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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械鬥,是我國農村發展史上不可不談的一段心酸往事。械鬥的背後往往有鄉村宗族的影子。像何麓村大部分都姓何,何姓在村子裡也算說得上話,但是何麓已經算是一個宗族勢力影響極為薄弱的鄉村了。
何保正連他家裡的事情都搞不定,更沒有心思來管理這個大家爛包的小村子了,連官府都沒怎麼打過交道,他在村子裡的威攝力是相當的低。
宗族控制下的農村,會幫助本族的鄉民應對官府的各種不合理的徭役和稅賦,付出與得到是成正比的,宗族也會以暴力的方式維護集團的利益。圍繞著土地、水源、礦產、山林甚至婚嫁,不同的村族之間就會爆發激烈的械鬥。
梁川聽老一輩的講,客家人南遷到嶺南後,因為土地的緣故土客兩大宗族勢力,在清朝咸豐、同治年間曾經爆發了長達十二年的大規模械鬥,雙方損失近六、七十萬人!這是什麼概念?整個明朝死在倭寇手裡軍民也不過數十萬之數,兩個宗族之間的內耗就死了不小於這個數的人口,是我們民族莫大的損失啊。
何麓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大場面的事情了,因為何麓人的聲勢太弱了,也沒有值得和別人爭的利益,大家都一樣窮。械鬥沒有人牽頭,械鬥的場面往往是少數幾個對著別人單打獨鬥,一來二去吃虧更甚,還不如息事寧人做縮頭烏龜。
何保正連他老婆都鬥不過是村裡人盡皆知的事情,還指望他帶頭去找其他村的人拼命?
可是人是會變的,何保正自當帶著一群女人開始謀新出路以後,一股正義感責任感在他的心裡思想中越來越各彌生起來,他們這個村苦日子過得太久了,算命的高人都說了,會過上好日子的,是輪到他當保正,帶領大家一起過上好日子嗎。。他心裡是這樣希望的,哪怕是沾了梁川的光,但是他是這一方的保正。
何保正揮舞著牛鞭,使勁地抽打著牛背,老牛跟何保正賣了一輩子命,今天又來回趕了幾十里路,臨到夜裡了還要被這老夥計死命抽打,老青牛可是很多年沒受過這待遇了,奔累了一生在家裡還算有地位,也上了年紀了,經不起這樣的折磨了,老青牛普查抽得哞哞直叫喚。
牛車離甘蔗地越來越近,地裡的嘈雜聲越來越大,遠遠地望過去,甘蔗地裡的引水渠旁,一左一右兩撥人正情勢洶洶地抄著各式農具,站在引水渠的兩邊隔空對罵。他們都是身穿著破爛麻衫的農家人,因為天色昏暗,梁川看不清他們的樣貌。
臨近,梁川倒是聽出來了他們的口音,鄭若縈手下的那幫佃農操著濃重的西北口音,正正辱罵這些本地鄉民。
梁川暗叫一聲:“不好,是範殿元他們那幫西北人,出事了!”
自從衣冠南渡以後,華夏南方的土地矛盾越來越越嚴重,有一個名詞叫土客之爭,越往南越厲害,小的三五成群結夥鬥毆,嚴重的堪比內戰,人數可達數十萬人,殊為嚇人。
水渠上群情激憤,一個個梁川牙舞爪地的揮動著自己手上的農具,但是就僅限於口水戰,兩撥人沒人率先動手,嘴上罵得錯天暗地。
“賊你娘,難怪老子一直以為地裡的水怎麼沒了,被土行孫喝了不成,下午好好的攔了這麼多的水,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看,整塊田裡連個水沫子都沒有!嚷死你孃的,到老子地裡來偷水!”
“偷你孃的球,這水你們他媽的還不是從南溪裡面舀上來的,我們下游的水被你們截走了,上哪打水去!你們這幾撮外來的客編,到了我們的地界用我們的水,還他娘在這個耀武揚威,弄不死你個後孃養的!”
“你孃的批嘴給你扇扯,這他娘溪裡水這麼多,你們懶鬼不去打水,反倒打起我們水渠水裡的主意了,還好意思耍球勢兒,你們的地界咋樣,你個窮鬼有本事去跟鄭老爺叫囂去?在這裡賣弄你根破鋤把子,老子怕你不成!”
“耍你孃的球,你說的一嘴什麼狗屁鳥語,別你孃的亂叫行不行,老子聽不懂!”
兩個人的罵得熱火朝天,火光映下一張張臉龐有些猙獰,手裡緊緊地攥著自已稱手的傢伙,隨時準備開幹。這些鄉里雖然是土地武裝,可是那散氣也是相當的驚人,有點膽小的鄉民躲在人堆裡跟著起鬨,兩條腿卻無情地出賣了他們懦弱地本質。
梁川和何保正急火燎燎地翻下牛車,將牛車綁在路邊,兩個往地裡趕過去。
何保正身手沒有梁川好,後腳趕到時,情況還沒有了解,地裡土不平整,踩到了一塊土疙瘩,腳下一個趔趄,人差點撲了出去。好在前面就是對峙的鄉民,他條件反射地去抓了前面的人的衣腳,衣腳沒抓住,反倒把這個人推了一把。
這一推,就像開啟了潘多拉的魔盒,骨牌效應導致前面的人一個推著一個,往前擠去。站在水渠邊上的最前排的人就倒了血黴,被後面的一頂,硬生生地給頂到水渠裡去了!
現在的氣氛本就緊張,場面一觸即發,就差一個導火索,何保正的這一下,無疑讓局勢陡然升級。掉進水裡的人下意識地將手裡的傢伙揮了起來,一個不長眼的就直接往範殿元他們這群西北人身上招呼了過去!
“瓜皮賊你孃的,老子把你媽叫桂花,大夥跟他們拼了,將慫打出!”範殿元一向是以和為貴,絕對不會主動挑起事端,可是今兒太窩火了,這幫本地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再退讓他們只會得寸進尺,不打不行了!
一時間,場面瞬間失去控制,雙方揮著著柴刀鋤頭耙子就往對面的人身上招呼過去,咆哮、大喝、哀號各種鬼叫的聲音不絕於耳,有人的揮著火把直接砸向對方,砸得火星子四下飛濺。
祥和而寧靜的小山村被血腥的械鬥蒙上了灰霾,何保正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混亂而巨大的場面,說實話北北岸這幾畝爛地也沒什麼值得爭的,大傢伙也相安無事幾十年了,誰家誰村幾斤幾兩都門清,有甚好爭的?
現在情勢不對,他自己處在鬥毆人群的後頭,前面的人廝殺得六親不認,自己進去了肯定跟著玩完。
三郎去哪了?
梁川早自己一步先來,怎麼這會一眨眼就找不到了?他可不希望梁川被這些打瘋了的鄉民傷到,村子裡還有這麼多大事要他主意,他萬不能出事。
梁川本來想擠進人群,擠到中間來調停兩撥人的矛盾,沒想到剛擠進來,後面好像誰推了自己一下,後面的人全線往前壓上,火拼爆發了!
一開始梁川這方的這撥人以為梁川是自己人,畢竟是站在自己後面,前面隔著個水渠對方也無法過來,可是細細一看後,有人發現不對勁了,這個人從來沒有見過。
要知道這種村子間的械鬥都是宗族裡的,七大姑八大姨,誰家的小叔叔全都認得,但凡出現陌生人,那就表示這個人是混進來的,對面的對頭!
當下發現梁川的人立即就叫了起來,“當心,後面還有一個呢!”
梁川沒想到他們把自己當成了範殿元他們一夥的,幾個鄉民看著自己手上沒有傢伙當時眼睛就亮了,兩個拿著傢伙對打不容易收拾對方,收拾一個落單的沒傢伙的,還不容易。
打架也是一門技術活!誰都知道落單的最好欺負!
眾人挑軟柿子捏,三五個鄉民調轉船頭便朝梁川打將來。
“大家有話好說,不要打打殺殺的,等下鬧出人命還會驚動官府!”梁川苦著臉好言相勸幾個撲來的人。
梁川的話不僅沒起作用,還刺激了這些鄉民,嘴軟就意味著服軟,心裡就是怕了,這個落水狗不痛打,那便是傻子!
“說你娘,打死你官府也不會追究!”
既然好言難勸吊死鬼,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梁川的眼裡閃過一絲厲色,好久沒有舒展一下筋骨,你們是自找的。
一箇中年人揮著一把鐵耙,掄得滿月圓,自上而下,狠狠地就著梁川築了下來,這一下要是被築中了,那是必死無疑啊,梁川不由得心中惡火燃升,你們這群后娘養的偷人家水還敢這麼蠻橫,這是把人往死裡打啊。
那鐵耙從空中掄了下來,梁川不閃不躲,伸出左手,眼睛看準備了鐵耙落下來的軌跡,硬生生地接了下來。手緊緊地握住耙柄,用力一扯,原來揮耙的中年人被梁川一扯,整個人飛了出去,摔在地裡,吃了一嘴的泥。
梁川手握鐵耙,一腳將耙頭蹬掉,手裡就拿著一柄光禿禿的耙把,一根長長的木棍。衝向梁川的兩個人一見梁川一就放飛了剛剛那個壯漢,當即畏縮不前。
“都給老子住手!”梁川站在混亂的人群中大喝一聲,聲音就像春雷悶響我,平地炸開。所有人當時就愣了,轉過臉來看著梁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誰他媽再動手,別怪老子不客氣!”梁川掃視了一圈所有人的人,他的這句話是說給所有人聽的,口氣無比張狂,有人的打紅了眼,一下子就激怒了這些鄉民。
“打他!”
現場除了範殿元他們一夥人,其他人全部向梁川包來,裡三層外三層,範殿元他們是發現這個是梁三郎,便停了手。可其他人不認識啊,他們轉而來圍攻梁川。
何保正發現了梁川,一看情形不對,立即跑到村裡去喊人!
梁川冷哼:“你們找死!”
一個身影猶如猛虎入羊群,那柄木棍在梁川的手上,堪比韋陀的降魔杵,鄉民手裡的傢伙與之輕輕一磕,便被打飛了出去,低頭一看虎口滿是鮮血,一雙血顫抖不止。
梁川沒有攻擊他們身體,要是挨一下那可是要命的,只是稍稍打飛了他們的武器以敬效尤。一群人圍著梁川亂築亂砍,竟然近不了梁川的身,還被打飛了好幾把柴刀。
梁川被圍在垓心,這群不知名的鄉民竟然久攻不下!
不遠處,又傳來了一陣喧譁聲,大量的火把預示著大批的人正往這裡趕來。
這群鄉民看得暗暗心驚,這他孃的一個人都搞不定,再來這麼多人,晚上咱們都不用回去了。
“只聽新來的那群人嘴裡喊道:三郎別慌,我們來救你了!”
一聽這聲音,所有人偷水的鄉民面如死灰,心知這批人是對頭不是幫手,晚上吃了大虧,一個領頭的恨恨地說道:“大夥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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