑又是一場浩劫。」

端容貴妃蹙了蹙眉,輕聲道:「賈子鈺不是帶了四萬步卒,合起來,近

八萬步騎,應不至於攻不破一座堅城吧。」

「容妃有所不知,一旦賊寇整合而畢,就需得徵發不少民夫才能攻城。」崇平帝解釋說著,面色就有幾分幽冷,道:「就怕天下省府州縣,見賊寇與官軍相持日久,人心思動。」

能不能以雷霆手段平息叛亂,本身就是中樞威信的體現。

民變不可怕,可怕的是對民亂,朝廷久不能制,那表明中樞已經漸漸失馭天下。

端容貴妃柔聲說道:「陛下也不要太過擔憂了,賈子鈺總有辦法的。」

李蟬月看向崇平帝,雖未勸說,但目光也有著幾分關切之意。

晉陽長公主柔聲道:「皇兄如實在擔心,可以錦衣府放出信鴿,詢問開封府那邊兒的情況。」

崇平帝聞言,想了想,點頭道:「晉陽所言有理,戴權,即刻讓錦衣府照此辦理。」

戴權連忙道:「奴婢這就派人去辦。」說著,就去吩咐內監行事。

「陛下,先用些藥膳吧。」宋皇后端過一個湯碗,遞將過去,柔聲道:「趁熱喝,調養調養身子。」

崇平帝卻並未接過藥膳,低聲道:「朕這會兒用不下。」宋皇后輕輕嘆了一口氣,將盛有藥膳的湯碗放在桌子上。

她算是明白了,沒有賈子鈺那邊兒的訊息,陛下就是寢食不安。

晉陽長公主默然片刻,柔聲道:「皇兄這般憂慮,也於事無補,還是調養身子要緊。」

宋皇后福靈心至,柔聲道:「陛下,子鈺臨去河南前,也說過陛下還是要以龍體為重,河/南的事兒,他都能從容彈壓的。」

李月道:「皇舅舅,以小賈先生的能為,說不定這會兒已經破了開封城了,捷報就在路上,皇舅舅先用著藥膳吧。」

崇平帝聞言,也被李蟬月的天真稚氣弄得煩悶稍消,輕笑了下道:「開封府城如是這般好破就好了,那就借小月吉言。」

說著,看向面帶關切之色的宋皇后,道:「朕先把藥膳吃了,等會兒還需去含元殿見群臣。」

宋皇后見此,芳心稍喜,看了一眼小郡主。

心道,這丫頭乖巧伶俐,天真可愛,和煒兒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崇平帝壓下心頭焦慮,一勺一勺吃著藥膳,強迫著自己暫且忘卻河南之事,如晉陽所言,過於憂慮,也於事無補,他身子不能再出岔子了。

然而,就在這時,殿外廊簷下,一個內監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高聲道:「陛下..」

這時,戴權眉頭緊皺,面色倏變,緊緊盯住那內監。

崇平帝也放下手中的湯碗,凝眸望去,一雙威嚴的眸子疑惑地看向那內監。

「陛下,河南急報。」內監順了口氣,開口說道。崇平帝聞言,怔了下,霍然站起問道:「河南急報?」眾人也都詫異地看去。

這時,那內監手中拿著箋紙,道:「陛下,是錦衣都督賈珩在錦衣府的飛鴿傳書。」

崇平帝聞言,心頭一喜,連忙喚道:「戴權。」

一聽是賈珩之名,甚至是飛鴿傳書四字,戴權臉上神色烏雲轉晴,幾乎是一路小跑過去,從內監手中一把抓過箋紙,小跑折返回來,呈遞給崇平帝道:「陛下。」

宋皇后拿過湯碗,用手帕擦了擦手,那張雍容華美的臉蛋兒,見著憂切之色。

端容貴妃秀眉微蹙,那雙與咸寧公主有著七八分相似的眉眼,冷豔之意更為濃郁,目光聚注在崇平帝手中那張薄薄箋紙上。晉陽長公主華麗玉容上同樣浮起驚疑之色。

清河郡主李月不知何時攥緊了手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為何,心頭忽而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方才她說的話…

…有可能是真的!

就連戴權也期待地看向崇平帝手中的箋紙,這位權閹,蒼老眼眸中滿是期待。

三天不來一點兒信,可別是什麼壞訊息吧。

崇平帝接過箋紙,迅速展開,凝神閱覽,須臾就是愣在原地。「這……開封府城?」

眾人都被「開封府城」幾個關鍵字吸引了過去。

崇平帝看完,又是再三閱覽了下,面色潮紅,這位素來威嚴肅重的天子,興奮說道:「好,好,好啊。」

「陛下。」宋皇后提到嗓子眼的芳心緩緩放下,喜上眉梢,問道:「陛下,怎麼說?」

「子鈺他收復了開封府,匪首高嶽被子鈺生擒,匪首賀國盛、羅進忠皆已伏誅!」崇平帝面色紅潤,聲音激盪,激動說道:「開封府重回朝廷之手了!」

箋紙記載簡明扼要,不是詳細的軍報,詳細的捷報還在路上以六百里急遞而來,來自賈珩的訊息,卻比任何東西都讓崇平帝確信無疑。崇平帝此言一出,頓時在大明宮偏殿中颳起一股颶風,恍若被喜悅充斥著。

開封府收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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