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粑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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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歇息一會，夫妻二人接著趕路，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都是向南去主動找話題，柳纖雲不冷不熱回應。

回到向家灣碰到熟人，個個都跟柳纖雲打著招呼，至於向南去就是個狗不理！

走到村口小橋邊上的岔路口，柳纖雲說道：“我去接秋雨，爸媽現在應該還在田地忙活”。

“纖雲，我跟你一起去”

對妻女愧疚了一輩子，如今重生能再次見到女兒，向南去內心滿滿的悔恨愧疚，說起話來都帶著顫音。

柳纖雲一言不發，走上一條田間小路，向南去平復一下情緒跟了上去。

82年春天，向家灣已經分田到戶，各家各戶按戶口人頭都分到了田地，向南去從來不幹農活，家裡的水田都是柳纖雲一個人種的，他父母忙完自家的就幫著他妻子種。

到了父親田坎邊，向南去見四個大人都在田地忙活，分別是父親向大中，母親劉桂蘭，大哥向東方，大嫂鄧春芳。

女兒向秋雨跟大哥的女兒向秀娟，兩個小傢伙正在田坎邊上吵吵鬧鬧玩遊戲，向秋雨聽見動靜，一骨碌從地上爬起身，張開雙臂，小傢伙口中叫著麻麻、咯咯笑著，搖搖晃晃跑向柳纖雲。

“慢點，你慢點”

一直緊繃著臉的柳纖雲，露出溫和的笑容，嘴裡叮囑女兒慢點，自己也快步迎了上去，將女兒抱在懷裡。

“麻麻，今天我好乖的，你看我衣服，是不是很乾淨，小雨知道麻麻洗衣服很辛苦的啦！麻麻，你臉上還疼嗎?小雨幫你吹好好”

向秋雨摟著媽媽脖子，親了親媽媽臉上的青腫部位，又吹了吹氣，把小臉貼著媽媽的臉撒著嬌，大眼睛骨溜溜轉著，偷偷用手指頭摳著褲子上的泥巴。

小萌娃睜著眼說瞎話，衣服上可都是泥巴呢！向南去走在後面，看著女兒可愛模樣，淚眼模糊嘴唇哆嗦……

這是我的女兒啊！好可愛的萌萌小糰子，原本長得粉雕玉琢，可能營養不良，因至於身體瘦小臉色蒼白，長長的眼睫毛下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跟她媽媽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自己當年怎麼會說出那等畜牲言語來。

“小……小雨，小雨……”

向南去心中激動，強忍著伸手去妻子懷裡搶女兒的衝動，顫抖著聲音呼喚女兒，

“嗯”

聽見有人呼喊自己小名，向秋雨仰著脖子應聲，一看是爸爸，燦爛的笑臉瞬間暗淡下去。

怯生生地叫了一聲：“粑粑”，然後將小腦袋埋在媽媽懷裡，不敢露頭。

這是害怕自己啊！向南去擦了擦眼淚，深深呼吸調節情緒玩，怒力在女兒面前保持微笑。

女兒糯糯的那一聲“粑粑”，擊中了他心中隱藏了多年的柔軟，止不住的淚水……女兒怯生生的模樣，又像一把利劍刺得他體無完膚、無地自容。

今天他動不動就情緒失控，心想著來日方長，怕嚇著了女兒，趕忙蹲身看著侄女向秀娟，擠出笑容道：“秀娟，你剛跟小雨妹妹玩什麼呢”。

向秀娟今年五歲，膽子比向秋雨大多了，看著自己二叔，晃了晃手中一個泥捏的物件！說道：

“喏，玩麼麼茶呢，二叔，小雨說你昨天又打我二嬸了，二叔是壞銀，我不跟你玩”。她正是換牙期，說起話來有點漏風。

向南去一臉尷尬，一時居然讓五歲的侄女噎住了，偷眼瞧老婆閨女，剛好瞧見寶貝閨女也在偷眼瞧自己。

“啊！”小秋雨見粑粑看到了自己，嚇得驚呼一聲，慌得趕忙捂著臉，腦袋使勁兒往媽媽懷裡拱，看得向南去嘴角直抽抽！寶寶那是爸爸的啊！

“你這個剁腦殼的，昨晚又發酒瘋打纖雲了，啊！你個熊玩意，老子抽死你這個王八蛋”。

在田裡打行坑的向大中，聽見動靜拿著鋤頭氣勢洶洶趕到了田坎邊，離得近了，方才開口說話，老漢邊說邊舉著鋤頭橫掃過來。

大哥向東方緊隨其後，並沒有拉著父親，反而後發先至一腳將向南去踢了個跟斗，嘴裡罵道：“你小子良心讓狗吃了啊?你憑啥打纖雲?我看你這小子就是欠收拾”

幸虧向東方的一腳，讓向南去一個翻滾躲過了父親的鋤頭，老漢嘴裡說要打死他，無聲無息到了田坎邊又出言喝訴，他相信老漢就算不要他的命，也肯定會敲斷他的腿。

上一世他妻女慘死後，父母一輩子沒有原諒他，就算他後來身價上百億，他父母也從來不搭理他，更不會用他的錢。

兄弟姐妹在父母的教訓下，也不怎麼跟他往來，哪怕他再有錢，按他父親向大中的話說：“錢再多，也買不到良心”。

老漢一鋤頭落空，氣急敗壞怒吼道：“你個小兔崽子，還敢躲?看老子今天不抽死你”

向南去知道父親在氣頭上，自然不會傻站著捱揍，兔子一樣圍著田坑跑……

柳纖雲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女兒在她懷裡蹬著小短腿，捏著小拳頭喊道：“粑粑快跑，爺爺別打我粑粑了”。

女兒，果然是爸爸的小棉襖啊！向南去心裡感慨萬千！駐足停步，“咚”的一聲雙膝跪在父親面前，舉手大聲道：

“爸、媽，大哥，大嫂您們做個見證，我向南去，在此對天發誓！

以後我絕對不會對纖雲小雨，動一根手指頭，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守護她們母女，給她們創造美好幸福的生活。

若違此誓！人神共憤！讓我出門車撞死，喝水噎死……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兒子這個誓言有點毒了，出乎向大中的想象，以前兒子可是會跟他對著幹的，今天……心裡想著，難道真浪子回頭了。

柳纖雲看著向南去凝重發誓毒咒的表情，再加上今天向南去的種種，她心如死水的心靈，居然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覺！

……

一家三口到家，柳纖雲看見家裡門沒關，也沒多問，心裡卻又七上八下起來，還是跟以前一樣啊！

已經是正午，向南去不知道妻子已經又給他打了個大問號！笑著說道：“纖雲，你看著小雨，我穿好鞋，就去做飯”。

“麻麻，我餓了”

一聽說做飯，小傢伙肚子“咕咕咕”響了起來，抬頭看著媽媽喊。

今天早上在爺爺奶奶家，她只吃了一碗稀飯，現在是真的又餓了。

柳纖雲趕忙從衣兜裡掏出剩下的三個包子，從塑膠袋拿出一個，蹲身在女兒面前晃了晃，笑道：“小雨，看這是什麼?”。

“咿呀，我曉得的，麻麻，這個是包子，奶奶上個月，給我跟姐姐一人買了一個呢，好吃！我要”

小傢伙說著話，口水都流出來了，興奮得拍著手，蹦蹦跳跳就要去搶媽媽手中的包子。

柳纖雲趕忙起身，開口哄著：“小雨，你看包子冷了，媽媽給你熱一下再吃，好不好”

真不是她敷衍女兒，包子冷了外面起了一層硬皮，吃冷的話又硬又不好吃，加之女兒腸胃……

“嗯，那麻麻快點，我餓”

小傢伙想了想點點頭，說著話拉著媽媽的手，急不可耐地就往灶屋跑。

說是灶屋，其實算不得一間房，實際上是在堂屋屋簷下搭的茅草棚子，又矮又狹窄。

灶房、簡單的一個雙鍋灶臺，一口大水缸，再加上一個高腳木碗櫃子。

柳纖雲往鍋裡倒了些水，放上一個圓形篾制的蒸格，把三個包子都放在了蒸格上，蓋上木鍋蓋。

“小雨，別動，讓爸爸來”

小傢伙見媽媽蓋上鍋蓋，懂事地往灶膛塞著柴火，被剛穿上鞋闖進來的向南去看見，忙出言制止，小小的人兒，懂事得讓人心疼、心揪！

向南去一邊燒火，一邊逗女兒，誰知小傢伙還是跟他保持距離，很抗拒他的擁抱，心裡不僅感慨：想要讓小棉襖親近自己，還是需要時間啊！

柳纖雲站在一邊看著，從向南去被學校開除以後，她從來沒再見過丈夫燒過火，幹過活，今天他不止燒火了，還作了各種鬼臉逗弄女兒，看上去很有耐心的樣子。

此刻，她心裡想著一家人，就這樣簡簡單單過上一輩子也不錯！

熱好三個包子後，向南去將妻子遞過來的包子又給了女兒，看著妻子說道：“纖雲，我剛剛屋裡找了找，沒看到家裡糧食在那?”

柳纖雲神色悽然，說道：“前幾天，爸媽讓大哥送來的半袋糧食，都讓你拿去賣了，現在家裡哪兒還有糧食，你要是餓了的話，我去坡上摘個南瓜回來，南瓜還有幾個”

“啪”

向南去本來想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的，看著女兒在，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平時他在外面跟狐朋狗友吃飽喝足以後，方才回的家，從未管過妻子女兒死活，反之，還把妻子女兒的活命糧賣了，畜牲啊！

向南去起身，看著柳纖雲紅著眼眶說道：“纖雲，對不起，你中午跟小雨在家隨便吃點，不要管我，咱們晚上吃肉”

說完，向南去拿起擱在灶膛的柴刀，急匆匆就要出門。

“吃肉”

柳纖雲呢喃一句，她不記得多久沒吃過肉了，見向南去拿著柴刀，臉刷的一下白了，吼道“你……你拿刀幹什麼?是想去搶劫嗎?”。

“麻麻”正吃著包子的小傢伙，小聲喊了句媽媽，伸手拉著媽媽的手，眼露驚恐之色，在她記憶裡接下來爸爸肯定又要打麻麻了。

向南去被老婆的腦回路整不會了，愣了一下，仔細一想自己的過往，嘆了口氣，語氣溫和地說道：“纖雲，我知道自己以前很混蛋，我今天的誓言，你也聽到了，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情，我去砍竹子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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