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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史府,盧承慶正在處理日常公務,忽聞有人擊鼓,一會兒皂隸進來稟報,說有人擊鼓鳴冤。盧承慶放下手中的筆,立刻升堂問案。

長史府大堂上烏壓壓站了一片人,領頭的是一群女人,盧承慶皺皺眉頭,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來!”

上年紀的女人上前一步:“稟告盧長史,草民塗劉氏,狀告蝴蝶商行,蝴蝶商行的柳模縱弟行兇,打傷我家三郎塗河。”

盧承慶淡淡地看了一眼劉氏:“蝴蝶商行的柳模為何縱弟行兇,可有緣由?”

“有,週三你給盧長史講講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劉氏拉出週三。

週三上前把給塗海說的話又敘述了一遍,又把李元嬰和尼露拜爾打他們的過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當然是正話反說,說李元嬰和尼露拜爾多麼的橫行無忌,兇殘霸道,說完連連喊冤抱曲。

盧承慶聽完沉吟一會兒,然後淡淡一笑問週三:“你說打你們的是蝴蝶商行的一男一女?倆人可有什麼特徵?”

“絕無假話,那男的長得俊俏,跟勾欄院的娘們樣;女的漂亮的不像話,長相跟胡商那邊的娘們樣。”週三想想說道。

“劉氏,你可是要告這對男女和蝴蝶商行?”盧承慶再次跟劉氏確認。

“是的,盧長史,柳模的弟弟殘忍無狀,私設公堂行兇,手段何其殘忍,為洪州塗家和吉州劉家所不齒,請求長史將其捉拿歸案,街頭凌遲。”劉氏惡狠狠地說,話裡話外不斷提醒盧承慶她塗劉氏來自大家族,是有背景的,提醒中帶著絲絲威脅。

盧承慶還是淡淡一笑,好像沒聽出來劉氏威脅的話語,派仵作去給塗河驗傷,驗傷結果一一記錄在案,算是給他們正式立案,然後伸手從桌上抽出一支令箭,寫好緝拿令,招手叫來兩名皂隸,分別在他們耳邊囑咐了一番,而後責令他們去拿人。

兩名皂隸領命離開。

堂下週三幾個潑皮無賴看了暗自高興,長史派人抓那對男女去了,他們的仇要報了。報完仇,塗家三郎再拿下蝴蝶商行的一切,他們一起經營,他忍不住在幻想拿下蝴蝶商行後的發財情景,一群無家無業的人一夜暴富,家財萬貫,房屋千間,白花花銀子話都花不完。

蝴蝶商行裡,皂隸見到李元嬰將盧承慶的話複述一遍。

李元嬰聽了開心地笑了,塗河進坑裡了。他拿過紙筆寫了幾個字,吹乾疊起來拿在手中,招呼尼露拜爾:“走啦!長史府看熱鬧去。”

“好來!”尼露拜爾拎起鞭子跟著往外走。

郭淮也跟上。

一旁的皂隸看在眼中,額頭上不禁直冒冷汗,心裡話:“這兩位什麼來歷?上堂還這麼帶著馬鞭,一人拎一條鞭子,換做一般人聽到上堂早嚇哆嗦了。”

心裡又暗暗慶幸,盧長史給派他們出來的時候囑咐他見到商行的人放尊重些,不可像鎖老百姓樣拿人,要不然真如以前一樣,見面直接鎖鏈套脖子上拿人,稍有不服氣的劈頭蓋臉再來幾下,眼前這兩位就該用鞭子招呼他們了,皂隸想到這裡都不敢往下想了,屁顛屁顛地也跟上。

李元嬰和尼露拜爾一出現大堂上,週三不由分說跳出來,指著李元嬰破口大罵:“不長眼的狗東西,塗家大娘子把你告上長史府了,看你還敢鞭打塗家三郎不?”

其他潑皮無賴見週三囂張,也站出來紛紛指著李元嬰叫罵。

李元嬰和尼露拜爾見狀不怒反喜,倆人對視一眼,奔到他們跟前掄圓了鞭子對著這群無賴一頓抽,這一回一點兒沒留情,抽得碎衣服片子亂飛,鮮血崩流,慘叫聲不斷,有的潑皮無賴受不了鞭打要往圈外跑,又被堵在門口的郭淮挨個踹回去,繼續被李元嬰和尼露拜爾抽鞭子,抽到最後,這群混混徹底倒地不起了,只能趴在地上哀嚎不止。

盧承慶坐在上面看著李元嬰和尼露拜爾打人,也不說話,有皂隸想上前阻攔,他揮揮手讓皂隸退下。

躺著裝死擺爛的塗河早就嚇得從床上跳起來,躲在劉氏身後,身體不停地哆嗦,來了,來了,那對窮兇極惡的狗男女來了,心下嘀咕:他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在長史府大堂上都敢掄鞭子抽人。他是真的怕他們會打急眼衝上來再打他,也顧不上裝死了,跑到阿母身後躲起來。

塗家的一眾婦人也是懵了,這是什麼情況?那對狗男女這麼窮兇極惡,被抓到長史府大堂了還敢行兇?

饒是強悍的劉氏此刻也是恐慌不已,這對男女如此狂悖,坐在上面的盧長史卻是像沒事兒一般瞪眼瞧著,皂隸想管他又喝退了皂隸,這個事兒看起來有些不對頭呀!劉氏隱隱有些不安。

等李元嬰和尼露拜爾抽完人了,盧承慶才拍了一下驚堂木:“堂下可是蝴蝶商行的人?”絲毫沒有因為大堂上騷動有情緒波動。

“是。”李元嬰拎著鞭子傲然回答。

盧承慶又說:“你可知塗劉氏已經把你告上了大堂?說你仗勢行兇,鞭打塗家三郎。”

“嘿嘿嘿,這位大娘子,你告我?”李元嬰拎著沾滿血的鞭子往劉氏跟前走了一步。

“你幹什麼?還想打我一介女流不成?你可想好了,打了我,洪州塗家和吉州劉家不會放過你的。”李元嬰這一步可嚇壞了劉氏,此刻在她眼中李元嬰就是窮兇極惡的惡魔,不過還是仗著膽子威脅他,她不相信在洪州城長史府大堂上有人敢堂而皇之對這樣身份的她動手。

“我說塗家三郎怎麼敢青天白日帶人劫掠蝴蝶商行,原來是有洪州塗家和吉州劉家給撐腰,好,很好。”李元嬰呲牙一笑,轉身對盧承慶說,“盧長史,蝴蝶商行鞭打這群人是有原因的。”

“是何原因?速速道出來,道理要是在蝴蝶商會一方。本官會為你們商會做主的。”盧承慶一臉嚴肅地接話道。

李元嬰手指塗河與週三:“今天中午開市的時候,塗家三郎與週三帶領二十多人劫掠蝴蝶商行,致使損失了一百多萬兩銀子的貨物。在此,蝴蝶商行狀告塗家三郎帶人行兇,要求他們歸還劫掠的貨物,請盧長史給蝴蝶商行做主。”

聽了李元嬰的話,盧承慶也是禁不住額頭青筋直蹦,心裡忍不住暗自嘀咕李元嬰真能胡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百萬兩銀子,百萬兩銀子有多少,我這長史府大堂上能放下不?

心裡不爽,臉上卻是沒有表情,看了一眼他問道:“你可有證據?”

“有,蝴蝶商行的街坊鄰里都看見了,這是他們聯名信,證明塗家三郎塗河帶著一群手拿棍棒的匪徒闖進蝴蝶商行劫掠。上面有他們的手印。”李元嬰說著走上前遞給盧承慶一張紙。

盧承慶心裡犯嘀咕,這半天的功夫他能弄到聯名信?不會隨便找人按的假手印吧?半信半疑接過來,展開一看,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哪有什麼按了手印的聯名信,紙上就八個大字;投石問路,禍起蕭牆。

盧承慶皺皺眉頭盯著這幾個看了半天,不知道李元嬰要幹什麼,案件正在審理中,也不好問他,只好又一拍驚堂木。“塗家三郎,蝴蝶商行的街坊鄰里看見你帶人劫掠蝴蝶商行,你可有話說?”

“他血口噴人,我沒有帶人劫掠,我去商行只是想幫他們收貨。”塗河聽到百萬兩白銀早就嚇壞了,此刻盧承慶問他,他趕緊跳出反駁。

大唐律入戶劫掠是重罪,致使財物損失和人員死傷情況的根據情節輕重可判死罪,李元嬰張口丟失了百萬兩銀子的貨物,這都夠他死好幾回的了,塗河顧不得害怕了,急忙跳出來辯解。

“你今天帶著這群人去蝴蝶商會,你就說你們手裡有沒有帶棍棒吧?”李元嬰用帶血的馬鞭一指塗河,陰森森地問道。

“帶了,我們那是為了……”塗河嚇得急忙反駁,想解釋帶棍棒不是為了劫掠財物。

“為了劫掠我們蝴蝶商行的貨物。”李元嬰截住他的話,說道。

“不是,我們是為了打人,我們是為了打你們……”塗河的話說出口立馬覺得不對,想換詞,由於著急腦子一片空白,一時間什麼詞都找不到了,急得他原地打轉轉。

“打了我們,好劫掠財物。”李元嬰又接上。

“你說劫掠就是劫掠呀,我們還說你跟這悍婦設計誣陷我兒清白,羈押我兒子,私設刑堂,鞭打我兒,週三擔心我兒的安全帶親朋好友去救人,你們蝴蝶商會仗著人多勢眾,毆打他們。”劉氏上前厲聲喝到,畢竟是名門出身,見過世面,見兒子被人用話套住,上前兩句話就把爭論話題改寫了。

“塗家大娘子這樣說我也不跟你爭論,但是今天他們一夥二十多人手持兇器強闖蝴蝶商會是有目共睹的,商會大院裡現在還有他們遺留的棍棒;他們離開後蝴蝶商會盤點家產損失了財物也是不爭的事實,至於怎麼斷案自有盧長史來明察秋毫,我在這裡先給盧長史說說蝴蝶商行丟了的財物:大周王朝宮中御製琉璃碗一對,前朝大隋開皇御賜李家玉如意一對,先皇御賜金瓜子一袋,西域樓蘭皇室夜明珠兩顆,茶葉與食鹽各五車,其他貨物十車,這些東西讓你兒子拿出來吧!如果已經銷贓,賠錢也行,我們商行粗略地估算了一下,這些物件的總價值一百多萬兩銀子,看你是個婦道人家,我發發善心,給你抹個零,一百萬兩銀子整。你說你是交出貨物?還是給銀子?”李元嬰嘿嘿一笑。

他也不跟劉氏爭辯,就拿塗三郎與週三聚眾劫掠說事兒,你兒子他們二十多人進商會好多人都可作證,發生爭執也是事實,說完話隨手將鞭子扔給尼露拜爾,搓搓手,氣定神閒的站在劉氏母子對面。

“胡說八道,簡直是胡說八道,盧長史,這個狂徒鞭打小兒在前,又當堂毆打良人,已經是罪不可恕,現在他還口出狂言,說有那麼多皇家東西,他以為他是誰呀!”劉氏也抓狂了。

吉州劉家是長沙王劉發的後人,家底頗厚,都不敢說擁有這麼多重寶,他以為他是誰呀,張口盡是宮中御用之物。

“你以為你是誰呀!”大堂外一聲大喝,吳黑闥帶著兩名衛兵大踏步走了進來,目露兇光直勾勾地看著劉氏。

劉氏知道來人是洪州城都督吳黑闥,為其氣勢所迫,不敢看他,目光不停地躲閃:“吳都督,我說這無知小兒。”

“那你可知道你口中的無知小兒是誰?”吳黑闥盯著塗劉氏追問。

“蝴蝶商行柳模的弟弟。”劉氏說。

吳黑闥冷哼一聲,沒理她,塗劉氏的蠻不講理惡名在洪州城臭名昭著,但畢竟是身份地位不凡,他不好說什麼難聽的,轉身對著李元嬰和尼露拜爾躬身一禮:“參見滕王殿下,參見滕王妃。”

這一下整個長史府大堂上靜的可怕。

除了盧承慶、吳黑闥與李元嬰夫婦之外,大堂上的人都是驚得目瞪口呆,

這一男一女是王爺和王妃,就連躺在地上慘叫的週三等人也不敢叫了,閉上嘴瞪大眼睛看著李元嬰和尼露拜爾。今天他們是在跟王爺和王妃打架。

剛才想要出手阻攔的皂隸更是暗自慶幸,還好聽了盧長史的話沒有一意孤行巴結塗家,那樣做是巴結了塗家,同時得罪了朝廷王爺,得罪王爺可以直接去死了。

“吳都督拿來了?”李元嬰笑笑。

“拿來了,這是洪州都督的交割文書。滕王殿下請過目。”吳黑闥從近侍手裡拿過交割文書,雙手捧著遞給李元嬰。

李元嬰接過來,看也沒看,走到盧承慶的桌前,伸手上拿起筆,刷刷幾筆簽好名,又畫好押,整個過程中嘴還不閒著:“吳公,今天籤交割文書,我就是洪州都督了,其他的事情明日我去接手。”

頓了頓,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跟吳黑闥訴苦,“本來還想偷閒幾日的,可不曾想有人不答應,入室搶劫,劫掠我們的財物,這還不算,又跑到長史府反過來又誣告我們。這真是沒天理了,沒天理了。”

“確實是,竟然誣告洪州大都督,我看他家是活得不耐煩了。”吳黑闥打蛇隨杆上,跟著附和。

吳黑闥自然是接到盧承慶的信來的,目的也是三人用塗家開啟洪州的局面,到了長史府外面正好碰上李元嬰,李元嬰要他配合他演一場戲,本來他覺得這樣做很兒戲,不過轉念一想目前也沒其他好的辦法,他也就欣然同意了。

“下官洪州長史盧承慶參見大都督。”盧承慶也是人精,想明白了其中關節,從桌子後面轉過來,躬身施禮。

“盧長史,這可使不得,在這大堂上你是主審官,我是被告,是犯人。我出任洪州都督第一天就被人告了,這個見面禮可是真好。”李元嬰笑吟吟看向劉氏,稍一停頓又說,“當然,我也是原告,狀告塗家三郎盜走皇家御賜之物。”

李元嬰的話聽在劉氏耳裡可是另一番意思,她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雖說洪州是羈縻州,朝廷的控制力不強,可是洪州塗家不是琅琊王家、金陵蕭家以及清河崔家那樣世家大族中的龐然大物,有實力又有魄力跟朝廷掰掰手腕,他們這種級別的世家大族,一個搞不好就會身敗名裂、萬劫不復。

這一刻劉氏凌亂了。

“都督的意思?”盧承慶索性把事情挑明。

“我沒意思,這要看塗家大娘子的意思。”李元嬰翻了一下白眼。心裡暗罵,這個盧承慶怎麼會問出這麼白痴的一句話。

“滕王殿下要怎麼才肯放過小兒?”劉氏上前低聲問道。

她知道目前的形勢,涉及到朝廷親王,洪州當下的大都督,不管誰對誰錯都到此為止了。

李元嬰冷哼兩聲,大聲說道:“塗家三郎塗河行為不軌,強入蝴蝶商行劫掠財物,事發後拒不認罪,即刻押入大牢,擇日審訊;塗劉氏對皇家不敬,辱罵親王王妃,暫時收監看管,擇日定罪;週三人等擾亂社會治安,欺壓百姓,為禍一方,罪大惡極,收入牢房,擇日定罪;其他無關人等速速裡去。”

盧承慶施施然走回到座位上,照本宣科又說了一遍,拍了一下驚堂木。宣佈退堂。

有皂隸上前抓人,塗河的妻子和小妾們想要阻攔,被尼露拜爾一聲鞭響鎮住了,劉氏和塗河入霜打的茄子一般低頭跟人走了,週三等人則是被皂隸像是託死狗一樣拖走的。

“站在這裡幹嘛?還不快去找塗孟想辦法。”有皂隸看塗河的十個女人站在那裡茫然不知所措,走過去低聲提醒她們。

“對對,去找阿爺。”十個女人爭先恐後第逃離長史府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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