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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爺缺的是她那一千兩嗎?沒來錢的路子,到了河西勒緊腰帶都沒用。”七爺這會兒只要“銀子”兩字入耳,別的就聽不進去了。

出來後只擔心七爺的咳症不好,西嶺還真忘了這茬,他朝東邊指了指,“真一分不給麼?”

七爺冷笑,“不這樣咱們能出來麼?”

“那是於公上,於私上哪能呢!”西嶺急了,“從小到大差咱的多了,按例該給的,還有年節上另有的,出來置府的,只這些就多少,不該都補了麼?

不能你在寺裡住著這些都抹了吧?咱還是來了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不更該比別個多一份兒麼?

我還當為了掩人耳目,等咱到了河西就來了呢,這哪行呢!”

越想越不行,他又跳起了腳,“我還想著有那些銀錢,咱再多找幾個會經營的多多的鋪排開,總能打點開的。

這下好了,加上馮娘子那一千多兩銀子,咱手裡統共不到一萬兩銀子,還有那麼些張嘴等著,不得喝風呀!”

“喝不了風!”七爺臉上帶了狠戾,“西邊兒可不是中原,得靠拳頭吃飯,”沒本錢咱就打出一條財路來。”

邊上玄五,玄七,玄八三個就跟那兒磨拳搓掌起來,“我們給七爺攻城略地!”

七爺哼笑,“就這麼著,自己賺的花著才香呢!”

雖知道七爺想做的就沒有不成的,西嶺還是下不去。

“我個傻憨的,七爺從出來說多少回窮精了的話,我竟一點沒往心裡去,只嘴上唸叨幾句要儉省就完了,我太不該了。”

這會兒他總算明白了,七爺賺馮娘子銀子可不是閒的,是真的見銀子眼開呢!

——

同樣窮精的還有一位。

茯苓已經問過了夥計,客棧裡會幫著住店的客人往郵驛送信。

用了晚膳,馮妙嫦就提筆給父親寫了信,所有的一切都訴諸紙上,寫了厚厚的一封。

反覆權衡後,她決定在會澤府的治所邑城留下來等馮三老爺派人來接。

一來會澤府是七爺他們此行的最後一站,雖不知他們是要長留在那裡還是辦好事就走,想來總會盤桓幾日,馮妙嫦就想趁著他們在找個安全的地兒等馮三老爺的人來。

二來她是想路上掙些銀錢,這樣自然是路途長些才好。

脫困了,多賺銀子還債就變得刻不容緩起來。

那可是差不多一千兩呢,分攤到一個月就得八十多兩。

若是以前,有鋪子有銀子,她再多尋幾條掙錢的路子,咋也能掙出這些來。

可現在手裡沒銀子,嫁妝也都到了祖母手裡,她這樣跑出來,祖母眼裡她就是大惡不赦的,對外也會報她已死,又豈會把她的嫁妝交給母親。

所以到了父親那裡,她縱是再會經營,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呀。

且她也不想讓父親母親看出她的窘困。

出嫁的時候,父母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該給她的都給她了。

何況二兄和小弟小妹的婚嫁還未辦,父親每年又要往公中交不少銀錢,家裡一直緊緊巴巴的不寬裕。

現在她和離回去,哪還有臉再讓父母補貼她。

她若這麼窮精了的回去,別說置宅子,還有她和忍冬幾個的吃穿用度都要艱難,更不用說拿出銀錢還債了。

如此她才想儘量拖長在外的時間,能多掙些是些。

到會澤粗算也還要一個月時間,這麼一去一回賺著,只要能賺出百八十兩銀資,她後面就能翻過身來了。

封好了信,叫茯苓收拾著,馮妙嫦帶了忍冬出了房間,準備找掌櫃的問些事。

連砸銀子僱人帶著跑路這樣的事都做了,別的就不算啥了。

尤其這兩天和西嶺聊得適應了,再面對玄五幾個,馮妙嫦就沒那麼束手束腳了。

這會兒為了生計找掌櫃的問事兒,於她也沒那麼不可突破了。

當然除了七爺,只要他往跟前一站,崖壁上那些情形就自動在眼前浮現,馮妙嫦就恨不能掘地三尺給自己埋了,每次能好好立那裡都是她摳手硬撐著的,更別提好好說話了。

所以,往外走的時候主僕倆是避開廳房沿著迴廊貼邊兒往前頭去的。

卻好巧不巧地正趕上七爺和西嶺從廳房裡出來,這下是避無可避了。

西嶺還熱情地往前迎了兩步,“這麼晚了要出去麼,就是縣城裡外頭也亂得很,女兒家可不好出門。”

馮妙嫦只好停下,手不自覺著又攏到袖子裡摳白了。

“不出去,只是找……掌櫃的往……往郵驛送信。”

“那馮娘子是定好了停下的地方了?”西嶺不知為著哪般格外熱心腸起來。

“我想在會澤……等來接。”想到還從未有所表示過,馮妙嫦硬著頭皮終說了,“正好也……也多給……打理幾餐飯食,還未謝過救……搭救之恩呢。”

說出這樣的話已是她的極限,說什麼也稱呼不出“七爺”來,就這麼被她模糊過去了。

西嶺一聽她還能給打理一個月的飯食,有那麼些時間七爺的身體差不多就養好了。

後面快馬加鞭用不了幾日就能到河西,到河西了總能找到好廚子。

他笑得就真情實意起來,“那感情好,馮娘子放心,到了會澤我給你找個地兒,保你妥當安穩地等到家裡來接。”

這正是馮妙嫦需要的,她忙福禮謝過。

得了這個承諾,她就覺著剛才硬著頭皮說那些也值了。

該說的都說了,主僕倆邁腳接著往前頭去了。

“馮娘子大方,我也不能小氣了不是?”七爺懶散的聲音在後頭響起,“西嶺,後面馮娘子住店吃飯的錢就甭算了。”

馮妙嫦就頓在了那裡,臉上的紅直燒到了耳後。

這是提醒她得了便宜還賣乖麼?得人救命,只給人做幾頓飯還要特特說出來,人家搭著吃住的花銷她就當不知道。

深吸了幾口氣止住臉上的燒灼。

人窮志不能短,馮妙嫦挺直了腰背轉過身來,“哪好再讓七爺破費,住店和吃喝的錢,等到了會澤我會結清。”

七爺點點頭,“馮娘子說話都順暢了,那就是心意難改了,我最不喜強人所難,西嶺記著了?”

西嶺抹了下額頭,乾笑著答應了。

望著馮妙嫦主僕出了院子,西嶺小聲說道。

“七爺,剛我問過玄五了,外頭請江湖高手殺個把人五百兩就是好價錢了,護個鏢更沒幾個錢,馮娘子這個價兒……吃喝住店也沒幾個錢,還能得她盡心打理飯食,咱也不差這點兒吧?”

“我現在恨不能一文錢掰兩瓣兒花,怎麼就不差了。”七爺眉一橫,“嘴上說要謝,又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瞧著就傷眼晴。”

西嶺還有啥不懂的,這是馮娘子剛才省了那聲“七爺”鬧出來的。

“七爺少摔兩回椅子賠就能省不知幾文錢了,再說馮娘子給的也不是一般高的價了。”知道他們收的是天價後,西嶺再對著馮妙嫦就不免心虛。

七爺一點負擔也無。

“我的價兒能和別人一樣麼!”

西嶺一想還真是,滿天下能勞七爺出手的,五個指頭都數不上。

如此,馮娘子也是三生有幸了,這麼說來兩千兩還真不多。

很快,那點心虛就讓他收回去了。

那邊出了院子的馮妙嫦主僕心情都不大好。

“娘子,到時他們不會獅子大開口吧?要是咱們手裡的都賣了也不夠呢?手裡沒錢怎麼等三老爺的人來接呢?”忍冬愁道。

“沒得法子,只能多賺銀錢了。”馮妙嫦發狠道。

憑著這股心氣兒,到了前頭,馮妙嫦找掌櫃的幫著送信問事兒很是從容自如,常在外頭走動的忍冬都沒了用武之地了。

吩咐了夥計去喊人過來,掌櫃的陪著說話等著。

“這位娘子要是不急著走,過幾日就有大熱鬧,到時各樣買賣都能好不少呢。”

“是趕上什麼法事了麼?”馮妙嫦隨口問道。

“不是,晉王不是要去河西就封地了麼,過幾日會打我們這裡經過呢。我們這裡難得見洛安城來的貴人,王爺就更不得見了。

聽說晉王還未曾婚配,這幾日女郎們人人都置衣裳買胭脂水粉等著見呢,到那一日果子花枝都要賣斷貨咯!”

馮妙嫦聽了心裡一動,很快有了計較。

等那幾人帶貨過來,又在先前的數量上多加了不少,摘下的纏絲金鐲抵的一兩半銀子就全花了進去。

掌櫃的從中也得了好處,很是盡心盡力,找來幾個夥計,幫著給貨都搬到僱來的馬車上。

不過買的貨委實多了些,一輛馬車裝滿了,又往馮妙嫦主僕三人的車上塞了許多,才裝得完。

第二日,忍冬按著馮妙嫦說的幾樣做了早膳,兩邊分頭吃了,這邊退了房出來要走。

看到多出來拉滿貨的馬車,知道是馮妙嫦進了貨要到下一地兒銷的,剛吃美了早膳的七爺就由著了。

等上了路,單馬拉車明顯在拖慢速度,他也未見不耐。

西嶺就知道自家七爺還是有那麼點吃人嘴短了。

想想也是給人逼狠了些,心裡又軟了那麼點兒。

“七爺,我剛瞄了兩眼,那車裡拉的不是破布頭兒就是沒法入口的果乾果脯,再就是針頭線腦那些,誰買呢?到時都砸手裡馮娘子會不會找咱們哭啊?

除了那對兒金耳飾,估計她再沒啥拿得出手的了,我瞧著她很珍愛那對兒耳飾,要不……”

“等著瞧吧。”七爺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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