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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螢去了學校的心理諮詢診療中心。
進入二樓辦公室,跟行政老師打了聲招呼,她在專屬於學生助理的位置上坐下,開始寫工作總結。
現在已經進入期末季,她在心理諮詢診療中心的工作也結束了。
這份助理工作事情不多,主要是協助中心的老師開展校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說來也巧,她能認識陸之奚,也是因為在一年前新生入學時參與了當時新生的心理健康測評工作。
學生心理健康測評這事兒聽起來是個流程性工作,但實際上是華大學生管理裡非常重要的一環。
就這麼說吧,華大雖然聚集了全國的優秀學子,但這裡競爭壓力大,每年都有自殺的學生,跳樓的、跳湖的都有,所以學校教務、院系學生管理部門和心理諮詢診療中心的聯合測評工作是重中之重。每年不回答問卷的、或者評分異常的學生都會成為重點關注的物件,而當時陸之奚恰好就在未及時回答問卷的名單上。
也正是因為這項工作很關鍵,當時蔣螢按照老師給的聯絡方式,每天都給陸之奚發郵件、打電話,連續三天沒有迴音,最後靈光一閃,去金融學院找同學拿到他的專業課課表,才在金融學院的教室裡堵住了他。
蔣螢找上陸之奚時,他的態度有些疏離戒備,應當是把她當成了不知分寸的追求者。
她聽說過類似的情況,陸之奚一開始還住在學校宿舍裡,那段時間,男生宿舍樓下經常傳來“陸之奚我喜歡你!!”的尖叫聲,很快他就搬出了學校。
美貌的人也會有他的困擾,困擾就是太過受歡迎,有時候蔣螢也覺得陸之奚有這樣的好脾氣屬實算不容易。
好在陸之奚很有禮貌,他聽她講完來意就誠懇地道了歉,說自己剛從國外回來,還在適應華大和中國的方方面面,忽略了這項重要的事情,請她見諒。
她加上了他的微信,在第二天就收到了填好的問卷,結果顯示他的心理狀態很健康,是個傾向於幫助他人,融入新環境的人。
在這之後,陸之奚堅持請她吃了一頓飯,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悉了。
陸之奚比多數入學的新生年紀要小,剛進華大的時候才十七歲,去年的聖誕節才滿十八歲。但是他做事很沉穩,很會照顧人,有時候甚至會讓蔣螢覺得自己才是年紀小的那一方,這種男孩子擺在面前,任誰都會心動。
那天是情人節,挑這個日子有點兒俗氣,但也算是有儀式感。
蔣螢在學校的湖邊跟陸之奚表明心意的,然後從他眼裡看到了驚訝、意外,別的沒了。
這讓她也很意外,隨即是很沮喪。
就在她以為陸之奚要拒絕她的時候,她聽見他說:“抱歉,我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但我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他主動親了她。
於是他們就這麼在一起了。
蔣螢在下午五點正式交接完工作,還收到了老師送的一個紀念筆記本。
一跨出心理諮詢診療中心的大樓,她開啟微信正想約好友周安寧去食堂吃飯,卻沒想先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螢螢,你今晚有沒有空?我們家晴晴今晚本來是要上小提琴課,老師臨時有事不來了,你能不能今晚過來陪她看書?”
*
清水庭是著名的富人小區,綠化極好,靠近了就能看見裡面一座座被綠植環繞的豪華別墅。
蔣螢按響門鈴,很快就有保姆來開門,剛穿過一道掛滿油畫的走廊,她就聽見小姑娘衛晴高興的叫聲。
“蔣螢姐姐,你看,我有新裙子!”
蔣螢一看,牆邊衣架上掛著一條粉橘色的刺繡紗裙,上頭點綴著許多閃耀的細鑽。
她發自內心地驚歎:“真漂亮!”
給晴晴當閱讀伴學是蔣螢這學期做的一項課外兼職,原本上課時間都放在週四和週五,恰巧今天陸之奚要聚會,她沒怎麼猶豫就過來了。
拿到這個閱讀伴學的工作是個十分偶然的機會,晴晴的媽媽吳溪是比她大十幾屆的學姐,很有錢,家裡有兩個上市公司,生了二胎後想找個靠譜的人陪孩子看書。華大校友圈的資訊總是很通達,吳溪經人介紹就找到了蔣螢,簡單聊過之後就爽快開了價。
一小時四百的工資,一週兩天,每次四個小時起,可以說是一份活很少錢很多的工作。最近蔣螢光是在學業和科研上就忙得昏天黑地,偶爾也想過放棄這項校外兼職,但每次想想這個工資,咬咬牙又堅持了下來。
沒辦法,很多已經工作的心理學系前輩們都拿不到這麼高的月薪。
吳溪滿眼喜愛地看著小女兒衛晴,像在看自己完美的作品,“這是晴晴人生裡第一套高定,很值得紀念。”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永遠是超乎想象的,六歲的晴晴擁有了人生第一件高定,價格等於二十歲的蔣螢兼職一整年並不吃不喝才能攢下的存款。
蔣螢心裡響起一聲憂愁的嘆息,拉住晴晴的小手走上二樓,進入她堆滿各種各樣娃娃的房間。
這裡光是迪士尼的玩偶就放了一整面牆,像是個真正的童話世界,但生活在童話裡的公主也不喜歡學習。
蔣螢拿出閱讀冊子放在桌面,把一隻淺紫色捲毛棉花兔子放到書桌邊,“星黛露已經準備好了,晴晴準備好了嗎?”
晴晴立刻坐在了書桌前,但很快就蔫兒了。
“為什麼朱麗葉要跟羅密歐私奔?離開家後她就沒有漂亮裙子可以穿了。”
晴晴還太小,根本沒辦法理解愛情、解放、自由這種概念,但吳溪說國外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開始這個級別的閱讀,之後晴晴要去國外上學,必須提前準備。
蔣螢曾經試圖跟同是心理學系畢業的吳溪探討皮亞傑和維果斯基(注1),暗示也許晴晴現在的課程有點揠苗助長。
結果吳溪笑她沒當過媽。
唉,蔣螢確實沒當過媽,她也不想當媽,想當爸。
她覺得不僅晴晴累,吳溪這媽當得更累。
兩小時後中場休息,晴晴抱著星黛露歡呼,拉著蔣螢下樓吃飯。
“我準備再給晴晴報個壁球興趣班,聽說紐約的私校很多孩子都會打壁球,如果晴晴有天分,還有機會用體育生的身份上藤校呢。”
飯桌上,吳溪跟蔣螢聊起晴晴的暑期課程規劃。
蔣螢不瞭解這些,只是問:“晴晴不是已經在學馬術了嗎?她忙得過來嗎?”
“時間擠一擠還是有的。”
晴晴不是很想聽這個話題,她打斷了吳溪的話,問:“哥哥今晚不回來吃飯嗎?”
吳溪說:“哥哥在隔壁聚會呢,寶寶,今晚你替媽媽批評他,天天玩,都不知道學。”
“可是哥哥打籃球很厲害。”晴晴說。
“又不是專業運動員,也就是玩玩而已。”
小姑娘正是崇拜哥哥的年紀,聽媽媽這麼說,起了護短的心思,直接撂筷子不吃了:“媽媽,你不能這樣說哥哥。”
吳溪很寵愛晴晴,立刻改口:“對不起啊寶寶,哥哥也很優秀,但是媽媽期望他更優秀嘛。”
卻沒想到怎麼也哄不好了,晴晴開始鬧著要找哥哥。吳溪連忙給兒子發了條微信,但估計是聚會上玩得太嗨,根本沒收到回覆。
小姑娘的臉說哭就哭,一開始假假地嚎了幾聲,聽說哥哥不回微信,眼淚直接就跟下雨似的往下淌。
吳溪一看這收不了場,滿臉發愁,蔣螢提議:“衛楨是不是就在隔壁?不如我帶晴晴去看一眼?”
“哎,可以可以。”吳溪一聽,立刻答應,“螢螢啊,你順便就把衛楨叫回來。你也替我說說他,他們兩兄妹都聽你的......順便看看他有沒有跟哪個小姑娘走得近。”
衛楨今年十六歲,剛好是叛逆的年紀,蔣螢給晴晴伴讀的時候碰上會和他聊上兩句,一來二去也就混熟了。吳溪一直想把蔣螢發展成刺探衛楨私生活的探子,每次聽到這種暗示,蔣螢都得裝傻。
她帶著晴晴在保姆領路下到了一間別墅門前,按下門鈴,很快有個穿著襯衫西褲的中年男人走出來。
她說明來意,男人瞭然點點頭,“我不是這裡的房主,只是管家而已,您們進來吧,衛公子應該在泳池邊上。”
這棟別墅在這一片是最大的,裡面綠化也很好,還有一小片月季花圃,讓蔣螢想起了她給陸之奚買的那束花。
前院很大,靠近通往後院的走道才隱隱聽得到嬉鬧聲。
蔣螢拉著晴晴跟在管家身後,看見燈火通明的後院有不少人。
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少年少女,不是她想的泳池趴,而是一堆人在一旁的草坪上燒烤,一堆人在唱歌玩桌遊,落地推門後的一處沙發上,LV香奈兒迪奧之類的包包跟什麼不值錢的包裝袋一樣堆在一起。
蔣螢搜尋著衛楨的身影,目光忽然落在一個坐在露臺沙發上的男生身上。
高挑的個子,漂亮的臉蛋。
他正跟對面的一男一女聊天,臉上掛著她熟悉的、溫和的笑容。
她愣住了。
那是.......陸之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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