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檔1982中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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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雲，岳父岳母我替你送走了，我爸媽也走了，如今在這個世界，我已經沒有任何牽掛，再也不想苟活於世，這就下去找你跟女兒懺悔”

2022年中秋佳節，天海市南雲集團董事長向南去，站在集團總部三十二層頂樓面色平靜，嘴裡說著話，一隻手哆嗦著拿著一張發黃的老照片，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照片……最後狠狠親吻一下照片良久，老淚縱橫翻身一跳……

一天後，天海市晚間新聞報道：我市著名企業家、慈善家，南雲集團董事長向南去先生，於農歷八月十五中秋節跳樓身亡，時年64歲，死因警方正在調查……。

據媒體報道，向南去先生、生前留有遺書，數百億遺產全部捐獻給華國醫科大學，用於醫療科研艾滋病專項研究。

……

向南去淚流滿面，猛地起身睜開眼睛，陽光從窗戶紙的孔洞處照進昏暗的屋子，讓他一瞬間有些失神。

短暫的迷惘過後，向南去先看了看身下的鋪板床，緊跟著打量破爛的泥牆瓦屋，床頭一個還算完好的櫃子，屋中間掉漆的桌子一隻腳墊著半截磚頭，最後視線停留在牆上一把掛著的二胡……

向南去腦子裡記憶閃現，呼吸粗重地從床上赤腳下地，快步拉開房門……

這是三十多年前的向家彎老家，向南去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肉，疼……看著年輕有力量的手臂，轉身回到房間，哆嗦著手翻找出一塊小鏡子。

這塊小鏡子，是結婚時自己送給老婆唯一的禮物，時隔多年再見，向南去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照了照相貌，驚呼道：“我真的回來了，阿彌陀佛，謝天謝地，我真的回來了，纖雲、秋雨，纖雲……”

向南去興奮地喊著妻子女兒名字，赤腳跑出房間，除了睡覺的房間，家裡還有一間堂屋，堂屋外面還搭著半間灶屋。

圍著房屋轉了一圈，也沒看見妻子柳纖雲女兒向秋雨，向南去頓時急眼了，心裡咯噔一下，又裡裡外外找……家裡沒日曆。

“滿天神佛保佑，千萬不要是1982年中秋節啊！神佛保佑”向南去心裡祈禱，門也不關，光著腳撒開腳丫子就往外面跑。

他腦子清清楚楚記得，妻子柳纖雲就是1982年中秋節，去縣城賣血感染了艾滋病。

病因出來後，村子裡傳出風言風語，他也懷疑妻子在外面亂搞，更加變本加厲打罵妻女，還罵女兒野種！最後逼得妻子女兒冬天跳了祁水河，雙雙凍成了冰雕，妻子時年二十三，女兒秋雨三歲，撈出來的時候慘不忍睹！。

後來他才知道妻子賣血換錢，是為了給他還賭債，以及給女兒治病……他簡直畜牲不如啊！

想到這些，向南去就恨不得弄死自己，腳下加了馬達似的奔跑，下了自己家的坡地，看見親大伯向紅軍在挖土，駐足問到：“大伯，您看見我家纖雲沒有?還有今天是哪一年?哪一天?”。

“哼，沒看見”

向紅軍聞言，胳膊撐著鋤頭把把，瞪了一眼侄子悶哼一聲回應，說完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狠狠一鋤頭挖在地裡又罵道：

“你個剁老殼的玩意，昨晚上是不是又喝酒了?過得日子都忘了不成?怎地不喝死你這個王八蛋，省得害了妻女”。

向南去急得都要哭了，仔細想想以前的自己，還真不是個玩意，好吃懶做不說，還好賭喝酒，在外面一不順心，回來就打老婆女兒。

當下耐著性子道：“大伯，我以前真不是個玩意，要打要罵您稍後，纖雲我自己找去，求求您快點告訴我，今天是哪年哪日，求求您了大伯”。

說完連連鞠躬作揖。

向紅軍愣了愣，雖然內心震驚侄兒今天的反常！嘴裡還是說道：“今天是82年中秋節，全家團圓的大好日子，大伯家還有些芋頭，等下你拿回家……”

“啊……”

伯父話還沒說完，向南去一聲淒厲呼喊，只覺眼前天旋地轉，撒開腳丫子就跑，沒走幾步跌了個大跟斗，他爬起來接著跑。

確認了時間，向南去重生的喜悅化為飛灰，內心瞬間被焦急和擔憂填滿，就是今天，妻子去祁陽縣血站賣血，感染了艾滋病毒，難道重生後悲劇還要重演！

“不，賊老天，狗日的賊老天，操你媽的玩老子呢”。

向南去悲憤欲絕，沿著出村的坡田小路，邊跑邊神經病似的嘶吼，渾然未在意地裡勞作的村民。

“咦！今天向大中家這個二流子，酒又喝多了?罵天罵地的，也不怕糟報應”。

“誰知道啊！解放哥，你說說大中家這個二小子，也算我們十里八鄉的知識分子，這兩年怎地就變成這樣了啊！好好的老師不當，偏生做了個二流子”

“誰說不是呢，可惜了柳纖雲這個城裡知青娃兒，多好的姑娘啊！當年為了他愣是放棄了回到大城市的家，留在咋這小山村，如今……唉！這王八蛋真是造孽啊”。

“早上我看見纖雲去鎮上了，臉上鼻青臉腫的，莫不是……唉！向南去這個狗日的玩意”

村裡田間勞作的叔伯們議論，向南去沒有聽見，此時他一顆心都系在在了柳纖雲身上。

看著東邊日頭，估摸時間也就七點左右，當下他沒去父母家尋找，怕耽擱時間光著腳丫子，大步奔跑趕往步雲橋鎮街道。

向家灣屬於步雲橋鎮管轄，步雲橋鎮又屬於祁陽縣管轄，鎮上離縣城有十幾公里。

向南去記得老家八十年代，鎮上到縣裡的班車一天就兩趟，早八點一趟，中午十二點一趟，車費票價五毛錢。

向家灣離鎮上街道不遠，也就四五里路，翻一座山坡就到了，跑到鎮上街道，光腳丫子已經被山石割出了一個大口子，血刺呼啦的。

向南去忍著腳下傳來的劇痛感，一撅一拐，喘著粗氣趕到供銷社旁邊的車站，恰巧看到一輛發往祁陽市剛剛啟動的班車，當下不容分說揮手攔車爬了上去。

車子啟動……

班車後座上，一個鼻青臉腫身材高挑、扎著兩條烏黑辮子的女子“啊！”的一聲驚呼！

鼻青臉腫的年輕女子正是柳纖雲，他看見上車之人，沒想到是昨晚喝醉了的向南去，怎地就醒來了呢！心裡又急又怕，捂著臉低下頭躲避。

“老天爺保佑！謝天謝地謝菩薩！老婆，快跟我回家，老婆，我錯了，以後我都聽你的，老婆……”。

儘管柳纖雲低下頭躲避，可向南去上車第一時間聽到驚呼，就看見了魂牽夢繞的老婆，當下激動得語無倫次，不顧車上眾人異樣的目光，一口一個老婆的叫著，撅著腿走到後座拉起柳纖雲緊緊抱住，眼淚簌簌滾落。

“你放開我，混蛋，放開我”。柳纖雲驚恐地拼命掙扎呼喊，加之汽車搖搖晃晃立足不穩，頓時嚇得不知所措。

“哎哎哎，小同志，你這是幹嘛呢?請注意一下影響！你們真是夫妻的話，有話坐下好好說，這樣危險”售票員見情況不對！大聲喊著。

“老婆，別離開我，我真的知道錯了，嗚嗚嗚……老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離開我，以後我都聽你的，咱們回家，回家去好嗎？”

四十年的魂牽夢繞，前世愧疚終生的向南去，自從離開家鄉後終生未娶，這一刻再見妻子，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語無倫次哭得像個孩子，鬆開柳纖雲，“咚”的一聲雙膝跪了下去，連連磕頭。

這一刻，他放下了所有大男子主義，也不在乎別人異樣的目光……什麼面子都他媽見鬼去吧！

自己前世害得妻子女兒慘死，別說跪下，就是刀山火海也毫不猶豫。

“你……”

柳纖雲整不會了，看著曾經深愛的男人，如此模樣，心裡也觸動了一下，隨即悽然一笑說道：“現在回家?昨晚你喝醉了不省人事，李村的李老大找到家裡，說你欠他一大筆錢，今天要是再還不上，他就要抓秋雨抵債，你讓我怎麼回家?”。

這時候車上有人看不下去了，幾個大爺大媽紛紛出言相勸，司機也是個厚道人停車勸了幾句。

向南去見耽擱了車上旅客，當下一咬牙，攔腰一個公主抱將柳纖雲攬入懷中，撅著腿下了車。

車子出鎮也就一二里路，賣票的倒也沒收錢，關上車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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