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樹大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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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東開發銀行的效率還是非常高的，現金分紅到賬之後，實物分紅也很快發放了出去。

在銀行業務覆蓋區的直接送貨到家，距離遠的沒有辦法，只能通知股東自己派人過來提取。

這些都是小問題，有大筆的分紅可以拿，就算要自己去取，大家也很高興。

尤其是主導這筆投資的貴族，更是笑開了顏。最近這幾年近東開發銀行不斷融資，上了船的他們可是頂著壓力硬撐。

哪怕近東開發銀行一直在盈利，各項業務開展的都不錯，可始終看不到實質性回報，還是讓大家的心裡沒底。

現在不需要擔心了，前期上車的股東，不光收回了投資成本，還賺了一筆。

後面加入的股東，因為接盤的股價太高，收穫沒有那麼豐厚，但距離回本也快了。

反正分紅金額，已經超過了融資金額。原本暗地裡吐槽哈德遜是吸血鬼的傢伙，現在也閉上了嘴。

好訊息總是接踵而至，伴隨著春糧收割，試驗田大豐收的訊息，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王國。

親身經歷過的對比，最能夠震撼人。使用“化肥”和不使用的，產量差距非常明顯。

從各地統計的資料來看，平均畝產增長在三十磅左右，極個別地區畝產甚至增加了一百磅。

越是農業技術落後的地區，糧食增產越顯著。農業技術的推廣，也助推了糧食增產。

高興之餘，就是無盡的懊惱。因為內心的懷疑，除了在一畝實驗題嘗試外，根本就沒有去普及。

大量的資料被各地視為祥瑞，一級一級呈報上來，凱撒四世笑的嘴都合不上。

封建農耕時代，最重要的就是糧食生產。解決了糧食問題，就解決了八成的社會問題。

剩下的兩成問題，也會隨著生產力的提高，重新被掩蓋起來。

糧食畝產量的提高，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還會反饋到各行各業。

伸手抓了兩把糧食進行對比，沒有發現大的區別後，凱撒四世關心衝宮相的問道：“找人試吃過沒有，這些用糞種植出來的糧食，有沒有問題？”

新生事物誕生，總是免不了受質疑。哪怕從外表看起來，兩種糧食沒有多少區別，內心深處依舊不免彆扭。

“陛下，放心！

我們不光安排了奴隸試吃，還請最好的牧師檢查過，可以確定這些糧食沒有任何問題。”

米切爾伯爵爽朗的回答道。

正是一切都確定了，他才敢向國王報喜。要是什麼也不知道，他才會跳出來自找麻煩。

“好、好、好！”

“傳令下去，讓各地貴族全面推廣新農業技術。王室領地中，九成的土地使用新農耕技術！”

凱撒四世當即拍板道。

提高生產力的事情，自然不能放過。只是內心深處的“噁心”感，依舊揮之不去。

在推廣新技術的同時，凱撒四世還留了後門。用糞便種出來的糧食，拿去喂農奴和自由民就可以了，尊貴的國王陛下，才不會吃這些糧食。

試驗田能夠推廣順利，一方面是哈德遜的面子，另一方面則是大家抱著萬一成功的希望。

只要能夠增產，髒不髒只是小問題。貴族老爺們又不會自己吃，誰在乎農奴吃的是否乾淨啊！

事實上，這年頭的食物，本就是“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連貴族老爺的個人衛生，都沒有得到解決，何況是底層農奴。

一般來說，大貴族的衛生情況要好一些。雖然一樣不喜歡洗澡，但這是超凡世界，有很多清潔衛生的手段。

只要實力足夠強大，哪怕在深山老林裡待上十年八年，出來依舊是風度翩翩。

普通人的生活經驗，對他們完全不適用。比如說哈德遜，現在就可以做到“塵埃”不沾身。

到了下面就不行了，個人衛生情況全靠自覺。散發出陣陣惡臭不至於，但也乾淨不到哪裡去。

越是落魄潦倒的貴族，在這方面的表現越差。在這個時代以貌取人判斷身份地位，準確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這種不愛乾淨，不光體現在個人形象上，還包括衣食住行的各個方面。

水果蔬菜摘下來，就可以開吃；河水不光要洗衣服，渴了還會直接開喝；麵包掉地上了，撿起來繼續吃……

幸好亞斯蘭特大陸的環境沒有被汙染，大家吃的又是原生態產品，本身病毒就少，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多少慘劇。

事情都有兩面性，從小就在惡劣環境下長大的人，不一定能夠長壽，但消化系統一定好。

“吃糠咽菜”，不只是一個成語，也是大家生活中的一部分。

“陛下，到了現在這種時候，您其實不用下任何命令，下面的貴族就會自己推廣。

新技術在推廣過程中，可能發生各種意外。最好的選擇是讓貴族們自己推動，免得某些蠢貨技術沒學精，搞出事情後埋怨您！”

米切爾伯爵委婉的勸說道。

在他看來自家國王什麼地方都好，就是管的有些寬。一定程度上確實擴大了王權，可同樣也增加了許多不必要的風險。

作為一名國王，基本上不存在進步空間。穩字當頭就夠了，完全沒有必要急著表現自己。

“宮相，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命令還是要發的。

改革進行了這麼久，這是最立竿見影的成果。接下來的春耕大規模採用新技術，待到秋收來臨，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凱撒四世緩緩說道。

身份不一樣，考慮問題的方式也不一樣。改革派採取的動作不少，可成果卻寥寥無幾。

最大的成績，可能是廢除了領地之間的過境稅，大大降低了運輸成本，促進了工商業的發展。

可惜這是一項長效政策，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財政稅收上都看不到回報。

不是所有的貴族都有遠見，大多數貴族都是碌碌無為，缺乏主觀判斷力，很容易急功近利。

為了讓改革繼續下去，改革派必須要有一份能拿出手的政績，令各方無話可說。

新農耕技術是哈德遜搗鼓出來的，但不等於他就能夠獨享這份榮耀。作為國王，凱撒四世自然也可以參與進來。

哪怕只是刷一刷存在感，這道推廣命令，也必須發出去。

小插曲結束，王國政府一下子忙碌了起來。原本人人嫌棄的“化肥種田法”，現在一下子成了香餑餑。

不需要哈德遜操心，改革派上上下下都積極行動了起來。或許是缺乏強力領導者，保守派也沒有跳出來搗亂。

只是這種好日子，明顯是過一天少一天。伴隨著改革的深入，觸及到各方利益的地方越來越多。

許多利益受損的貴族，對改革派的容忍，正在逼近臨界點。

八成的改革條款，從中央傳遞到地方之後，直接淪為了一紙空文。

更糟糕的是不光保守派貴族在抵制改革，就連改革派內部，在具體的改革問題上，也開始發生分化。

……

“王國政府欲對銀行進行徵稅？”

收到這個訊息後，哈德遜瞬間無語。

果然是樹大招風，沒有分紅的近東開發銀行，業務開展的再怎麼紅火，外界也只是羨慕。

鉅額分紅剛剛發出去，就被窮瘋了的財政部給盯上了。哪怕現在只是有人提出，還沒有成為法律條文，哈德遜也知道政策落地只是時間問題。

金融業，本就是最暴利的生意。尤其是在沒有任何監管的情況下，想賺錢實在是太簡單。

“龐氏騙局”開局的近東開發銀行，最後都能夠因為銀行太賺錢，最後變成了實實在在的企業。

隱藏了這麼久，終歸還是被盯上了。一旦王國對銀行徵稅，後續的各種監管政策出臺，也只是時間問題。

當然，這個過程週期可以很漫長。畢竟，沒有見識過銀行暴雷前，誰也不知道這玩意兒對經濟的殺傷力有多大。

阻攔？

以近東開發銀行的股東陣容，想要阻礙王國政府出臺徵稅法案，還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只是人在貴族圈，哈德遜也是身不由己。

名望是事業的助力，可推到了一定程度，也會變成一種束縛。

就比如說現在：哈德遜的人設就是一心為公的人族元帥，王國改革派的領袖人物。

其他人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阻擾改革的進行，但是哈德遜不可以。

主動打上改革派的標籤，不是給老一輩貴族看的。那些混跡政壇數十年的老油條，除非是人家主動配合，不然哈德遜根本就忽悠不動。

貴族中的年輕一代，才是哈德遜爭取的物件。恰好這些人，大都是改革派的支持者。

甭管是為了挽救王國財政，還是為了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哈德遜都有必要和改革派站在一起。

既然站了隊，那就不能蛇鼠兩端。

改革派能夠革別人的利益，自然也可以革改革派大佬的利益。要是自己人都不帶頭支援改革，那麼王國的改革也就無從談起。

“公爵，訊息是從財政部傳出來的。據說是農業大臣里納雷斯伯爵率先提出來的，在財政部內部還引發了不小的分歧。

不過最終還是支持者佔據了上風，只是考慮到阻力太大，暫時還沒有拿到朝堂上討論。

在私底下，里納雷斯伯爵最近這幾天，分別拜訪了王國的幾位重臣，想要獲得他們的支援。

您看我們是否採取一些措施，阻擾里納雷斯伯爵的行動？”

聽了何塞的話，哈德遜是一臉的鬱悶。這種事情歷來都是財政部打頭陣，一個農業大臣湊什麼熱鬧。

就算因為稅制改革，被國王派過去打下手，跟著幹活就對了，這麼激進幹嘛？

很快哈德遜就意識到不對勁，貌似他還真的得罪了里納雷斯伯爵。要不是他跳出來搶活，人家還是一方巨頭，而不是跟著財政大臣幹活。

被搶了工作，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農業大臣在朝堂六大巨頭排名中，本來就是靠後的存在。

要不是為了對外展示王國政府重視農業，估摸著巨頭中都不會有農業大臣的位置。

相比另外幾位，無論是手中的權力，還是在政治上的影響力，都弱了不只一分兩分。

跟著財政大臣幹活，也沒什麼好丟臉的。反正政治地位，也沒有了下降空間，犯不著計較那麼多。

可是伴隨著農業改革成功，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沒有蹭到政績不說，還將里納雷斯伯爵架在了火上烤。什麼都沒有幹，“無能的帽子”就直接從天而降。

吃了這麼大的虧，賬自然要記在哈德遜的頭上。面對強勢的王國元帥，里納雷斯伯爵自知惹不起，只能使用迂迴策略。

向銀行徵稅，同樣是在徵稅，完全可以視為稅務改革中的一部分。

作為主要負責人之一，里納雷斯伯爵提出這樣的建議，完全是在職權範圍內。

洞悉真相，哈德遜嘴角微微一笑。看似是無妄之災，實則又何嘗不是新的機會呢？

既然是徵稅，自然不可能瞄準近東開發銀行一家，不然就是欺負他哈德遜老爺的刀不利。

所有的商業銀行，都要國王政府徵稅，對一眾小銀行來說，可就悲劇了。

沒有規模的對沖，他們的運營成本一直居高不下，再增加一筆稅收開銷，壓力只會更大。

都不需要刻意針對，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都能夠讓這些小銀行破產。

無形之中，這也是在抬高銀行的准入門檻。資金實力不夠雄厚，身後股東背景不夠大的銀行，都會未來數年內破產。

近東開發銀行成了巨無霸，但是在王國金融借貸業的市佔率，也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依舊被被各地的中小銀行、商會、私人借貸、高利貸等群體所瓜分。

一旦開始徵稅，單獨的個人借貸逃稅非常簡單，但上了規模的團體，就很難躲過去。

以政府官僚們的機械性，大機率會把這些團體和銀行劃為一類，好方便後期進行管理。

一刀切下來，運營模式落後，利潤薄的團體，大機率是活不下去的。

雖然繳稅破了財，但銀行的市佔率會提高。究竟是虧了，還是賺了，一時半會兒誰也說不清楚。

“阻擾？

不！

不光不能阻止他的行動，還要在後面推波助瀾，鼓動他去推進。

事情都有兩面性，一旦王國政府向我們徵了稅，往後想要借錢，就不能像前面那麼優惠了，一切按照銀行的規章制度進行即可。

告訴魯道夫，讓他派人盯死同行，蒐集他們的運營資料。

假如政府向銀行徵稅政策落地，未來這些東西，就有可能變成打擊競爭對手的利刃！”

哈德遜笑呵呵的說道。

順勢而為，方為上策！

繳稅就繳稅，反正王國政府欠下了銀行一屁股的債，還不知道哪個猴年馬月才能夠還清，大不了拿去抵扣。

至於引發這一切的里納雷斯伯爵，哈德遜表示自己是一名有胸襟的貴族，不會計較這點兒小事。

……

翡翠宮。

憋了一肚子火的凱撒四世，此刻正陰沉臉，對著里納雷斯伯爵不斷輸出唾沫。

一時不留神，自己的親信就搞出了一個大新聞。向銀行徵稅，本質上就是向大貴族伸手要錢。

近東開發銀行是風頭最盛的，也是最能夠賺錢的，但參與這片市場的玩家，可不只近東開發銀行一個。

各地大大小小的金融機構，哪一家沒有地方實權派貴族的支援啊？

作為國王，凱撒四世也沒有能夠超然世外。除了參投了近東開發銀行外，王室旗下還有一家王室銀行，以及若干金融機構。

本來王室內部就對是否改革存在爭議，現在又一刀砍在了自己身上，牴觸的情緒恐怕更大了。

偏偏事情還是自己的親信搞出來的，凱撒四世想說自己不知道，外界都很難相信。

“陛下，我…我……”

看著里納雷斯伯爵吞吞吐吐的樣子，凱撒四世的火氣瞬間熄滅了幾分。終歸是潛龍班底，待遇自然不能和普通手下劃等號。

“行了，事情既然被你搞了出來，那就必須把後續工作做好。

里納雷斯，希望你能夠從這次的事中吸取教訓，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平時要多過腦子。

其他的地方都好說，哈德遜元帥那邊，你自己去解釋。總之，不能讓他認為這次的事和我有關係！”

凱撒四世一臉不爽的說道。

剛從近東開發銀行拿了分紅，轉頭就從背後捅一刀，這不符合當代貴族的行事準則。

一旦傳了出去，誰還敢和他合作啊！何況近東開發銀行中的股東那麼多，即便是王室也輕易得罪不起。

想要從人家身上割肉，怎麼也要給出一個合理的說法。

具體怎麼操作，凱撒四世不關心，反正這個黑鍋他肯定不能背。

“陛下，請放心！我定會妥善處理此事，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里納雷斯伯爵急忙回答道。

額頭上的冷汗，已經暴露了他的心虛。本來只是一時的憤怒，想要小小的報復一下，沒有想到一下子牽扯出了這麼多的問題。

要不是凱撒四世自暴，里納雷斯伯爵都不知道近東開發銀行居然有上百位股東，並且每一位都是威震八方的大人物。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絕對不會去碰這個巨無霸。可惜現實沒有如果，政治上的事情從來都是覆水難收。

甭管里納雷斯伯爵是否願意，向銀行徵稅的預案，都是他率先提出來的。

想要收回來都不行，因為這是改革派想要的，也是凱撒四世想要推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