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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蔫這個年過得雖然有些冷清,但還是比較溫馨。
田麗做了年夜飯,都是按照父親的口味設計的。別看她的廚藝,屬於純業餘水平,可她畢竟努力了,也得到了父親的褒獎。
田老蔫說:“你的做菜水平,再練幾年,就能趕上你姐了。”
“我才不學她吶。”田麗也許是因為過年,心情好的緣故,她跟父親直接表明心意說:“開飯店有啥出息,要幹就得幹大買賣,賺大錢。”
不用田麗再說下去,田老蔫就知道,這丫頭心裡想的是什麼。
小黑送回來二十萬塊錢,起初,田老蔫支字沒向田麗透露。
他替兒子捏了一把汗,找來一個被單,把錢方方正正包裹好,放進櫃子裡。
他一整天都守在家裡,即使上廁所,也是跑去跑回來,生怕這筆錢不翼而飛了。
小黑當天晚上就溜走了,田老蔫帶上這筆錢回老家,跟大哥商量對策。
等他把錢帶回來,要存進銀行時,才跟田麗說了實話。
他告訴田麗,這是小黑留著娶媳婦的錢,不能放在家裡,必須存進銀行。
田麗看見這麼一大捆現金,當時都嚇傻了。
田老蔫從下屋取來那把大砍刀,包裹好交給田麗說:“你跟我去銀行存錢,誰敢打錢的主意,你別客氣,用這把刀招呼他。”
田老蔫把田麗當成貼身保鏢了。
要說田麗這個保鏢,那是相當盡職盡責。她把砍刀扛在肩上,一路跟隨父親左右,時刻注意周圍的環境。哪怕有一隻雞狗要湊近父親,都會被她一腳踢飛。
她沒想到小黑有這般能力,變戲法似的就拿回了二十萬。
她驚訝興奮之餘,免不了又要打這筆錢的主意了。
在她的周圍,有幾個被鄰居們戲稱虎娘們的女人。
人家性格潑辣,敢想敢說更敢幹。兜裡揣上幾千塊錢,就敢隻身下廣東,倒騰服裝。沒過幾年,什麼雅馬哈摩托,女人瓢皮鞋,夢特嬌衣服,統統穿在身上。再配上金項鍊,金耳環,金戒指,活脫的老闆派。
“別人能做成的事,我為啥不能。”這是田麗哀求父親,給她提供資金,讓她去廣州做生意時,向田老蔫無數次的問。
“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待在家裡,過兩年找個物件,嫁出去比啥都強。”田老蔫就有三個孩子,田秀大小勁趕上了,在老家開飯店當老闆,還被董興這個混蛋糾纏著。
人不人,鬼不鬼的小黑,左一次右一次的給他惹事。
他雖然對小黑的處境不那麼擔憂,偶爾想起來,也是抓心撓肝的睡不著覺。
如果再把田麗放出去,讓她滿世界的瞎折騰。田老蔫這顆心,用不了幾年,就得被這幾個孩子給蹂躪碎了。
田老蔫打定主意,必須把田麗留在身邊。
田麗想發財,都快要想瘋了。她得知父親手裡有二十萬現金,怎能輕易錯過,這個借雞生蛋的好機會。
她很有耐心,整個年三十晚上,幾乎磨破了嘴皮子,也沒讓父親鬆口。
初一早晨,她把餃子煮好了,端到飯桌上。
見父親端起小酒盅,要喝酒吃餃子了,她跪在父親對面,“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說:“爸,過年好。”
田老蔫嚇了一跳,手裡滿滿的一盅酒,差不點倒進鼻孔裡。
“快起來,女孩子不用磕頭。”田老蔫不知道從哪聽到的這個說法,他借題發揮,叮囑田麗說:“今後出嫁了,輕易不能給公婆磕頭,聽見沒有。”
田麗嬉笑著跪在那裡,手心朝上說:“這頭不能白磕。”
田老蔫如夢方醒。
田麗這個機靈鬼可不是浪得虛名,她長了一個錢包腦袋,每個月都能從田老蔫這,順走幾十塊錢。名義上用作家裡的生活費,實際上都存進她個人腰包了。
田老蔫也不含糊,他從兜裡掏出二十塊錢,賞給田麗說:“就這一回,下不為例。”
田麗沒接這二十塊錢,她依舊跪在那裡,臉上的微笑漸漸散去,一字一板說:“爸,給我拿一萬塊錢就行,不出三年,我保證像小黑那樣,給您掙回二十萬。”
田老蔫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田麗會在大年初一,拿這個話題噁心他。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見田麗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
他說:“你大姐開飯店,小黑出去闖社會,哪個也沒用家裡的錢。”
田老蔫這句話,實在又殘酷。
田秀是拿丈夫的撫卹金,起步做生意的。小黑的錢,來的更是容易。田麗除了能從他手裡搜刮錢,就沒有別的本事。
田老蔫還沒說出,這句話的潛臺詞,田麗就說:“只要您肯讓我去做買賣,不給我拿錢也行,我自己想辦法掙本錢去。”
田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她自我感覺良好,以為大姐能白手起家,小黑能創造奇蹟,她也不含糊,只不過沒有機遇罷了。
田老蔫聽了田麗的話,把酒盅墩在飯桌上,流露出十分的不滿說:“大過年的,你成心惹我生氣是吧。”
還沒等田麗做出解釋,就聽見了開門聲。
“叔在家嗎。”門外傳來徐英的聲音。
田老蔫聽到徐英的聲音,一下子竄到地上,他光著腳迎了出去。
徐英身穿貂皮大衣,裡面配了一件羊絨衫,一條彈力體型褲,配一雙過膝皮靴,一打眼就能看出她的奢華氣。
“英子,你咋回來了。”田老蔫上下打量徐英,要看看徐英的肚子,已經到什麼程度了。
田麗跪在炕上,聽到徐英的聲音,急忙變化姿勢,坐到飯桌前,拿起筷子就要吃餃子。
徐英被田老蔫迎進屋裡,田麗看見徐英的打扮,她驚呆了。
裘皮大衣,那是多少像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做夢都想得到的奢望。
年前,她跟堂姐田梅去鋼城採購,兩人特意去了皮草行,光試穿各種款式的裘皮大衣,就用了近兩個小時。
不僅服務員,連老闆都過來幫她們參謀,以為這兩人肯定是買主,否則,不能耽擱這麼長時間。
田麗清晰記得,她和田梅空手走出皮草行時,後脊樑被人用白眼撇的,險些冒出火星子。
徐英離家出走才幾個月,就穿上了裘皮大衣。
“英子,可以呀。”田麗一時興奮,竟然忘了她倆在學校時,還打過交手仗。
她一出溜下地,先接過徐英給父親帶來的禮物,然後,圍著徐英轉來轉去。
田老蔫似乎看到徐英微微突出的小腹了,他很高興,讓徐英脫掉靴子,坐到炕頭上去。還不忘問徐英一句說:“吃餃子了嗎。”
“我吃過了。”徐英沒上炕,她脫下裘皮大衣,對田麗說:“想不想穿上,去外面轉一圈。”
“幹嘛不想。”田麗接過裘皮大衣,穿在身上,轉身便走。
田老蔫暗中對徐英豎起了大拇指。
這丫頭真夠機靈的,用一件皮大衣,就把田麗支走了。
不用徐英囑咐,田麗這一走,沒有個把小時,肯定回不來。
家裡就剩下田老蔫和徐英了。田老蔫開門見山說:“你看見小黑了。”
“我現在就在秀姐的飯店,當大堂經理。”徐英不直接回答田老蔫的問話,以這種方式讓田老蔫放心。
田老蔫也不糊塗,他不知道大堂經理是幹啥的,也沒心思問這個問題,他最關心的是小黑和徐英,確切地說,是徐英肚子裡這個孩子的未來走向。
“你和小黑咋打算的。”田老蔫顧不得詢問小黑的處境,他相信這小子肯定能把事情處理好。他最關心徐英懷的孩子出生後,怎麼向家裡人交代。
人說女人一孕傻三年,徐英恰恰相反,她比在家時聰明多了。
她說:“先不告訴家裡,這是我和小黑的孩子,等過幾年,孩子長大了再說。”
田老蔫頓時給徐英豎起大拇指。
“叔,我有件事,求您幫忙。”徐英避開她和董興的話題,讓田老蔫幫她,儘快離開家。
黃春蘭一路把徐英送到田老蔫家門口,怕的就是徐英藉機溜掉。
她很想和徐英一起來田家,又怕有她在場,田老蔫跟徐英聊天不方便。
例如,徐英現在人在哪裡,在做了什麼,將來怎麼打算等等。
黃春蘭也相信田老蔫,能把徐英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把她想知道的事情,都能打聽清楚。
她守在自家院子裡,抻長了脖子往田家看。
看見田麗穿徐英的裘皮大衣出去了,黃春蘭笑了。
田老蔫這個老傢伙,真是有道行。怕田麗在家,影響他和徐英的談話,故意把田麗支走了。
黃春蘭放心回家了。
她在家裡等了二個多小時,還不見徐英回來,她要去田家,一來給田老蔫拜年,二來把徐英找回來。
徐建和田梅喜歡睡懶覺,中午前肯定能回來吃餃子,黃春蘭不能放鬆了對徐英的監管。
她這麼想著,穿上衣服就要出去。
房門開了,田麗走進來,先給黃春蘭行禮,又給徐天和徐兵拜年。
田麗屁股不沾炕,拜完年,對黃春蘭說:“姨,同學聽說英子回來了,都想跟她見一面,咱倆一塊去,您看行嗎。”
“那有啥不行的。”黃春蘭好面子,也知道田麗和徐英為啥事結的怨,能借這個機會讓她倆和好,何樂不為。
黃春蘭有一個把握,只要田麗跟徐英在一起,徐英就不能說走就走。
穩妥起見,黃春蘭把田麗拽到廚房,詢問道:“你倆去哪跟同學見面。”
“紅旗酒店。”田麗提到小鎮剛剛興建的,一家與小鎮規模格格不入的高檔酒店,她還補充說:“英子請同學們吃飯。”
徐英出門在外,衣錦還鄉了,借過年的機會,要在同學們面前顯擺一下,這是人之常情。
“你得跟姨保證,不能讓英子出去太長時間。”黃春蘭聽信了田麗的謊話。
“您放心吧。”田麗看在那件裘皮大衣的面子上,把徐英交代的話,完美表達出來。她說:“我保證不出兩個小時,就帶她回來。”
這就是田麗。
徐英讓她穿裘皮大衣出去轉轉,她這一圈轉得有點大。
她所在的街道小作坊,總共不到二十個人,家都住在小鎮。田麗用了大半天時間,逐個去給人家拜年。
拜年是假,向人們顯擺她穿的裘皮大衣才是真。
當時一件好的裘皮大衣,就值一萬多塊錢。誰能穿上這件大衣,那就是名副其實的萬元戶,田麗怎能錯過,這個給自己臉上貼金的機會。
她出去轉完回來,熱出了一身汗。
回到家裡,飯桌已經收拾好了,父親和徐英聊得正歡。
兩人見她回來,都把嘴閉嚴了。
“英子,這大衣太暖和了。”田麗極不情願地脫下大衣,要還給徐英。
“喜歡嗎。”徐英接過大衣,沒等田麗回答,便主動說:“如果你喜歡,我回去後,就把大衣給你寄回來。”
“你別拿咱窮人開心了。”田麗以為徐英在戲弄她。儘管這樣,她還是十分認真地說:“真的假的。”
“咱倆出去走走。”徐英不做解釋,她很平淡地向田麗提出要求說:“你幫我去家裡,把揹包取來,我跟叔再嘮一會兒。”
“我咋說呀。”田麗的自尊心受到考驗。
她的思緒,還停留在徐英的承諾上,真心希望徐英說到做到。
“就告訴你姨,你倆給同學拜年去。”田老蔫替徐英編好了瞎話。
田麗非常出色地,把黃春蘭欺騙了。
別看她跟徐英從初中畢業,就沒說過話,可她非常願意聽憑徐英的擺佈。
如今田徐兩家親上加親。
堂姐田梅嫁到徐家,弄到好處,黃春蘭還可能成為她的繼母,那徐英就跟她姐妹相稱了。
既然是姐妹,徐英就應該說話算話。
就憑徐英這身打扮,手裡至少能有十萬二十萬的,給她一件裘皮大衣,應該不成問題。
何況,當年她倆又是無話不說的好姐妹。
田麗和徐英走出家門,來到大街上,徐英對田麗說:“咱倆去鋼城玩玩吧。”
“大過年的,咱倆去鋼城有啥玩的。”田麗聽了徐英的話,也想起黃春蘭的叮囑。她乜斜著眼睛,審視徐英說:“你有啥事瞞著我吧。”
“我能有啥事瞞你。”徐英說得輕鬆,表情還是被田麗看出破綻。
田麗拽住徐英的胳膊說:“我哪也不想去了,咱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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